《浴血玫瑰》月栖北城

2、捡猫

　　男人个高腿长一步顶她两步远，陈晓得一路小跑才不至于被落下。
　　俩人就这样一前一后的走着，谁也没有要说话的意思。
　　一直到陈晓来时经过的那片空地，男人才侧身说了句，“等着。”于是，陈晓立马就停住了，不过视线却没停，一直随着他往前移动。
　　男人又走出去十多米，在一块儿用黑色塑料布罩住的东西面前停住。
　　从山上下来的时候陈晓就看到了，不然她也不会继续往里走。而且根据形状，她也大概能猜出来里面盖的是什么。
　　随男人揭开的动作，她的判断很快得到了证实。
　　没错，就是摩托车。一辆黑到没有任何杂色，和他主人一样酷的摩托车。
　　陈晓对摩托车的记忆并不美好，甚至可以用惨痛来形容，所以看到车的第一时间，内心生出了强烈的抵触与排斥感。
　　雨比下山的时候小了一些，程野把揭下来的车罩挂到一旁树枝上，没被淋湿的那面冲下，弄好后对陈晓招了招手，示意她过去。
　　陈晓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看起来有些走神，程野招呼完见她没反应，于是又喊了一嗓子，陈晓这才从怔愣中回神。
　　“愣着干什么，快上来。”
　　程野坐在车上，拧了钥匙，对小跑到车旁却又在与他隔了一步之遥停住的陈晓说。
　　陈晓眼睛看了看车，然后又挪到程野身上，说了句听不出是对谁说的话。
　　“很帅！”陈晓说。
　　程野半挑了下眉，抬手把后座上的雨蹭掉，“上来。”
　　说话的同时，程野又拧了两下车把，顿时，有力的轰鸣声伴随车身剧烈的震动，让站在一旁的陈晓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
　　程野两腿撑地支着车，身体前倾手肘抵在仪表盘上，侧头看她。
　　“害怕，不敢坐？”
　　陈晓沉默了一会儿，但最终还是摇了摇头，“不怕，敢坐的。”
　　“那就上来。”
　　车身很大，但程野还是往前挪了挪，空出足够的空间让她上车。
　　等待的这段时间，后座又被雨淋湿了，陈晓上去之前，先抬胳膊用袖子把雨蹭掉，蹭掉后，受小时候习惯使然，抬起一条腿就要往车上跨，等跨了一半没上去，才发现穿的是裙子。
　　于是，只好又把腿收回来，弯腰把本就不算长的裙摆又往起提了提。
　　程野视线一顿，后视镜中，秾艳的大红下，那两抹嫩白光润的腿，坦荡到像是不忌惮任何人的视线，就这么摆到了明面上。
　　像是暗示，或者勾引。
　　但不管是什么，在看到的瞬间，程野便把头移向了另一侧，躲开了视线。
　　程野取下头盔戴上，准备出发的时候，突然肩膀被人戳了下。
　　“又怎么了？”程野侧头，问。
　　衣服实在太大了，陈晓半个手背都在袖子里，只露出一小截指头，指着他刚戴好的头盔，轻着嗓子说，“我没有这个。”
　　程野垂头，无奈叹了口气，抬手掰了把后视镜，对准陈晓，然后，曲指在上面一敲。
　　陈晓循声看过去，看到镜子里那个包裹严实，只露了半个下巴的自己，小声啊了声，说：“我好像用不...。”
　　程野本来就不是多有耐心的人，二十六岁的大小伙子，没那些矫情事儿，加上又没处过对象，所以，还不懂怜香惜玉那一套。
　　虽然脸上没表现出来，但心里明显已经开始气躁了，所以，不等人陈晓把话说完，摩托车便一个后仰，下一秒，就蹿了出去。
　　于是，没说完的话直接因为惊吓被堵了回去，于此同时，陈晓两条胳膊像抓救命稻草般紧紧圈住了前面人的腰间。
　　坐在前面，貌似认真开车的程野无声“切”句，脸上却挂着阴谋得逞了的笑。
　　其实，他从来都是坏在明面上的，但因为隔着头盔，陈晓看不见。不过看见了也改变不了什么，程野要是想都弄一个人，就没不成一说。
　　不过，逗弄归逗弄，但绝对不是故意撩唆姑娘，想要干什么的那种，用父母管教孩子的话来说，就是欠招儿。
　　上学时，熊孩子拿打火机偷么撩人姑娘头发的那种欠招儿。
　　其实，程野没说错，陈晓确实害怕摩托车，不仅是摩托车，其他车也怕。
　　换句话说，如果今天最后出来的人不是程野，换做其他任何一个谁，她肯定不会跟上出来，更不会上车。
　　她怕车，更怕人。
　　不知道是不是程野的错觉，还是说人本身性格就这样。程野怎么也不能把此时双手攀着他肩，脚踩踏板站在摩托上的人，与刚才那个说话都不敢大声的姑娘联系到一起。
　　前后差距也太大了。
　　显然，相比现在，程野还是更倾向于她上车之前的状态，至少比现在表现的要有分寸感。
　　程野不太喜欢过于主动的人，交朋友也是，关系没好到一定程度，相处过程中基本不会有过于热情的表现，自己不自在，总觉得对别人也会存在一定的社交压力。
　　比如陈晓现在的举动，就明显超过了他所能承受的范围，尤其，肢体上的接触，简直太超过了。
　　程野拧着眉，握在档把上的手突然使力，随即又松开。他想靠车身的顿挫感把人给吓回去坐好。
　　但没想到陈晓为了站的更稳，反而半弓背将重心放低，原本也只是攀在肩膀上的手，现在交叠在他胸前，陈晓整个人则以前胸贴后背的姿势趴在了自己身上。
　　陈晓不合预期的举动，是程野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的，尤其隔着薄薄一层面料后，不容忽视的异样触感。
　　程野面色一僵，握在车把的手不受控制的抖了下。
　　程野侧头说了句什么。
　　但话在出口的瞬间，就被速度带起的风刮到了别处，陈晓没听清，于是，环在胸前的胳膊又紧了紧，凑过去，把脸贴在头盔位置，不算小声的问了句：“你说了什么，能在说一遍吗？”
　　程野明显已经做好了心里准备，所以，在她凑过来时，第一反应就是躲。
　　不过，这次没等他动作，陈晓就已经先他一步挪开了。
　　可能是怕听不见，陈晓说完挪开后，紧接着就把靠近程野一侧的半张脸贴了上去，耳朵紧贴头盔透气孔。
　　陈晓头上的帽子在车开没一会儿，就已经被风吹掉了，所以，程野侧目，看到的便是一张绝对不是一句漂亮，就能形容出来的长相。
　　漂亮分很多种，全看你喜欢什么样的。
　　陈晓绝对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美女，唇红齿白，属于走在路上百分之九十九的男人都会忍不住多看两眼的类型。
　　不过，这百分之九十九里并不包括程野，他喜欢清秀干净的姑娘。
　　陈晓太“妖”了。
　　尤其是眉心偏左一点的位置，长的那颗绿豆差不多大小的红痣。可能她本身就白的原因，红就尤为凸出，让她整个人带着一种特别的...媚态。
　　所以，在程野看清她长相后，第一反应不是漂亮，而是吃“行”饭的！
　　“吃行饭。”就是人们常说做男人生意的女人。也是程野最烦的一类人。

　　许是离太近的关系，程野总感觉贴近他那侧，陈晓浓密纤长的睫毛每动一下，就像是直接扫在了他的脸上。而且，他能明显感觉到，随眨动而泛起的丝丝寥寥的痒意。
　　程野喉咙不自觉轻轻滑动了下，内心被这突如其来，莫名的感觉扰的不禁更加烦躁起来。
　　于是，侧头，并不算温和的说了句，“回去好好坐着。”
　　尽管程野已经很控制了，但语气还是能听出凶来。
　　陈晓听完后先是蒙了两秒，然后才缓缓的抽回胳膊，在坐回去之前，又很小声的说了句“对不起”。
　　程野本来就不是会怜香惜玉的人，直来直去的性子，脾气上来不分男女，跟谁说话都一个态度，更不会说软话哄人。不然，不能二十六了还单着。
　　不过，就在他说完陈晓坐回去后，尤其是陈晓耷拉着脑袋，几乎坐到了最边上时，心里竟然浮出一丝...“于心不忍”来。不仅如此，他竟然反思起自己刚才的态度，是不是太凶了。
　　而这种反思，是以往任何时候，对任何人都不会出现的情况。
　　两秒钟后，程野无声笑了笑，为这个一闪而过的念头。
　　有什么好琢磨的，血气方刚的年纪，整天和一帮大老爷们混一块儿，有姑娘主动送上门，要说一点想法没有，那才不正常，自己又不是柳下惠。
　　不过，有想法归有想法，但他从不乱搞，这么多年性生活宁可靠手，也不出去找女人。
　　当然，这不代表他就是多好的人，纯粹膈应，嫌脏。
　　接下来，程野把这件事儿又从头到尾的捋了遍，越想越觉得自己傻逼了。
　　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成心找都费劲，怎么就突然冒出个人来问路，还超市，借口都不会找，整个镇子屁大点地方，卖东西的都少，还超市。
　　操，这他妈闲事管的，程野无声骂了句。
　　不是骂别人，是骂自己。出来之前他还正义凛然的以为是在救人于水火，其实挡人财路才是真。
　　........
　　程野熄了火，坐在车上冷脸看着倒在地上，正努力往起站的陈晓。也就是个女人，但凡这会儿躺地上的是个带把儿的，他早就抬脚踹上去了。
　　不要命的愣东西，竟然敢跳车。
　　真出了事儿算谁的，他好心帮忙，回头在搭条命进去?
　　程野拧眉，气闷的看着地上滚了一身泥汤的女人，并没有要打算下去帮忙的意思。
　　其实他听到陈晓喊他停车了，并且从车上跳下去之前也拍了他的，但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反正就是没停。
　　这段时间正赶上雨季，几乎每天都在下雨，泥巴路面不禁泡，坑坑洼洼的到处都是积水。
　　此时，陈晓就躺在一处水洼里，挣扎着往起站，本来都已经起来了，但撑劲儿的那条胳膊上的麻筋儿硌在了一块儿石子上，就又倒了。
　　陈晓穿的冲锋衣属于防水面料，所以等她站起来的时候，水全部顺着衣服往下流，红裙子也看不出红了，湿哒哒的拧在一处，紧贴膝盖上面的皮肤上。
　　程野扫了眼，转头从兜里摸出一颗烟来点上，再没盯着看。
　　程野转头抽烟的功夫，陈晓朝着路边一堆烂草垛跑了去。陈晓表情挺急，一边半蹲着身子看，嘴里一边念念有词。在外面瞧不出什么特别的，至少没到重要的需要拿命换的程度。

　　等距离近了些，陈晓才放缓脚步，走到草垛边上，直接蹲了下来。
　　半天没听到动静，程野扭头借吐烟圈的功夫，看半跪在地上，探着身子，伸手不知道够什么东西的陈晓。
　　隔着淡淡的烟雾，程野感觉自己像是在看一个并不具体，而是幻化出来，不知名的“物种”。
　　有种不知君来处，殊途不同归的错觉。
　　“看！”
　　程野抬眼，循声看去，视线落在一团白乎乎的东西上停住。
　　“白团儿，可不可爱！”说话的人语气抑制不住的兴奋，一脸期待的看向程野。
　　可能是为了让他看的更清楚，在他看过去的瞬间，陈晓揪住白团儿的后脖颈，一下提了起来。
　　“别...”
　　程野想说别伤着它，但没等他说出来，前一秒还缩着的肉团子，下一秒就以一种被强迫且不太雅观的方式展现在了他眼前。
　　是一只猫，看样子应该是才生下没几天，眼睛还没睁开。可能嫌拎的动作不舒服，四条腿正胡乱蹬哒着，表示抗议。

　　“白团儿”本来挺白的，但被陈晓在怀里一抱，现在也白不起来了。
　　“可不可爱！”陈晓晃了晃手里的猫，看着程野又问一遍。
　　说实话，程野不喜欢猫，因为小时候被挠过，血渍呼啦的挠挺惨。
　　但当他视线扫过对面人膝盖上的一片红时，不喜欢的话就没说出来。
　　“还行吧，挺...挺可爱。”
　　“是吧，我也觉得可爱。”陈晓哈的一乐，拎着猫脖子转向自己，眼睛凑近了，盯着一顿看。
　　“不只可爱，还漂...”
　　白团儿被这拎了好久，估计实在撑不住难受了，在陈晓好不容易看完，准备又转回来的时候，两只前爪一个使力，直接按在了她脸上。
　　“呀！”陈晓瞬间脑袋后仰，同时胳膊前伸，与猫隔开一定距离后，装作很生气的样子，训斥道：“你个小熊羔儿，竟然不识好人心。”
　　陈晓说完，毫不在意的用手背在被挠的地方蹭了蹭，好在伤口不深，也没出血，只留了几条细道道儿。
　　陈晓一边往过走，一边拉外套拉链，把猫揣进了衣服内兜里。
　　程野瞧着她短短几分钟不到，就给自己造了一身的伤，刚才想骂人的冲动也没了，现在就觉得挺不可思议的，得是什么样的人，才能为了一只野猫，到连命都不顾的程度。
　　反正他肯定不行。
　　程野摘掉头盔，在人过来后直接递了出去。陈晓不知道他什么意思，只是看着，没敢接。
　　“戴上吧。”程野看了她一眼，又往前递了递，说。
　　“不用，我再不...”陈晓以为他怕自己在做出像刚才跳车的危险举动，于是，紧着摆手拒绝。
　　“戴上。”
　　程野态度强硬，明显不想在这件事上浪费口舌，陈晓犹豫了下，还是接了过来。
　　“脸。”程野对着那颗被泥点遮住的红痣抬了抬下巴，淡淡地说了句:“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