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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公子难惹,再提发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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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擎风来了,带了些戒糖所的匠工,顺便同楚凌溪与司祈炎闲话一番。
二人见甚喜看戏之厉擎风来了,便是三言两语间,演了起来。
“一觉醒来,心上人嫁人了。”楚凌溪微微蹙了眉去,作出兰花指来,点了点无泪之眼角,“心死神伤!”
“痛心之处在于——所嫁之人,却非是你!”司玘炎亦是挽起指来,蘸了滴茶水,点到楚凌溪之眼角去。
“还有更悲催的,待你定睛一看,嫁的是你的昔日之同窗!”楚凌溪轻拭眼角那滴茶水,眉心蹙得更紧了些,“还有更伤人的——即使你不睡觉,人家也不会嫁你!”
“悲哉!然偷听之时,却突然发现,情敌愚笨,拜堂了却未圆房!”司玘炎探出两指,蘸满茶水,涂至楚凌溪眼下。
“于是色心又起!”楚凌溪眉心微展,抹了抹颧骨上由茶水伪装成之泪滴,拿腔弄调,“什么‘又起’?说不定压根就没死!”
厉擎风边看他二人表演,边点头,顺手拿过未用之空茶碗来,给司祈炎倒上茶去。
作恍然大悟状,“你们分析得太对了!”
“难不成?”楚凌溪很是粗鲁,把脸上之茶水全然抹干,拍了躺椅去,“好个闵息宁!装什么不谙人间疾苦的病秧子,实际心怀鬼胎!所谓询问他爹之事,不过就是个幌子,为的就是要你我你我放下戒备,小瞧了他去!说患什么‘忧疾’,就是故意装可怜,利用莫桓所存恻隐之心,对其心怀不轨,欲在湛仁王爷染病刚愈之后,正是力不从心之时,趁虚而入!”
“你如此分析,确实有些道理!”司玘炎虽是赞同,却又是犹豫,“可若是冤枉了他,亦是不好!毕竟无凭无据……”
“怎的无凭无据?闵息宁撞见了我传授虚莫桓房中术!你没瞧着,他那脸色难看的呦!跟被我抢了钱似的!”楚凌溪摸了摸脖颈,似后怕一般,“定是认为我竭力促成莫桓与湛人王爷圆房之举,打乱了他的夺爱大计,对我心存愤恨呢!”
“会否可能……”司玘炎想了想,又觉楚凌溪所言未免武断,“是对你教人房中术之举,甚为反感,从而对你印象不佳?”
“正解!既然这闵息宁对我之印象如此之差,我又怎么能容他在这温泉谷再生事端,坏我心情!”楚凌溪琢磨道,“得把他气走!”
“你这太损了些吧!”司玘炎提起杯盖,倒掉其中半杯茶水,又留下了半杯,“我们是不是该做人留一线……”
“怎么是我损呢?损的是他那个喜欢偷听、毫无底线的爹!闵震尊可没想过放我们一马!”
“正解!”厉擎风提起茶杯盖来,叩于杯身之上, “他偷挖富矿之时,柒湛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同他计较!趁着着大疫,他又卖上瘾的糖水,把大伙领的零钱,收割了一遍!还把咱们都送上了判庭!他哪会儿手下留情过?我们给人家留一线,想息事宁人,人家巴不得把你们一锅端了!”
这扣盖之声清晰干脆。三人已是心有定论。
“侯爷英明!”楚凌溪晃了晃剩下的那半杯茶,把它倒掉,“闵息宁非得死缠烂打,求着我,要知道他爹那点破事!我拦都拦不住!是他求仁得仁!”
“头回听说‘求仁得仁’这么用!”司玘炎摇了摇头,喝下厉擎风所倒之茶,“应说‘大梦初醒’吧!”
“还挺悲的!闵息宁碰到的这场戏,就叫《宁愿长睡不愿醒》吧!”厉擎风为楚凌溪续上茶水,叹了叹,“生错了家,爱错了人!”
“那可不一定!爱错了人,是一定的!可生错了家嘛——不好说!”楚凌溪啜了口茶,“万贯家财!人家偷着乐呢!”
“你预备全说?不怕他伤心难过?”司玘炎道。
“当然不!一下能说完么?一点一点来。说到哪,他走了,我就停止!”楚凌溪道。
“那从哪开始呢?”司玘炎问道。
楚凌溪一低头,指着桌上之糖水。
“拜你父亲所赐。”楚凌溪把瓶啪地摆到桌上,“这糖水据说有止咳润肺之功效。大疫过后,很多人每日饮用。可是,它喝了会上瘾,会飘飘欲仙,会难以戒除……”
闵息宁毫不犹豫地抓起来,打开盖子,便往嘴里倒,却被楚凌溪抢了下来。
“你拦我干嘛?”闵息宁不解道,“不试试,怎知你说言是真是假?”
“想知道真假,跟我来便是!”楚凌溪见闵息宁如此,便只得带拉了他出去,“我要你眼见为实!”
楚凌溪带闵息宁来到了“戒糖所”。
“拒食的、砸墙的、骂人的……你看见了么?”楚凌溪指给闵息宁看,“这就是你父亲干的!他为了敛财,可以不择手段!你锦衣玉食的生活,都是吸他们的血!”
闵息宁用双手捏着糖水瓶,用指甲狠狠抠着瓶身,额头已渗出丝丝汗水。
“糖水!你有糖水!”一年轻人这般喊着,挣脱开身侧家人,向闵息宁冲来,抢过他手中瓶子。
闵息宁手被抓伤,跌倒在地,虽觉疼痛,却都抵不过心上之痛,只因那耳边的哭喊之声,怎的都挥之不去——“孩子,别喝了!娘求你了!”
“什么?”司玘炎惊道,“你带他去了‘戒糖所’?他可旧病复发?你不知道他不能受刺激的么?”
“嗯!我知道!”楚凌溪点头,既是自责,又是辩解,“他犟得很!不见棺材不落泪!”
“没事!也许这一刺激,他能面对现实了呢!你也是用一种极端的方式,让他面对现实!”司玘炎道,“惊弓之鸟,之所以从天上摔下来,就是因为听拉弓的声音太少了!多听几次,就习惯了,也不至于吓得从天上摔下来……”
“啊?这人和鸟……”楚凌溪一愣,虽觉司玘炎所言不甚有理,却仍是安慰自己,“应该有相似之处吧……”
夜深人静,楚凌溪却是睡不着,一人于那池水边发呆。
“谢谢你帮我了解我父亲。”闵息宁道。
“我……”楚凌溪不知怎的,竟是心有不安,“没想让你受伤!我只是……”
“你只是实话实说而已。我却不信,不停纠缠你。所以,你就想摆脱我的纠缠,就带我去了‘戒糖所’。”闵息宁已是捋清事情之来龙去脉。
“还……还真是。”楚凌溪不知不觉,竟是说死了闵息宁的口头禅。
“其实我早觉父亲有些不对。只因他是我父亲,我便多少有些自欺欺人,不愿相信罢了!可我却又不想一直被蒙在鼓里,便是前来找你。现在眼见为实了,真要谢谢你。”闵息宁舒了口气,“不知怎的,竟是轻松不少!”
“我错了!”楚凌溪忽而起身,握住闵息宁双手,“我不该不考虑你之感受。是我太自私了。”
“你没有错。错的是我和父亲。我不该自欺欺人,父亲不该不择手段。”闵息宁苍凉一笑“昏睡这么多年,一朝醒来,方是发觉,世间竟是这般模样……”
“父亲的私德么?”闵息宁平静不已地道,满面麻木,不见忧郁之色,“他和母亲的事,不用你说,我都知道!”
闵息宁这般冷静自若,却是令楚凌溪没法淡定了。
“你……知道什么?”楚凌溪结结巴巴地问去,险些额头冒汗。
“我从小便知,父亲喜好男色。我不解父亲之所作所为,亦深替母亲委屈不平,此为我生病之根源。而我又不能同任何人提起焦灼之事,遂病得愈发严重。非我生来忧郁,只着实看不惯父亲所为而已。更是心疼母亲,所嫁非人!”
“有眼光!”楚凌溪甚为惊讶,已是乱了阵脚,“不是!我的意思是,既然你闭嘴了那么多年,那……你为何今日跟我提起?”
“因为你虽讨厌我,一心想摆脱我的纠缠,却也是照顾我之情绪,未提我父母之事。如此看来,你也不算个坏人。”
楚凌溪虽是惊讶,却不糊涂,“不算坏人?这话说得!那也不一定算好人呗!还有,谁……谁说我讨厌你!”
“你不讨厌我?”闵息宁惊讶不已,方才满面生无可恋之情悄然淡去,幽深的瞳仁里,甚而透出淡淡的微光。
“我……是不讨厌你啦!”楚凌溪支吾着答道,深得之前句“你也不算个坏人”之精髓。
……
“那是我母亲。”闵息宁道。
待闵息宁离开,楚凌溪同司玘炎皆是感叹不已。
“闵夫人?看着气色不错,不像是个深闺怨妇啊!难不成是打破牙齿和血吞?还是本就不在意闵震尊的那副臭德行?不管怎样,我等理当如此,任谁敲打,心宽体胖,皆当无事!”楚凌溪好奇半天,滋滋赞叹,甚是羡慕,却又不免好奇,“如此内心强大的一对爹娘,怎生出一个这般矫情细腻的贵公子,不会是……非亲生的吧?”
“确实不像亲生的!”司玘炎点了点头,“你看闵震尊,心丑人亦丑,闵夫人亦相貌平平,而闵息宁,却是长得甚为精致……”
“精致?”楚凌溪很是惊讶,斜了眼去,“你是不是跟鸟兽一起待多了,看人之眼光亦是变了?他那模样,太过普通……”
“我亦觉自己不是家父亲生。”闵息宁道。
“你……”楚凌溪顾左右而言他,“怎么总改不了偷听的毛病?”
“你若不嚼人舌根,又怎会被人听见?”闵息宁回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