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白月光双向暗恋了》举头望兔子

19、第十九章 爱的分寸

　　夏日的江边总有许多烧烤摊，蜿蜒的白烟升腾出热烈的人间烟火气。

　　烧烤摊零零散散地摆在路的两侧，各家的扬声器用方言循环播放着叫卖，混杂着吵吵嚷嚷的顾客说笑声，几乎占满了便携式的矮桌和塑料凳。

　　有一种和白日里的C市截然不同的亲切。

　　明静檀熟门熟路地带着冯斯乐到了边角上的一家烧烤摊坐下。

　　一口方言的老板娘胖乎乎的，拿着菜单和小本子，快步走过来问：“吃点什么？”

　　老板娘笑起来很有感染力。

　　冯斯乐不自觉地也弯了眉眼，接过菜单。

　　而坐在对面的明静檀说了几个菜名，淡声道：“老样子，不要葱姜蒜香菜谢谢。”

　　老板娘一拍脑门，哎呦一声，终于反应过来。

　　她笑呵呵地接茬：“我记得你！老客户了！待会儿多送你们几串招牌！”

　　闻言，正在埋头写菜名的冯斯乐诧异地扬了扬眉。

　　明静檀并未拒绝老板娘的好意，颔首道谢。

　　很快，老板娘带着写好的点菜单子热络地招呼了几句，折身走开。

　　她们所在的这个烧烤摊位置相对较偏，不至于喧哗，又刚好能融入进这个烟火气十足的环境，非常适合社恐的人。

　　明静檀还在用随手携带的纸巾一丝不苟地擦桌面。

　　这张桌子还没人坐过，其实也不算脏。

　　但她还是一点儿缝隙都没放过。

　　直到擦到冯斯乐面前，才疑惑地看了一眼笑吟吟的冯斯乐。

　　冯斯乐单手支颐，手臂撑在桌面上，不说话，但也没松手让她动作。

　　明静檀不得不与她相视一眼，神色纠结。

　　然而冯斯乐寸步不让。

　　明静檀只好妥协。

　　还是很干净的纸巾被团起，她只小心捏着一个边角，扔进了垃圾桶。

　　冯斯乐的指尖不规律地在桌面上叩了叩。

　　她笑：“还是老客户呢？”

　　“小孩儿她们经常闹着来这儿——”明静檀垂眸。

　　冯斯乐挑眉。

　　她的双手环抱在胸前，摆开半信半疑的架势。

　　明静檀眼疾手快，抽出纸巾擦过她腾出的那块桌面，方才松了口气。

　　冯斯乐：“……”

　　这一连串动作实在太过迅速。

　　待冯斯乐反应过来，生生被她逗笑。

　　明静檀没等她说什么，主动接上没说完的解释：“这家味道的确不错，我自己也来了很多次，我记得你很喜欢烧烤，所以才带你过来。”

　　冯斯乐先是一愣，而后大笑起来：“你居然还记得这个。”

　　她像是在看什么稀奇物似的。

　　明静檀沉默片刻，叹道：“冯斯乐，我说过的——我一直很在乎你，”

　　大概是因为明静檀出现的时间太过特殊。

　　身份和处境天壤之别，却因为明静檀一时兴起的选择而短暂交汇。

　　在冯斯乐看来。

　　明静檀总像是踏月而来的神女，予她以救赎。

　　——或许对明静檀而言，她其实没做什么。

　　可神女随手洒下的小恩小惠，对冯斯乐而言，却是沙漠之中即将渴死的旅人所遭遇的一场甘霖。

　　她们之间的距离太遥远了。

　　遥远到，冯斯乐至今仍然不敢相信，神女会垂怜凡人、神女也是有七情六欲的人。

　　所以冯斯乐的表情有一瞬间的空白。

　　明静檀静静地看着她。

　　那是一种近乎于茫然的陌生。

　　半晌，冯斯乐笑起来：“这样啊。”

　　老板娘端着还冒着热气的托盘上桌，招呼着两人就热吃，又送上了两瓶饮料，才忙忙碌碌地走开继续招呼别的客人。

　　原本有些沉滞的气氛被打破。

　　烧烤辛辣的香气窜入鼻尖。

　　冯斯乐若无其事地挑了一串，专心致志地开始吃东西。

　　她吃得认真，摆明了不想再继续聊下去。

　　明静檀也就不再说话。

　　好在美食的质量实在够高，香得冯斯乐很快就将所有烦恼抛诸脑后。

　　明静檀也在吃，只是余光总会落在冯斯乐的身上。

　　再好吃的烧烤对明静檀而言，其实都不过如此。

　　她的口腹之欲淡薄。

　　从一开始到这个烧烤摊，再到后来常常一个人在加班结束后跑来，左不过是为了冯斯乐当年那双亮晶晶的眼睛——

　　“总有一天，我要吃遍C市所有的！好吃的！烧烤！”

　　那个时候她穷得连食堂都快吃不起。

　　这话也不是对明静檀说的。

　　冯斯乐有自己的自尊心。

　　她画了满满一桌的美食，然后一边喃喃自语，一边在画布上写下这句话。

　　被刚好去画室的明静檀撞了个正着。

　　冯斯乐以为面色如常的明静檀是没有听见。

　　但明静檀听见了。

　　并且当天晚上，向来不挑食的明大小姐请家里的厨师做了烧烤，进行了第一次尝试。

　　沉迷于霸总小说的管家声情并茂地表示——

　　“我还是第一次看见大小姐吃烧烤！”

　　……换来了明静檀一个不明所以的眼神。

　　那个时候自己都理不清的情愫，在多年之后才被明静檀辨析出来。

　　大概是……心疼。

　　所以后来，不管是在念大学，还是在古芳斋，她都会一个人出去，直到慢慢地走遍了C市的夜市，记下了每一个好吃的烧烤摊。

　　面黄肌瘦的姑娘如今成长得健康又漂亮。

　　明静檀终于有了机会带着她一一探店。

　　她低声道：“喜欢的话，下次我再带你去其他好吃的店试试。”

　　沉迷于美食的冯斯乐犹豫了一会儿。

　　到底还是从善如流的点头。

　　“还有好吃的店给我发链接就行。”

　　明静檀就当没听见这话，点头：“好，我带你去。”

　　散步和烧烤是最完美的搭配。

　　吃完好吃的，冯斯乐心情非常好，看着无边夜色，没忍住张嘴问了明静檀一句。

　　“要不去走走？”

　　问完之后，她才反应过来什么，后悔地咬了咬舌尖。

　　不过已经没有反悔的时间。

　　晚风渐渐发凉。

　　明静檀取了脱下的外套，搭在她的肩上，低声应“好”。

　　事实上刚吃完东西的冯斯乐还有点热，下意识就要去挣脱：“不要——”

　　她的脸颊还有些发红，不情不愿地瘪嘴。

　　然而明静檀的手按在她肩上不肯放：“冷热交替，会生病的。”

　　衣服上还有淡淡的余温。

　　她的动作又用力，裹得冯斯乐喘不过气来。

　　冯斯乐不客气地拍她的手背：“撒开！”

　　但到底没再试图去脱衣服。

　　明静檀这才松手。

　　气愤的冯斯乐快步走在前面，半点儿没等明静檀的意思。

　　明静檀也不恼，慢慢跟在她的身后。

　　江边的人多，欢声笑语挥之不去，很自然会让人心情松快下来。

　　冯斯乐看着看着，怒火很快就被风吹散了。

　　她的步伐放慢下来。

　　抬手去碰自头顶垂下的柳枝。

　　常绿的柳树还有着繁茂的枝叶，被风支使着、一下一下地拨弄行人的发丝。

　　明静檀终于赶上了她的脚步。

　　不解风情的人站在身后，疑惑问她：“要不要折下来给你玩儿？”

　　冯斯乐：“……”

　　当她是小孩子吗？

　　她“啧”了一声，踮脚去拽一条粗细刚好的柳枝。

　　……没拽下来。

　　冯斯乐差点儿没绷住表情。

　　她又用力几分。

　　然而柳枝韧性极好，手心发红了都没扯动。

　　冯斯乐的脸皮终于撑不住了，随手一甩，抬步往前走，看也不看身后。

　　柳枝还在原地晃呀晃呀晃。

　　围观了全程的明静檀略一踌躇，掏出小刀折了那条柳枝，快步追上。

　　柳枝被人送上。

　　冯斯乐的脸色终于缓和了一点儿，轻哼一声，接到手里。

　　她的手巧得很。

　　高中的时候就能用折纸叠出栩栩如生的小动物，现在是生疏了点儿，但用柳枝弄个头冠还是非常简单。

　　青翠欲滴的柳枝被折成几圈，只留下了不凌乱的叶片。

　　冯斯乐忽然往明静檀的头上看了一眼。

　　明静檀迟疑道：“很厉害。”

　　她还以为冯斯乐是在等她夸赞。

　　然而冯斯乐轻笑一声，眼中生出戏谑之意，灵巧地往她面前一窜，抬手就将柳枝编成的环戴在了她的头上。

　　明静檀尚且没有反应过来。

　　忽然凑近的冯斯乐眼睛映出明月般的清辉。

　　她的视线从漂亮的眼睛到精致的鼻尖、再是形状完美的仰月唇，弯出一点调笑的弧度。

　　身体先于大脑做出反应。

　　明静檀下意识倾身。

　　但冯斯乐动作更快地退开，狐疑地看了她一眼：“你想干嘛？”

　　头顶着小孩子常弄的柳枝花环，明静檀的脸庞在夜色之下仍有种雪山神女的圣洁。

　　她的眼睛却宛如沉进了这无边夜色。

　　带着种说不出的晦色。

　　冯斯乐莫名从中感受到了攻击性。

　　明静檀的眼神还落在她翕动的桃色唇瓣上，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刚才大脑的感觉连她自己都觉得陌生。

　　所以面对冯斯乐的问题，她只能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她只是想，靠得近一点、更近一点。

　　至于还能有多近……

　　——想亲上去。

　　想到这里，明静檀更加茫然起来。

　　然而冯斯乐的目光从她的脸上慢慢划过，却比她先知悉了她的感受与欲望。

　　冯斯乐轻笑起来，没说什么。

　　她动作迅速地将披着的外套脱下来，趁着明静檀还恍惚，往她怀里一塞，脚步轻盈地快步走到了前头，又回头对明静檀做了个鬼脸。

　　明静檀怀里抱着衣服，头上顶着柳枝做的花环，眨了眨眼。

　　她终于反应过来这是冯斯乐的戏弄。

　　然而她也只能无声地弯了弯眉眼，快步追过去。

　　“好了，我们该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