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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不渝(3) ...
在行了近八日后,车队已经临近了连州,在前往连州与宿州的岔路前,车队停了下来。
裴安有些不耐烦地到了马车边,语气烦躁,“首辅大人,你又有什么事?”
“云阳,带一半的赈灾银往宿州去买粮食,粗粮便可。”
“是,大人。”
正想离开的云阳被裴安拦了下来,他目光凛冽地看着那个神色平静的人,“我不可能让你的人带赈灾银离开。”
“裴将军可是不放心,你大可派自己的人跟着他们一同去,我不反对。”
裴安见他那副笑吟吟的模样,原先的那口气堵在喉咙里,不上不下。毕竟,他这个提议无可挑剔,再反对倒显得他心胸狭隘了。
“柳承,你点一半的人,跟他们一起去。”
“是,将军。”
赈灾的车队缩减,行程也更加快了一些。仅花了两日时间便进入了连州的地界。
雨水倾泻,风将周边的树木吹得歪斜,队伍前进的速度变得缓慢,不过只需再有三日,便可进入连州城。
裴安穿着蓑衣骑马,斗笠有些遮挡视线,在暴雨中,眼前的景色扭曲模糊,隐隐约约,他似是看到几道身影出现在了前方。
他微微蹙眉,抬手招了一个将士,“去看看那些人什么情况?”
将士领命打马先行过去,裴安紧紧盯着那里,他的直觉告诉他,怕是会有不好的事发生。
也不知前面聊了什么,那将士正打算转身上马,自背后而来的暗刀便刺入了他的身体,他不可置信地回身看过去。
与此同时,原先埋伏在四周的人都现身,数道流矢便射进了队伍中。
裴安拔剑打落几支羽箭,“所有人准备迎战!”
他飞身向着最前方而去,几剑抹了那些人的脖子,一边架着受伤的将士往后方走,一边应付身边突然出现的刀剑。
裴安一把撩开车帘,对上车中人微微有些诧异的眼神,他也没多想,将伤者平放在了里面。
“易首辅,借你的马车一用,他受伤了。”说完,他便径直离开。
易寒微微垂眸看了眼地上躺着的伤员,自旁边的抽屉中拿出了伤药和裹帘。他蹲下身,将人扶起,让他靠在车壁上,抬眼看着神志仍然清醒的人。
“忍着点,帮你处理伤口。”
“多谢易大人。”那将士有些受宠若惊,毕竟他对于这位大人物的印象仍然停留在先前与他们将军针锋相对的场面上。
这波流寇的数量十分多,且十分厉害,裴安也意识到他们的目标似乎就是此次赈灾的银两,便将重心放在了后边的车辆上。
但流寇再厉害也不过是半吊子,比不得真正上过战场的军士,安置赈灾银的车辆边已经被清理干净。
或许是自知不可能直接拿下银子,流寇便将目标换成了前面守卫相对薄弱的马车。
裴安刚刚收拾完身边最后一个流寇,转身便看见了一个流寇趁着混乱摸到了马车边,打算闯进去。
他目光一紧,若是让那贼人携持了那姓易的,事情怕是要不好办了。而且,里面还有伤员。他提起剑,打算掷去,那流寇却直挺挺倒了下去。
马车帘被撩开,他手中持着弓弩,抬起,指向了他的方向,箭矢离弦,向他飞来。
裴安没有动作,只是静静地看着他,那人见他如此,脸上露出了几分兴致缺缺的样子,又回了车中。
身后发出沉重的闷响,裴安微微回首,看着地上被箭正中眉心的流寇,心想,这准头倒是不错。
他的目光在混乱的人群中扫了眼,锁定了那个在最后方毫无动作的人,进入混战,悄然往那边靠近。
到了临近时,他才发现了不对劲,想跑却被裴安一脚踹倒在了地上,背上被踩着,他只能像个翻壳的王八似的,四肢乱爬,却动不了分毫。
待到混战结束,裴安找绳子将人捆了起来,才往马车的方向走。得赶紧找个大夫,不然那受伤的将士怕是会有生命危险,那伤口十分深,怕是伤及了脏腑。
他撩开车帘,看着眼前赤着上半身,伤口已然被包扎好的将士,有些诧异。
“将军,是易大人为属下处理的伤。”
裴安的视线转向正翻着书,连眼神都没分给这里一个的人,有些疑惑不解,这还是那个眼高于顶,目中无人的首辅吗?
不过,他原先也以为他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现在嘛,是个射箭准头不错的文人。
“他伤得不算太重,按这张方子喝药便可。”易寒随手拿起桌上的纸,往裴安面前一递,他却迟迟没什么动作,让他有些不耐烦。
“愣着做什么,赶紧带人离开我的马车。”
裴安回神,将那方子塞到衣服中,小心架起伤患,打算离开。刚刚出了马车,一把伞就被丢了出来,伴随而来的还有一句。
“伤口别碰水,会感染。”
他捡起伞撑开,侧身微微瞥了眼后面已经落下的帘子,嘴角不自觉微微上扬,倒是刀子嘴豆腐心。
身侧的将士瞅着自家将军的笑容,总觉得有些诡异,反正和平日里不一样。
“你随车夫一同赶路。”裴安将伞交给将士,自己则重新进入了雨幕中。
他来到了那个被捆起来的人面前,高大的身影遮住了光线,流寇瑟瑟发抖,努力想要往后缩。
“是谁让你们这么干的?换句话,你们背后的主谋是谁?”裴安拔出一把匕首,冰冷的锋刃贴在他的脸上,渗出血丝。
“我,我我我,我不知道!”那人紧闭上眼,努力让自己忽视那把匕首的存在。
“哦,倒是有骨气。那你知道千刀万剐是什么滋味吗?一刀一刀,把你身上的肉割下来。手艺好的人,能把肉片得薄如蝉翼,花费数个时辰,整整片下几千片。”
“别,别说了。”他似乎被吓得不轻,抖着腿,一股难闻的味道传开。
“我说,我说,求您给我个痛快!”
裴安有些嫌弃地退后几步,原本还以为是个硬气的,没想到是个胆小鬼,说几句就吓破了胆子。
“是,是知州府的于师爷。”
听此,裴安垂眸,把玩着手里的匕首,那人盯着他转匕首的动作,匆忙补充。
“我绝对没有骗大人您啊。要不是有他,我们怎么可能知道你们来的消息,又怎么可能有那些武器。”
他手中的匕首飞出,牢牢钉在他身侧的地上,他白眼一番便晕了过去,裴安嫌弃地踹了他一脚。
“带着他一起,看好他,别死了。”
那人被十分粗暴地横放在了马背上,腹部硌痛,他睁开眼,却发现是泥地和马腿,马匹行动时,失衡感让他下意识想要挣扎,却被骑着马的将士用刀鞘敲了一下。
“安分点,再乱动就把你丢下去自己走。”
听此,那人也不敢动了,僵硬着身子,努力让自己不摔下马。
他苦着脸,开始在心里抱怨。以前赈灾时的那些大人也没那么难搞,都很顺利的,怎么这次来了硬茬。不仅弟兄们都没了,还不小心供出了知州大人。
不知道又熬了多久,马匹才停下,他被十分不客气地扔进了马棚里,和那些马待在一起。
天色已经暗了,狂风骤雨稍歇,但雨水仍淅淅沥沥地下着,驿站内点着昏黄的灯烛。
裴安用完了晚膳,上楼打算回房休息,脚步却在路过旁边的房间时停下,他抬眼打量了一下,有隐隐约约的烛光,还没休息。
今天的事也应该同他讲一下,那连州的知州不是个善茬,到了后怕是有的忙。
“砰砰砰”,一连串的拍门声让正在烛下伏案绘制图纸的易寒微微蹙眉。
“进。”
裴安得了回复,推开门,原先大步流星的步子在看到暖黄烛光下仍然清冷矜贵的人时,微微收了收,放轻了步子。
稍稍走近,他的视线扫到了那些被随意放置的图纸,都是一些河堤大坝的图,有些墨迹还没干,他竟然还会这些。
“裴将军,什么事?”
他的语气冰冷,裴安也察觉到了他此刻的不虞,只能轻咳一声,掩饰尴尬。
“今日那些流寇,背后怕是得了那连州知州的授意。”
“嗯,你来就为了同我说这些。”他的语气里还有些不可置信,似乎觉得他的行为十分迷惑。
“啧,是从那人嘴里问出来的消息。易首辅既然是此次赈灾的负责人,自然要告知于你。”
裴安有些阴阳怪气,不怪他,实在是对方说话太难听了,字面上也没什么问题,就是加上那语气神态,嘲讽意味十足。
“那人便交由我。到达连州后,还请裴将军听从安排,别再擅作主张。”他放下手中的笔,微微抬眸。
明明裴安居于高处,但他却从中感受到了压迫感。他微微靠近,身影笼罩着他,过于靠近的距离让易寒微微后仰。
“易首辅,是否要听从你的安排,我自然有我的判断。”
“裴将军,说话不用靠那么近,既然该说的都说完了,那就请你出去吧。”他转过身,继续拿起笔绘图。
裴安瞧了眼他专心致志的模样,也没自找没趣,径直就离开了房间合上门,心里嘟嚷着,身体不好还通宵达旦画图,这不给自己找罪受嘛。
次日晨起时,裴安下意识往某个人的脸上瞟,脸色苍白,眼底有着淡淡的青黑,果然,没有休息好。
用完早膳,他看着他喝完药往马车上走。或许是此刻才将注意力多放了些在他身上,他发现他一直穿的都是厚厚的冬衣,披着狐裘,揣着手抄。
这是……怕冷吗?但这未免有些过头了,明明如今已是夏初时分,他的病,是很严重吗。
易寒躺在马车中的小榻上,身上盖着厚厚的被褥,那驿站简陋,一夜没休息好,也只能在车上小憩了。
马车摇摇晃晃的,令人愈加昏沉,不知不觉便陷入了熟睡。
队伍行至午间,正好附近有个偏僻的村落,他们便打算在此暂做休息。
裴安找了几户农家,给了银子,打算让他们做些饭食,不过就算此处偏僻,也受了水患的影响,存粮不多。
所幸他们出发时也带了些食物,便托他们代为烹煮。
安排好一切后,他才往队伍走。他手底下的人都已经将马安置好开始休息,但那首辅的手下人却毫无动静。
“你们不去休息?”他走过去询问,那些人却都没理他,只是在那里站着,倒是纪律严明。
“易首辅还没下来?”裴安也了然,估摸着是他们的主子没出现,也只能站在这儿守着。
他想要上前查看,却被拦了下来,裴安摊了摊手,“你们大人这么久没下来,你们就不担心他出事。”
侍卫们互相对视一眼,也有些犹豫。
“既然拦着我不让去,那你们找个人上去看看。”
裴安轻轻挑眉,看着他们脸上的难色和恐惧,就知道这些人不敢,没想到那人在手下面前倒是挺有威信,都那么怕他。
面前拦着他的两人往后退开,这是默认了他可以上去,裴安也不客气,利落地上了马车,掀开车帘。
里面温暖干净,还有股淡淡的沉香味,那人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地躺在小榻上休息。
裴安下意识放轻了动作,想到什么,他瞥了眼身上滴水的蓑衣,他将蓑衣脱下,拿下斗笠,轻手轻脚进了马车。
他轻轻推了推他,轻声喊了句,“易首辅,醒醒,该用午膳了。”
他只是微微蹙了蹙俊秀的眉眼,眼睫轻颤,却没有睁开。
“睡这么沉。”他小声嘟嚷了一句,手上的力道加重了一些,却还是没将人唤醒。
似是也察觉到了不对劲,裴安抬手轻轻放在他的额上,滚烫的温度让他皱了眉,“这么烫,莫不是得了风寒。”
收回手,他微微捻了捻手指,这地方偏远,也没医馆什么的,想来得加快速度往连州城去。不然怕是这连州还没到,他便先不行了。
他掀开帘子,却没有出去,对着那些侍卫开口,“你们大人发了高热,你们中可有人会医术。”
他们面面相觑,很显然,并没有人会医术。
裴安随手拿起车上的伞下了车,撑着伞,他脚步匆匆地往将士们聚集吃饭的地方。
随手招过来一个小将,“你吩咐手下人,让他们快一些。之后的路程,也要加快速度。”
“是,将军。”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他还是下去执行了。
他又向厨房要了碗白粥,脚步稳健地再次往马车方向走去,近前,他才停下脚步,看了眼那些侍卫。
“要不,你们谁上去……”他拿着粥的手伸了伸,意思很明显。
那些侍卫们有抬头看天的,低头看地的,还有看自己手侧刀鞘的,就是没一个人敢看他手里的那碗粥。
“咳咳,将军,近身伺候大人的一直是云侍卫,如今他不在,我们也不敢违背大人的命令,不如……”
话里话外的意思很清楚,他是将军,他去了,就算大人怪罪下来,他们也有由头回他。
裴安扯了扯嘴角,这主子八百个心眼子,他的手下也不遑多让啊。
他拿着粥上了马车,刚刚进入,就和里面的人大眼对小眼,他有些尴尬,只干巴巴说了句,“易首辅,你醒了啊。”
易寒倚靠在软枕上,自袖中拿出药,十分熟练地使唤人,“裴将军,给我倒杯水。”
“啧,你倒是不客气。”
话虽如此,他还是将粥放在了案桌上,倒了杯茶水递给他。
他用了药,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用的有些急,衣襟上沾了些水,他又抬手替自己把了把脉。
抬眸,对面那人还愣愣杵在那里,他轻笑了一声,“裴将军,你的眼睛往哪里看呢?”
裴安挪开了视线,有些讷讷地说道,“附近没有驿站,只有些白粥,你将就着喝。”
“嗯。”他抬手端起碗,用勺子搅着,却没什么胃口喝。
“还有,你的病如何了,严重吗?”
对于对方突如其来的示好,易寒抬头,扫了他几眼,弄得他有些不自在,目光游移。
“裴将军怎地突然关心起本官来了。”
“只是想感谢你救治了我手下的将士。如果没有你,他不一定能够活下来。”裴安的目光十分真诚,脸上带了几分真心的笑容。
“呵,只是担心他的血弄脏了我的马车罢了。”
手中的碗被放下,他随意一推,重新闭上眼,“这粥便给你吧,别浪费了。”
裴安微微蹙眉,拿着粥碗,“病了还不好好用膳。”
“不劳裴将军挂心,出去吧。”
见他小憩,裴安没有打扰,只是一口喝完了粥,披好蓑衣,戴上斗笠,回了那几户农家。
手下人得了吩咐也早早准备好,待他回来便立即出发。
*
队伍加快了行进的速度,再加上近些日子的雨势小了些,比预计还早了一天,仅用两日便抵达了连州。
连州知州带着州府一众人,站在城门口迎着他们,他满脸的笑意,向着裴安鞠了一躬,又冲着马车的方向一礼。
“恭迎易首辅,裴将军。下官已为二位大人设了接风宴,还请二位大人今夜赏脸来盛源楼。”
裴安居高临下地看着那谄媚的面容,有些不悦地蹙眉,“我们此番来是为了赈灾,这接风宴……”
“那便劳烦王知州了。”
温润的声音毫不犹豫地打断了他接下去要说的话,裴安瞥了眼马车的位置,却没有再说什么。
王知州带着他们来到了自己的府上,将最好的两个院子给了这两位大人物,其余人手便都安排在了驿站。
易寒坐在椅子上,打开暗卫调查得来的东西,正思索着哪种大坝更合适些时,门被人敲响。
他收起手上的东西,“进来。”
裴安推开门,十分不客气地坐在他的对面,一副像是要来兴师问罪的模样。
“连州水患,灾民食不果腹,你却还要去那什么劳什子的接风宴?”
这话里连敬词都无了,语气里满是质问与愤怒,他一掌拍在桌子上,震得茶具一颤。
“裴将军也知道,这连州情况复杂。不去摸摸他们的底子,怎么赈灾。”
他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倒了杯茶,推到了裴安面前。
“易首辅有什么计划,不妨说一说。”他摩挲着茶杯,打量着对面的人。
“将那贼人一同带去,试一试那知州。今日便请裴将军看一出好戏。”
见他那副自信满满的模样,想必一肚子坏水,那知州怕是要倒了大霉。
“那我便等着这出好戏了。”裴安饮完了手中的茶水,起身。
易寒瞥了眼他离开的背影,敛了笑意,“真是麻烦。”
何事都要过问,那小皇帝放他来怕就是为了膈应他。
原剧情中,这裴安直接越过原主插手了连州的赈灾,斩了那连州的知州,赈灾虽也顺利完成,不过却没有解决最主要的问题。
原主被他派人看管起来,算得上是变相的软禁,回了盛京,也是直接告了裴安一状,两方都没得什么好。
“主上,这是今日来的信。”景逸递来一封信件。
易寒打开,拿出信纸阅读,他的眸色微凝,手指摩挲着信纸,这小皇帝想做什么。
派人将那刺客的身份按在五城兵马司上,可就算成功了又如何,如此大费周章,得到的最多也便是罚俸的结果。
那梁荀会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绝不可能。他已经怀疑林业,五城兵马司又几乎掌握了整个盛京,他不会放任这个眼中钉肉中刺不管。
“让盛京的人盯紧了他手下的人,必要时,帮林业一把。”
他随手将信纸丢入了炭盆之中,纸张被点燃,化为了灰烬。
夜间,接风宴在连州城中最大的酒楼举办,歌舞升平,纸醉金迷,让人恍然,只觉得这是在盛京最繁华的地方,而非一个正水患肆虐之地。
主坐仍然空着,王知州看着这场宴会中平白多出来的数十人,目光不善。
“楼东升,你们来做什么?本官可不记得邀了你们过来?”
“这,王大人,这的确是有人来邀我们一同参与这宴会的。”楼东升有些疑惑,他拿出了一份帖子。
“王知州不必责难他们,是本官派人去请他们的。”易寒走入其间,他拢了拢身上的大氅,径直往主座而去。
“参加易首辅。”
王知州慌忙行礼,其余那些商人见此,也纷纷行礼,心下颤颤,此次前来赈灾的,竟然是这么大的人物。
裴安依旧老神在在地抿着杯中的酒,只将视线分了一丝过去。
“不必多礼。本官将你们聚集在此,只是为了共同商讨赈灾事宜。你们皆是连州之人,如今水患来势汹汹,定当齐心协力。自然,你们的贡献与努力,本官也会记在心里。”
底下的人面面相觑,小声议论着什么,王知州拍了拍桌子,“在首辅大人面前窃窃私语,像什么话!”
大厅一瞬间安静了下来,落针可闻,王知州率先发声,“不知,易首辅有何高见?”
“稍等,王知州,本官这里还有一件要紧的事要与你谈谈。”他抬了抬手,一人立刻被押了上来,他狼狈地躺在地上。
王知州的目光如刀子一般往他身上射,他心虚地躲开了那目光。
“不知易首辅这是何意?”王知州目光死死地盯着那人,语气带了几分咬牙切齿。
“王知州,此人纠集流寇,欲劫赈灾银,被抓后招供,是受大人你府上的于师爷指使。”
易寒为自己倒了杯酒水,轻抿一口,眼神微斜着那人。
“这定然是诬陷,首辅大人,不可轻信此等小人的妄言。”王知州有些激动地站起身,一把将手中的酒杯砸在了那人的身上。
“王知州,冷静。本官清楚,你不是这样的人,他也没有证据证明这一点。”他轻轻抬手,示意王知州坐下。
“如此,那这贼人便交由你处理了。”
“多谢易首辅。”
王知州拱手行礼,额上那抹汗却昭示着他并没有表现的冷静。他很清楚,这是一份礼物,也是把柄。这是在点他,告诉他要好好配合此次的赈灾。
真是可恶,盛京中的人没有递来消息,他便还以为是那些……怎地会知道,来了这尊大佛,还有威远将军这杀神。
“本官在此,其一呢,是想自各位手中购买多余的粮食以做赈灾粮,各位可有意见?”
底下的商贾们对视一眼,眼里漫上喜色。水患后,粮价在他们的哄抬之下节节攀升,但买得起的人却在少数。不少人手中都堆着粮食卖不出去,再下去怕是会亏本,这下倒是解决了他们的困扰。
“自然没有。”以楼东升为首的商人纷纷应声。
“楼会长,本官手中此刻只有三万两白银,如何,可愿成交?”
楼东升对上他的笑容,心下一凛,这话里的意思,是想要用三万两白银换他们手中所有的余粮。无论如何,这可都是亏本的买卖,但若是不出,怕是又会烂在手里。
“既然易大人开口,那自然是愿意的。就当是我们为这水患略尽绵薄之力。”楼东升扯着笑脸,一番话说的漂亮。
“不错。后续事宜便由裴将军与你们对接。”当下拍板,也没问旁边的裴安的意见。
楼东升撇了眼那里跟尊冷面大佛似的杵在那里的裴安,咽了口口水。
原先想要弄虚作假的心思也歇了,若是那点手脚被发现了,他怕不是会被这尊煞神砍了。
“其二,是陛下决定在连州修筑堤坝以解决水患一事。不过国库匮乏,在此,也是希望大人和诸位都贡献一份力量。”
此话一出,底下的人都沉默了,脸色都挺难看的。全场还能笑着的也就只有那个让所有人不舒服的人。
“王知州,若是此次赈灾有功,本官会替你在陛下前美言一番,届时升迁至盛京也未尝不可。当然,诸位的功劳本官也不会忘,日后行商的便利,税收的轻减,也皆看你们的贡献。”
裴安冷冷瞥了眼他,却没有说什么,只是壶中酒快见了底。
听此,楼东升将目光投向了王知州,见他也没反对,顿时也松了口气。
若是能减些商税,那便再好不过了,毕竟那高额的赋税下来,他们也挣不了多少钱。
“作为商会会长,那我便先捐赠一万两。”楼东升率先开口。
其余商贾也纷纷出声,基本都是千两,没有越过这位商会会长。易寒给了身侧手下一个眼神,示意他记下。
等到再次安静时,王知州出了声,“身为连州知府,下官自当以身作则,那便捐赠两万两白银。”
“王知州大义。”易寒满意地朝他颔首。
“既然这正事谈完了,那这接风宴便继续吧。本官身子不大好,有些乏了,便也就先行回去休息了。”
易寒捂着嘴轻咳几声,露出疲惫的神情,派了个人留下收钱后,就直接离开了酒楼。
紧随其后的,裴安饮完最后一杯酒,扫了一圈在场已经没什么兴致继续接风宴的那些人,也径直起身离开。
酒楼外,易寒刚刚踏着脚凳上了马车,撩开帘子正欲进入。
“易首辅,你不应该解释一下先前宴席上的事吗?”裴安就站在那里,逆着昏黄的灯烛,神色隐在阴影之中。
“上来。”他只是留下这句话便进入了马车。
裴安瞥了眼马车,也没用脚凳,大跨一步直接上去,马车里熏着暖香,他大大咧咧地直接坐在了一侧,视线转向那人。
微黄的灯烛下,他单手支着头,翻阅着手中的一本书,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连对话都像是自语一般,“你想问些什么?”
“易首辅当真是毫不避讳,连卖官鬻爵这等子事都做的如此光明正大。”
裴安没什么正形地倚在那里,似是觉得无趣,摆弄着佩剑上的穗子,低垂着眸。
“裴将军常年驻守边疆,应当不怎么清楚盛京的事吧。”
他摆弄着剑穗的手微顿,没有抬头,耳边只有纸张翻页与清越的话语,像是在讲一个故事。
“多年前,我还是内阁大学士时,陛下便派过一位大人前往连州赈灾。他躲过了流寇,却没逃过黑手,死在流民的动乱之中。他的门生为他上书,据理力争,最后此事却不了了之。”
“……那位大人,是你的旧识?”裴安察觉出了那平静中的一丝波动。
“徐阁老,我的老师。”
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安慰的话,却也意识到此事早已过去多年,现在说这些实在是有些可笑。
“强龙不压地头蛇,既然压不了,那便成为那地头蛇。”
裴安意识到,若是那知州到了盛京,那里便是他易子煦的地盘,届时他想做什么,不过是抬手的事,就算是让他悄无声息地消失也没人会过问什么。
“还有什么想问的便问了,别到时候再来找我兴师问罪。”
“这王知州去了盛京,那这连州……还有那些商贾。”
“修筑堤坝需要时间,人选我自会相看,寻到了便向陛下请旨。那些商贾所受赋税本就远远超过律法规定的,知州换人,他们说不定还松了口气。”
“裴将军,明日你便带人去清点连州商会的粮食,随后为灾民分发,可还明白。”
一张纸被递了过来,裴安的视线不由自主便被那双苍白而骨节分明的手吸引。他伸手接过,昏黄的烛火下,上面的字迹铁画银钩,清清楚楚写着的是商会所屯粮食的数量。
“你这是要他们商会所有的粮?”他微微挑眉,这下手倒是够狠。
“此次水患他们赚的够多了,裴将军莫不是还同情起他们了。”易寒合上书,脸上带了几分嘲讽的笑意。
裴安嗤笑一声,将那张纸叠好塞入衣袖,“定不负易首辅所托。”
晃悠的马车停了下来,他一下撩开车帘,带起一阵风,扰了那点烛光。
易寒脸上的微笑加深,只是怎么看都有几分令人胆战心惊。
真会给自己脸上贴金,谁托他了,这难道不是他的职责。
裴安步履稳健地往知州府走,目光却时不时地往后飘去,那人正下了马车,犹如散步般慢慢走着。
这人,倒是和他想象中的不大一样。
盛京中对他的评价无外乎奸佞一词,原先还以为此次赈灾一行会十分艰巨,却没想到……
这样的人,当真是奸臣,还是因为朝廷的争斗倾轧而被冠上的污名。
*
次日。
楼东升看着那整齐划一的士兵列队,咽了口唾沫,再对上裴安威严的神色,勉强扯出了一抹讨好的笑。
“裴将军,连州商会中所有的粮食都在这里了,还请您清点。”
裴安掏出了一张纸,又给了身后的人一个眼神,“本将自然会清点清楚。不过该给你们商会的也不会少。”
一辆辆装着白银的车被推了过来,楼东升眼睛一亮,虽然这笔买卖本质上是亏了,但这银子却做不得假。
仓库中的粮食被一车车搬了出来,与此同时,城中也设立了许多施粮的摊子,每个摊子边都守着一些士兵,维护秩序。
连州府衙之中。
易寒打量了一番下面站着的那些人,王知州殷勤地为他奉上一盏茶。
“易首辅,这些就是连州城中所有的能工巧匠了。”
“嗯。如今水患刚刚平息,麻烦王知州带人去巡查。若是发现腐尸便烧毁,若是有百姓患了疾病,便统一到城中医馆医治观察。”
王知州的笑容敛了敛,不仅把他支开了,还安了最累最危险的活儿到他身上。
“自然自然,那下官便告退了。”
看着王知州离开的背影,易寒眸光一厉,这是还想插手修堤坝的事,从中捞些油水。
他轻轻抬手,下属将多份图纸放到了那些工匠的手中,他撑着下颌,笑容和善,“各位,谈谈这张图纸设计的如何?”
“这简直就是巧夺天工的设计,老朽这辈子未曾见过如此巧妙的构造。”一人摸着白胡子,拿着那图纸便侃侃而谈。
其余的那些也纷纷附和,唯独最边上的一年轻人微微摇头。
“年轻人,你似乎有不同的意见,不妨说一说。”
那年轻人被点到,有些诧异,他深吸口气,壮着胆子上前一步。
“大人,此图的设计确实精妙。但若是那连江修筑堤坝以此图却是万万不可的。”
“最适合修筑堤坝之处在蒋家村上游,那里地势较为平坦,此堤坝却设计得高耸,更适于两侧依山而建。”
清亮的拍掌声在大堂响起,原先还想反驳这个不知轻重的年轻人的那些工匠纷纷愕然。
“不错,说得很好。你留下,其他人便自行离去吧。”
那年轻人有些诧异,刚刚他分明驳了这位大人的面子,可他为何却还如此高兴,将他留了下来。
大堂很快便只余下了他一人,他有些拘谨,手脚都不知道该往何处放。
“你叫什么名字?”
高坐上的人微微抬了抬下颌,那年轻人有些紧张地垂眸,“小,小人名唤何绪。乃是连州城中的一匠师,平日里喜欢研究一些前人的图纸设计。那,那个,多谢大人赏识。”
何绪倒豆子一般说了一大堆话,额头上都冒了些细汗。
“别紧张,你很有能力,自今日起堤坝的修筑便由你主持,如何?”
“大,大人,小人此前从未做过这些,怕是会辜负大人的信任。”何绪匆忙抬头,心底有被认可的喜悦,但更多是担心自己无法胜任的惶恐。
易寒走下主坐,来到他身侧,抬手轻轻拍了拍的肩膀,“不必担忧,我会同你一起。走吧,去实地考察一下。”
何绪赶紧跟了上去,上了马车之后,他缩在角落,不敢有太大的动作,僵硬着身子,生怕惊扰了那边的大人。
“看看吧,这是我绘制的图纸。”
何绪眨眨眼,拿过那几张图纸翻看,眼眸中的光越来越亮,“这,这设计结合了周边的地势,堤坝的构造独特,兼具了实用与美观,这简直是……”
他举着图纸,神色激动,竭尽全力想要找一个词形容,却有些词穷,憋了半天没憋出来。
“连江上游平阔,需得拓宽河道再建堤坝。”易寒轻抿了一口茶水,提出了建议。
“不错,大人所言极是。以小人所见,堤坝下游还可引几条渠道,灌溉农田。小人平日里也根据前人的经验,设计了一些图纸,不知……”他微微抬头,有些期待地看着对面的那人。
“待堤坝事毕,便拿来看看。若是可行,自然是极好的。”
“多谢大人。”
由于水患,蒋家村中的屋舍倒塌,这里已经没有什么人影,大多数人都去了连州城中避难。
连江水势滔滔,漫过了岸边,吞噬着周边的一切,两人下了马车也只是在不远处看着,若是再走近些,怕是会被这浪潮吞没。
相比于先前的狂风暴雨,如今的雨势小了许多,蒙蒙的细雨平添了几分江南特有的温柔与忧愁。
何绪看着这场景,深吸了口气,转向了身侧的那位,“大人,我们何时开工?”
“明日,还需时间组织人手开拓水道,搭建临时的居所。”
“大人,我还可以去叫些帮手。我认识不少材料商,还有匠人。”何绪此刻情绪高涨,他一定可以修好堤坝,以后连州也不会再有此劫难。
“当然,我会安排。我说过,由你主持。”
“多谢大人信赖!”
易寒随着何绪去见了那些他口中的匠人与材料商,确定了具体的方案。又随着他去看了那些他早些年的设计,并对此进行了商讨与改良。
待到回了府衙时,已经日暮西沉,裴安已经等候在那里。
他半靠在那桌案上,手中拿着一本册子,神情中带了几分自得,“易首辅,这是自楼东升手中买下的粮食以及分发给百姓所消耗的。”
易寒见他这副像是在邀功的模样,唇角轻勾,还真是少年心性。
他抬手接过翻看,所得粮食与先前调查所得一致,至于赈灾一事,固定每人所分得的粮食,登记了姓名,防止有人多领。
此事确实办的不错。他微微颔首,将册子递了回去。
“明日去贴告示,以工代赈,若是可以参与开拓水道,修筑堤坝一事,便可多领米粮,若是想要银子也可。”
“行。明日我也带人一同去开水道。”
裴安对上他有些疑惑不解的眼神,爽朗一笑,“我闲不住,一直在那里坐着实在是无趣,那里派几个人看着就行。”
他没应声,只是绕过了桌案,拿上了桌案的书册便打算离开。
“易首辅,今日午间你手下的人寻不到你竟是问到了我这里。”
他话故意只说一半,这寻人的缘由却只字不提。
“何事寻我?”
“你的午膳与汤药。就算再忙也不能忽视了身体。就你这身子,赶几日路都能得了高热,当真是娇贵。”
裴安一掌拍在他的肩膀上,就算是隔着厚厚的衣物都有些硌手,他上下打量一眼他,真是清瘦。
易寒垂眸看了眼他搭在肩上的手,抬手重重一拍。裴安的手缩了回去,他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多谢裴将军关心。”
见他的身影彻底消失,裴安才揉了揉手背,看上去瘦弱,力气倒是不小,脾气更是一等一的大。
*
修筑堤坝的告示一贴,再加上裴安带头,很快便组织了许多人手。
连州城中的灾民大多数都愿意前往,毕竟水灾毁了他们的家,他们都希望这样的灾祸能够断绝。再加上还有粮食领,而连州城中也有不少人愿意前去,粮食他们或许不缺,但还可以拿银子。
他们拿上工具,穿戴好蓑衣,自连江边缘开始挖掘,江水混着泥水浸湿了衣服,沉重的像是想将他们拖入冰冷的江水中。
裴安挥着锄子,挖着湿软的泥土,而被挖出的泥土都被用簸箕运往早已规划好的地方堆积。
“啊,救命!”
前面不知哪里传来一道惊慌的声音,一道身影随着江水而去,不断在水中沉浮。
他眸光一凛,立马丢下手中的东西扑向了他,拉出了他,带着他往岸边游。但连江水势凶猛,江水拍在他的身上,他愈想往岸边游,却被江水推的越远。
“将军!”
一个人拉住了裴安的手,紧接着他又拉着另一个人的手,五六个人如一条绸带,在江水中被冲击的不断飘荡。
“裴安。”
这道清越的声音仿佛破开了重重的迷障,思绪已经有些混沌的裴安艰难地看向岸上,一条绳索准确无误地套在了他的身上。
像是抓住了最后的一线希望,他将绳子牢牢缠在了自己和那人的身上,一股巨大的力道将他们往岸上拉去。
裴安咳出了几口水,仰面躺在了地上,一道身影出现在他视线中,他眯了眯眼,对上了他投下的视线。
“裴将军也要小心些,可别把自己搭在这里。”
“呵呵呵,咳咳。”裴安毫无预兆地大笑了出来,或许是绝境逢生的喜悦,或许是其他。
对上他仿佛见到了疯子一般的目光,裴安收了笑,“多谢易大人的救命之恩。”
“不必。”
他转过了身,对着身边的人说道:“吩咐下去,每个人身上都绑一条绳子,江水湍急,都小心一些。”
虽然有此一遭,但裴安却没有休息,依旧与所有人一同挖掘着。
午间休息。
所有人的餐食都是统一的,劳累了半天的人们排队领着午饭,相比于单纯的白粥,这里的餐饭多了油水,甚至还有荤腥。
领了饭的人都在一旁吃着,时不时还同一边的人聊着天,谈一些趣事。
易寒坐在临时搭建的棚子中,慢条斯理地用着午膳,裴安毫不见外地端着自己的饭坐了过来。
他瞥了眼裴安的餐食,都是统一的,“怎么,裴将军是改了主意,又想尝尝了。”
“若是易大人肯割爱,本将自是十分乐意。”
易寒没想到原先那个还对他横眉冷对的裴安,如今怎么变得这般没脸没皮。
裴安被他白了一眼,也只是摸了摸鼻子,嘴角忍不住上扬,这人吃瘪的样子可当真有意思。
“大人。”一人恭敬垂首而来。
“何事?”易寒饮完碗中汤药,用帕子擦了擦嘴角。
“是云侍卫,还有几日他们便可抵达连州城。还有您先前吩咐的那几人也都来了。”
“嗯,让他们过来吧。”
不多时,几个锦衣华服的人便被带了过来,他们有些战战兢兢地躬身行礼。
“易首辅安好。”
“你们手中的药材还有多少?”他用杯中的水漱了口,扫了他们一眼。
“这……易首辅想要多少?”几人中为首的那人小心翼翼地出声询问。
“你们按这方子抓药制作防疫包,再分发给城中所有灾民。且若是有疫情发生,你们也需全力协助。这些,一万两白银,如何?”
几人面面相觑,又小声商讨了一会儿,易寒便也任由他们讨论,老神在在地喝着新沏的茶水。
讨论声停下,一人上前一步拱手行礼,“多谢易首辅垂青,我等自当竭尽全力。”
“去吧。”
他将手中的方子一推,那商人小心地拿过便退下了。
“你觉得会有疫情?”裴安在一旁看完了全程,神色有些凝重。
“以防万一。水患之后最有可能出现的便是疫情,虽让王瑞安带人去巡查,但他那人可不能尽信。”
“也是,还是易首辅思虑周到。”
易寒斜着眼看他,上下打量着,仿佛见了鬼一般,这家伙是被什么东西上身了吗。
“呵呵。”裴安见他的样子觉得十分有意思,忍不住笑出声。
“易首辅难不成觉得裴某人是那般不讲道理,不懂变通之人吗?”
他对上他的眼神,从里面看出了明晃晃的意思,你难道不是吗。
“啧,”被这么看待,不管如何,裴安心里有些不爽,不过他还是继续说道:“这些日子,我看到了易首辅你的为民之心,你是个好官。我虽不知盛京中人为何如此编排你,但眼见为实,我相信你。”
“嗤——,裴将军说的这些,陛下知道吗?”
“陛下明辨是非,他若是知晓你做的这些,定也会如此认为。”
裴安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样,倒叫易寒分不清他究竟是在开玩笑还是当真如此认为。
一只手探了过来,冰冷的温度轻轻贴在额头之上,裴安觉得自己的脸瞬间滚烫,他一下子僵住了,直到那抹凉意离开。
“裴将军也未曾发烧,怎地开始说胡话了。”
“我……此乃肺腑之言。”裴安也不知为何,说话有些许磕巴。
“天真。你当真还以为他仍旧是那个你记忆之中的少年吗?你信不信,若是此番话传到他耳中,他连你也要一并猜忌防备。”
他的话里带着高高在上的指点与否定,否定了他们儿时的情谊。
裴安想要反驳,但是他却说不出什么。因为,自他回京以来,他与陛下间只见过寥寥数面,谈话间,他确实也看不懂陛下了。
“裴将军刚正耿直,一片赤诚之心。但到了盛京便也要多留几分心,免得被人卖了还自觉良好。”
易寒站起身,面上带了几分促狭的笑意,那话里话外指的便是皇帝将他塞入赈灾一事之中,便是指望着他们两人斗得你死我活。
裴安垂眸不语,但握着茶杯的手背上却隐隐有青筋显露。
良久,他才抬起头,“多谢易首辅指点。”
面前却是已经没了人影,他环视了一圈,见他往江岸边而去,便也跟了上去。
连江水面望去浪涛翻滚,波澜壮阔,江风猎猎,席卷着湿重的水汽而来。
身上的狐裘被江风吹得翻飞,冷风伺机从所有缝隙中穿过,浑身都仿佛置身于冰水之中。
易寒捂着嘴轻咳几声,视线扫过那已经动过土的江岸,丈量着是否与计划之中有所误差,又该如何调整。
轻咳的声音没有间断,一件暖和的披风毫无预兆地被在身上,他有些许诧异地回首。
“身体不好还往这风口跑。”裴安的话里带着几分责备与温柔。
易寒:……要不他还是换回之前那副态度呢。
“随后开工往南处挪约莫五尺。”说完,他便拢着披风往回去了。
裴安见他离开那步伐比往日里他走的都要矫健迅速几分,有些许困惑,这是怎么了。
勿究具体细节,因为我确实不会[熊猫头][熊猫头][熊猫头]架空,制度大杂烩[害羞]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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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不渝(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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