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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不渝(1) ...

  •   宴欢楼,一间雅间之中,身着华服的几人把酒言欢,舞姬在中央轻歌曼舞,丝竹之乐不绝于耳。

      房门被突兀地打开,几人不悦地望过去,正想看看是哪个不知死活的家伙打扰他们,他们的神色却一下白了,脸上瞬间带了几分谄媚与讨好。

      “几位,玩得可还尽兴?”易寒揣着手抄,披着狐裘站在门外,脸上带着几分笑意,像是真心发问。

      “当然不是,缺了易首辅您,我们怎么可能有兴致玩乐呢。”

      为首的人冲着那些歌姬与乐师使了个眼色,她们立刻心领神会地退了下去。

      “呵。”他瞥了眼那些自他身侧匆匆路过,生怕被他喊住的乐伶们,微微蹙了蹙眉。

      进入房间之中,里面的脂粉香气灌满了他的鼻腔,他忍不住轻咳几声。

      “易首辅,请上坐,辛苦您过来一趟了,您有什么安排,派人知会我们一声便可。”为首的人让出了上首的位置,还贴心地用衣袖掸了掸。

      易寒顺其自然地坐在了那里,看了他一眼,“怎么,武尚书不希望我来。”

      “当然不是,只是考虑到易首辅您的身体情况。您能来,自然是极好的。”武尚书乐呵呵地说着,脸上的肥肉都挤在了一起。

      “如此,那便最好了。”他微微颔首,扫了那些人一眼,他们立马正襟危坐。

      “今日过来,便是与诸位商讨连州赈灾一事,各位有何意见。”他抬手拿过身侧的茶杯,看了眼其中的东西,又有些嫌弃地放下。

      “既然是赈灾事宜,那最合适的应当是户部的左侍郎。”有人出声,武尚书满意地看了他一眼,自得地点头。

      “连州乃是水灾,建筑堤坝一事应当由工部负责。”

      “下官倒是觉得新任的翰林院修撰十分有能力,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

      ……

      原先安静的房间顿时吵闹了起来,易寒按了按额角,这声音,怕是比早市的叫卖声还要恼人。

      他屈起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轻响落下,房间内瞬间静了下来,他们的视线都聚向上首的人。

      “行了,既然诸位无法推出人选,那便由我去。”他弹了弹衣袍,直接下了决断。

      “这……易首辅您身体不好,连州路途遥远,一路奔波劳苦,怕是会……”武尚书一脸的苦口婆心,像是全然为了他好。

      “武尚书,令郎最近在盛京可是出尽了风头啊。”他浅浅一笑,目光看向了他。

      “这,犬子,犬子怎劳首辅挂心。”武尚书擦了擦额上的汗,讪笑着。

      “只是提醒你一下,毕竟大理寺和刑部里可没几个我们的人。武尚书你还是先将此处的事处理妥当吧。”

      “是,首辅您说到是。”他忙不迭地应和着。

      “如此,那便定下了,我也就不多留了。”他起身,脚步缓慢地走到门前。

      “诸位,玩得尽兴。”他跨出了门,可被留在雅间中的那些人却怎么也无法恢复先前的心情了,又何谈尽兴二字。

      易寒立在楼上,因为楼内光线有些昏暗,点上了几盏花灯,暖黄的灯光映照在他脸上,他的视线扫向楼下的人,其中一人恰在此时抬眸,与他正正好对上。

      可真巧啊,第一天就碰上了,不过……他们似乎站在了对立面,男二,裴安。

      这位在男主成功道路上扮演了极其重要角色的男二,手握兵权,坚定不移地站在他的身侧,次次将他从危难中救出,为梁朝平定北狄,开拓疆土的大将军。

      裴安自边疆归来不过几日,他自小便是太子伴读,那时,他便与如今的陛下结识,成了好友。

      他此次回京,不只是因为得胜归朝,带回北狄的降书,还有一方面,更是为了帮助他的儿时好友,如今的陛下,稳固朝局,铲除奸佞。

      今日难得休沐,他就和自己的副将出来逛逛,这盛京他已经多年未曾回过,听闻这宴欢楼乃是盛京最大的酒楼,是以便来看看,果然百闻不如一见。

      他正踏上楼梯,打算往订下的雅间走去。不知为何,冥冥之中似有所感,他下意识地抬头往楼上的某处看去。直觉告诉他,那里有什么对他来说很重要的东西,错过他会后悔一辈子。

      见到他的第一眼时裴安便被惊艳到了。

      清风霁月也无法形容他身上的那种清冷与气质,面若冠玉,在灯光的映照下,如玉的脸上带了一丝暖,冰肌玉骨四个字似乎更合适他。

      明明已经是晚春,却是一身冬服,厚厚的大氅披在身上,给他平添一丝脆弱易碎,虽然穿着厚重,步履却轻盈飘渺,仿佛下一秒就会离开尘世。

      裴安心里暗暗想着,这是哪家的公子,拥有如此天人之姿,如果……

      副将瞧着自家将军那副被迷的神魂颠倒的模样,心下好奇,也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下一秒,冷汗立马爬上了他的脊背。

      这位,哪是能被如此冒犯的人物。

      他看了眼自家将军那副如痴汉一般的样子,都有些不忍心了,但,还是小命要紧。

      “咳咳咳,将军,这位是易首辅。”他捅了捅裴安的胳膊,冲着他挤眉弄眼。

      他原先的悸动淡了下来,视线冰冷地看向那个立于栏杆一侧的人,心想,还真是浪费了那副好皮囊,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易寒仿佛没有看见他的冷眼,只是冲着他微微颔首,然后就离开二楼。

      裴安站在楼梯上,没有挪动脚步,只是定定看着那处,也没什么心情继续吃饭了。

      副将瞅了眼突然黑了脸转身离开的将军,摸了摸鼻子,默默跟上。谁能想到呢,好不容易他家将军这老铁树开花,这花骨朵儿还没开呢就被掐死了。

      但不得不说哈,将军的眼光还是一如既往的挑剔,这第一眼就相中了梁朝这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首辅。

      据说,当年他在内阁任职大学士时,也是闻名盛京的第一才子和美男,说媒的人怕是要将他府上的门槛都踏破了,可是他愣是一个没应。

      说不定,和将军的品味还真一样,只可惜……他们大概不太可能了。副将有些遗憾地想着。

      易寒坐着马车回府,这今天一天的运动量,抵得上曾经原主几月的量,身体难免有些受不住,用完膳食与汤药便去休息了。

      一觉醒来时,便已是戌初时分,月上柳梢头,他起身换上衣服,往外间走。

      “来人,备晚膳。”

      门被人自外面打开,洛风率先进入,他垂着首,“主上,晚膳早已备好。您今日歇得比往日都久些,可是身子有不适?”

      易寒给自己倒了杯茶水,刚刚放到嘴边,微微蹙眉,冷的。

      “主上,我吩咐人为您换壶新茶。”云阳察觉到了他的不悦,立即招来侍从。

      “洛风,你向来细心,替我办件事。”

      他的手指沿着杯沿摩挲,眉目轻垂,洛风看不清他这位主子的想法。看不明白他突如其来的疏远,他似乎是在一瞬间就变得愈加深不可测,原先他所有的努力都毁于一旦。

      看不透他的行为,这种焦虑让他微微握拳,低声应着,“洛风必定竭尽全力,为主上分忧。”

      “替我盯着武嵇,好好查查他和他那个好儿子。”他拿起已经换上新茶的瓷杯,轻抿一口。

      “你既替我办事,日后我的生活起居就由云阳负责,你认真完成我交给你的事。”

      侍女们已经陆陆续续将晚膳端上了桌,易寒看着那些饭菜,轻轻勾起唇角,“这饭食不合胃口,日后换个厨子吧。明日给你一份食谱,日后照着上面的做,明白吗?”

      “是,主上。”云阳微微垂目看着那些饭菜,隐晦地看了对面神色不变的洛风一眼。

      他拿起玉箸,只是浅浅吃了几口便放下了,一碗黑色的药汁被递到了手边。

      抬手端起药碗,苦涩难闻的味道充斥在鼻尖,他眉目舒展,仰头饮尽,神色毫无变化,仿佛只是喝了一碗茶水。

      他抬手揉了揉眉心,显出些疲惫,“最近真是愈发不行了,还未料理完事务便乏了。洛风,这些便也一同交由你吧。”

      “云阳,将书房桌上的第一本册子拿来。”

      云阳离去后不多时,一本册子便交到了洛风手上,他看着手上的东西,开始疑惑不解。

      若是主上防备他,又怎会将这些东西放心交给他处理,他不会认错,这确确实实就是书房中的东西。

      但……主上却又完完全全将他调离了身边,难道真的只是看重他,为了让他全神贯注做任务?

      “主上,那属下就先下去处理了。”

      “下去吧。”易寒轻轻摆手,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神色不明地转着手上的扳指。

      “主上,您怀疑洛风有问题。”云阳在他离开后好一段时间才开口。

      “是肯定。”他手指轻点着桌面,目光里带上些许玩味。

      “那您,为何还要留他在身侧,将那些要事交给他处理?”云阳不是很明白,叛徒什么的,就应该就地格杀不是吗,不然会很危险。

      “能有洛风这个暗桩,想必那小皇帝花费了不少心思,就这么轻易拔除可没什么意思。不若多留着逗弄会儿,也能发挥一下他的价值。”

      云阳偷偷端详着自己的主上,他总觉得他有些不一样了,变得更加捉摸不透。

      以前的他眼里都是野心,现在……看不清也看不懂。他刚刚那模样,就像是在进行着一场有趣的游戏,而非权力的博弈。

      “云阳,有时候想得太多也不一定好。”

      耳边的声音让他回神,想起他话里的深意,他身体紧绷,“是属下僭越了。”

      “没有下次。罢了,一个时辰后,提醒我去玉华池,出去吧。”

      “是。”云阳微微颔首,身边的侍从已经将桌面清理完,与他一同出去。

      易寒走到书桌前坐下,抬笔打算写日后的药膳。

      【宿主,你终于肯放我出来了。】666有些委屈地蹦到了他的书桌上。

      【不然,原主本来身体就不好,被你这么一吵,头疼得更加厉害。】他面不改色地吐槽,手上的毛笔迅速移动着。

      【这样啊,那我现在有吵到你吗?】666有些愧疚,声音委委屈屈的。

      【你想问我什么?】易寒想都不用想,它主动蹦出来肯定就是有问题。

      【宿主,你之前让那个什么院判给男主下的什么药啊?你可不能杀男主啊,否则不仅任务失败了,你还有可能被天道投诉的。】666有些着急地说,语气里都是担心。

      【被投诉会怎么样?】

      【投诉积累到一定数量是会被直接踢去轮回转世的,而且如果造成严重损失,还可能被抹杀。宿主,宿主我可不想失去你啊!呜呜呜!】666想到这种可能性,一下没忍住,抱着自家宿主的手就号啕大哭。

      【想多了,只是给他下了绝嗣的药而已,只要一粒就够他终身不育了。】

      【什么!你让男主断子绝孙了!】666一下掉在了桌上,崩溃大叫。

      【这怎么了。虽然男主是不行了,但我帮了女主啊。古代的医疗条件那么差,生一次孩子都能要了她半条命,更何况原剧情里女主可为男主生了五个孩子。】

      666打量着自家宿主,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十分平淡,但他的语气却是带着几分恶劣与幸灾乐祸。

      【宿主,你真的只是为了这个?】666可不相信他这么好心,肯定还有别的动机。

      【当然……不是。我只是觉得男主和原主斗了这么久,就为了这皇权。如果他辛辛苦苦抢来的东西,最后却只能传给别人的孩子,那一定很有意思。】他书写的笔微微一顿,留下一点墨迹。

      【当然,也是报了他给原主下药的仇。原主身体本就孱弱,再加上他长年累月的药,以及那些饭食,原剧情里后期他的病重大概也是因为这些。】

      【……】666无言以对,它家宿主的性格它可清楚得很,有仇必报,这或许已经算好的了。

      【那……宿主,你为什么要给他下那么多药?】666试探着问出声。

      【男主光环太强大,有备无患。放心,吃多了也就影响行房事,不会对身体有损害。】

      666:……它现在最应该担心的就是男主的心理健康了。

      手中的紫毫放下,灯烛燃去了小半,他合上了手中的书册,此时恰的门恰好被敲响。

      “主上,一个时辰到了,东西都准备好了。”

      拿起书册,他打开了门,随意将东西丢给了他,云阳接住东西,翻开看了看。

      “食谱,找可信的人。”

      “是。”云阳拱手行礼,再抬头时面前的人已经没了影,他有些疑惑,以前主上的走路速度有这么快吗?

      照着原主记忆中的路线,他十分顺利的到了玉华池,这是专门为他沐浴而建的,引的是燕云山的温泉,和皇宫中的华清池是同出一源的,称得上一句奢侈。

      当然,他会过来单纯只是泡泡温泉对这具身体有些好处,至少入眠会更加顺利些。

      温热的水汽升腾,模糊了面前的景色,白日里的劳累得到了舒解,睡意上涌。

      水声乍起,温热的泉水四溅,水珠倒映出一闪而过的银光,锋利的匕首刺向微阖着眼的人。

      “锵——”匕首刺空,狠狠没入了池子边缘的石板中。

      杀手目光微滞,不可置信地看向已经在另一侧的人,他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病秧子吗,怎么会?

      脖颈边微微刺痛,鲜血喷涌,他下意识捂住了伤口,不可置信地倒下,浸没在了泉水之中,鲜红瞬间染红了池水。

      易寒甩了甩手中的匕首,捞起池岸边托盘中的衣服,穿上,温热的水变得冰冷,让衣服紧紧贴在身上,他忍不住轻咳几声。

      听到了动静,数十道身影自暗中落下,跪在了他的面前,守在外面的云阳也立马赶了进来,看到鲜红的池水,心中一惊,立马将视线转向主上。

      “请主上恕罪!”他也立马跪在了地上,脸上露出几分真心实意的担忧与害怕。

      “把人捞出来,咳咳。”

      暗卫自觉下去捞人,云阳见到他现在只着一身单衣,捂嘴轻咳,立马将手上早已备好的狐裘给他披上。

      易寒拢了拢披风,蹲下身,抬手拨开因湿透而贴在脸上的头发,一张很普通的脸,没什么印象。

      “云阳,是府中的人吗?”

      “不是。”云阳十分肯定,府中伺候的基本都是知根知底的人,平日里也不会新添下人,一般人也进不了首辅府。

      易寒搜了搜他的身上,在他的腰侧摸出了一块腰牌,在微弱的月光下,他看到了上面的纹样,五城兵马司,他收入手中,唇角轻勾。

      “仔细排查一下刺客入府的途径。”他轻轻抬了抬手,然后往卧房处走。

      一个暗卫架起尸体,数十道身影在瞬间消失在了黑暗之中,这里再次变得空荡荡的,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只有池水中的暗红昭示着发生了什么。

      “主上,属下吩咐人再去安排沐浴的水。”云阳几步跟在他的后侧,垂着头。

      “去吧。”

      他一边慢悠悠地走着,手中把玩着那块腰牌,想来明日需要与总指挥使谈谈了。

      回了卧房,沐浴的水已经备好,在洗浴结束换好干净舒适的里衣后,他躺在了床榻之上。

      屋子里有地龙,盖了几层锦衾,用上了汤婆子,却依然觉得冷,由内而外的寒意,这是原主的痼疾。

      他闭上眼,放空思绪,身上的寒冷稍减,思绪渐沉,进入了浅眠。

      *

      次日的早朝,一般来说需在寅时起,卯时就应当站在宣政殿之中议政了,原主勤勉,次次准时不辍,但他可不一定了。

      堪堪寅正时才起,一番洗漱,用完早膳后才慢悠悠赶去皇宫,毫无疑问的,他是最后一个踏入宣政殿的人。

      卯正时分,生生迟了半个时辰,他轻笑着环视了一圈那些投向他的目光,踱步走向文官队列最前面的那张椅子,待他落座后,皇帝身侧的大太监与他对视一眼,然后才掐着嗓子喊道。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易首辅真是好大的派头,竟让陛下与一殿的文臣武将一同等了你半个时辰。”御史大夫首先忍不住,就差拿着笏板指着他的鼻子骂一句乱臣贼子。

      易寒抬手轻抵着头,侧眼睨着他,微微扬唇,“孟御史,此言差矣。我只是来得晚了些,可并没有要陛下与诸位等候的意思。”

      “你这是强词夺理!”御史大夫气得吹胡子瞪眼,这朝上谁人不知,如今这早朝就是他易寒的一言堂。

      “孟御史,这些小事也值得你揪着不放,莫不是年纪大了,老糊涂了。要是再纠缠下去,怕不是都要到退朝的时候了。”

      御史大夫被他的话一噎,气得脸涨的通红,却也不再说什么。

      “陛下,连州突发水患,百姓流离失所,农田被淹,请陛下下旨赈灾。”他的声音很轻却无人敢忽视,那语气不像是在请求,而是命令。

      “自然,易首辅心中可有赈灾的中意人选?”皇帝有些不安地捏着衣角,目光期待地看着他,像是在等待他的决策。

      “咳咳,连州此次的水灾牵连甚广,微臣自请前去督办赈灾事宜。”他抬手捂着嘴轻咳,一副病容,周身的气场却压迫得殿中的人不敢大声说话。

      小皇帝嘴勉强牵起一抹笑容,他的目光不经意扫过武将一列,与裴安对上视线。

      “易首辅,如今朝中大事还需倚仗你,此去路途遥远,又逢灾祸,路上流寇难防。恰好裴将军凯旋,不若让他随行护卫你的安全。”皇帝的目光中满是担忧与关切。

      “陛下所言极是,微臣愿随行护卫。不知易首辅意下如何。”

      裴安的视线转向了他,却连一个眼神也没有得到,这让他有些气恼,真是目中无人的家伙。

      “既是陛下的一片心意,微臣领受了。”他倚靠在柔软舒适的椅背上,微微阖眼,显然是不想再管其他事了。

      “陛下,臣有事启奏。”礼部侍郎上前一步,微微躬身。

      皇帝打量了一下那位首辅,见他没有要管的意思,松了口气,“吴爱卿说吧。”

      “裴将军大胜而归,献上北狄降书。北狄的议和使团已经在前往盛京的路上,约莫六月后便会抵达。”

      “如此,确实应该提前筹备起来。吴侍郎心中可有迎接使团的合适人选?”皇帝面上露出几分恰到好处的疑惑和困扰。

      “既是北狄使团,想必裴将军经常与北狄人打交道,如此,也不会怠慢了他们。”

      吴侍郎目光转向那边仍旧阖着眼的人,默默无声,他没什么开口的余地了。

      “将军,这家伙……”副将有些忍不住,想要上去与他理论理论,却被将军抬手拦了下来。

      “柳承,冷静。”

      裴安抬步,转身向侧面,目光冰冷地看着那位首辅,他的容色带着病态,仿若一株无害而又艳丽的花,但这朵花随时就能要了所有试图靠近的人的性命。

      “易首辅此言有理,裴安自是愿意接待北狄使团。不过裴安乃是一介粗人,又常年与北狄作战。届时去了,怕是会惊扰使团,不若首辅一同前去,也好叫他们安心。”

      他的笑容真诚,仔细端详着那人的神色变化与一举一动。

      “北狄战败,来盛京议和,裴将军前去接待已是给了他们极大的面子。若是一朝首辅也一同前去,怕是叫他们觉得,这胜仗是他们北狄打的。李大人,你身为鸿胪寺卿,便由你一同前去照应吧。”

      被点名的李大人浑身一激灵,立刻上前一步,“是,首辅大人。”

      “既然如此,此事便定下了。”皇帝露出了解脱的笑容,然而他的手却紧紧握成拳,掩在宽大的龙袍之下。

      除了这两件要事之外,其余大臣汇报的皆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易寒只觉耳边像是围了几只蚊子,他轻轻蹙眉,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一些官员见他这副模样,止住了原先想上报的话头,宣政殿中一时陷入了寂静。

      皇帝扫了底下的人一圈,隐藏住眼中的恨意与不甘,语气中带上几分雀跃,挥了挥手,“既然诸位爱卿无事禀报,那便散朝吧。”

      “散朝——”大太监的唱和声在大殿回荡。

      皇帝自皇位上走下,他的眼神在与座椅擦肩而过时瞥了过去,恰好此时,与那双深邃的眸子对上,眸子的主人冲他轻轻一笑。

      他慌张地收回了视线,脚下的速度又快了不少,被发现了吗?怎么会呢,明明,他藏得这么好。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在众人齐呼声中,皇帝匆匆离开了宣政殿,身影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思。

      裴安看了他一眼,又转向仍旧一直沉默着的那人。

      在前往盛京前他想过很多,那个在陛下信中结党营私,近乎一手遮天的首辅是如何模样。现在真的见到了才清楚,他竟然如此嚣张,这整个朝堂上下,唯他马首是瞻,皇帝,彻彻底底成了一个摆设。

      他第一个转身离开了宣政殿,柳承跟随在他身侧,其余人面面相觑,随后也陆陆续续地往外走。

      “林指挥使,留步。”

      被叫到名字的林指挥使停下脚步,身侧的官员纷纷看了他一眼,随即加快步离去。

      他有些疑惑地回身,视线停留在后侧方的那人身上,他正缓步朝着他走来,笑容和煦,一副芝兰玉树之姿,但盛京中熟悉他的人都不会这么想。

      “易首辅,不知你有何事寻下官?”林指挥使规规矩矩地冲他拱手一礼。

      “呵呵,别紧张,只是有些事想问问你。”见他那副紧张的模样,易寒出声安抚,抬手,一枚腰牌被他放在指间把玩。

      见到那腰牌上的字样,林指挥使面色一变,眉间微蹙,“还请易首辅明示,这是何意?”

      “随我来,这可不是个谈事的好地方。”

      他慢慢地走在前面,林指挥使放慢了脚步,跟在他的后侧,一路上沉默着,垂着眸也不知在想什么。

      随着他登上马车,林指挥使抹了抹额上的汗,他瞥了眼倚在那边的首辅,心中想着,真奇怪,这马车中如此闷热,怎地他却无事。

      好不容易熬到目的地,他急忙下了马车,喘了口气,待在里面跟在蒸笼里似的。

      他抬眼,面前的正是盛京最知名的酒楼,宴欢楼,他回头看了眼刚刚下车的人,心中暗想,这里莫不是他手下的产业,先前也未曾听说啊。

      “进去吧,林指挥使,今日我请你。”

      易寒带着他去了原主用来谈事的雅间之中,里面点着淡淡的沉香,装潢古朴雅致,桌上摆着一整套茶具,他动作娴熟地泡着茶。

      林指挥使坐在他对面,想不明白这些文人怎么如此麻烦,泡个茶还要这么多流程,喝茶不就是把茶叶放沸水里一泡嘛。

      “尝尝。”

      杯中的茶汤清澈透亮,犹如一块流动的琥珀,茶水轻荡,林指挥使如牛饮水般一口喝完,茶盏被放在桌上,震得桌子微动。

      “易首辅究竟想要说什么事?”

      “这块腰牌,”那块牌子被推到了他的面前,“是在昨日刺杀我的刺客身上寻到的。”

      林指挥使似乎一下明白了什么,猛地拍了一下桌子,“有人想要陷害我!”

      易寒拿起茶盏,轻抿一口,“是驱狼吞虎,不过手段还是太嫩了些。”

      “是陛下。”林指挥使的语气肯定,神色有些不好。

      “我清楚指挥使你不偏帮任何一方,但是,你也看到了。”他露出有些无奈的笑容。

      “小皇帝在现在这种情况下就能够做到这种地步,算计你,日后他大权在握,你的下场,可不一定能好到哪里去。”

      “所以呢,易首辅是想拉我上你这条贼船吗?”林指挥使讽刺一笑,目光不屑。

      “当然不是,只是想提醒你一下,给自己留个后手。还有,好好查查自己的身边人。”

      他抬手,一个人影悄无声息自房间某个角落走出,几张纸被放在他手中,他将这些再次放到了林指挥使面前。

      林指挥使翻开那些东西,一张一张看下去,神色从惊讶到愤怒,再转为平静,眼中含着几抹狠厉。

      “易首辅,今日的事多谢了,就当我欠你一个人情。”

      易寒微微颔首,垂眸扫过他紧攥着纸的手,上面青筋暴起,显示着他并不如现在表现的平静。

      林指挥使也没有什么心思吃饭,起身匆匆离开,雅间门被砸得一声响。

      他放下手中的茶盏,抬步走向窗边,视野在瞬间开阔,整个盛京的繁华尽在眼底,一览无余。

      “昨日的事,查清楚了吗?”他的视线依旧望着远处,抬手拨弄着窗边盆栽中的君子兰。

      “查清楚了。那个杀手是通过玉华池的进水通道凫水进来的。”

      “哦?有意思。”

      从最近的通道口游到他的府邸,最起码要一个时辰,不算府中接应他的人,也算是个能人。

      “主上……那玉华池需要加强防护吗?”

      “不必。把那刺客的尸体丢去小皇帝的浴池吧。”他眼角微弯,像是想到了什么极有意思的事。

      “是。”

      *

      梁荀看着桌案上那些经过筛选的所谓奏折,里面不过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想起早朝上那人嚣张的态度,一挥手将那些统统扫到了地上。

      侍立一侧的小太监纷纷跪了下来,不敢抬头。

      “陛下,息怒。”一女子推门而入,她悄悄瞥了眼地上几人,他们得了眼色,纷纷退出。

      她走到了他的身后,抬手轻按着他的肩膀,笑容端庄温和。

      “可是今日在朝堂上又被那姓易的刁难了。消消气,气坏了身子可就得不偿失了。”

      梁荀靠在座椅上,眉目微微舒展,“娴儿,还是你最贴心。”

      “陛下,夜深了,还是早些沐浴歇息罢。这些折子不妨明日再批。”

      “也是,有没有朕,这朝堂怕是没什么区别。”梁荀有些自嘲地一笑,抬手掩住眼睛,在遮挡下的却是不甘与野心。

      “陛下……总有一日,您会夺回一切的,娴儿会一直陪着您。”她微垂着眸,露出了几分心疼与坚定。

      “娴儿,朕允诺,待到收拢皇权那一日,朕定会予你皇后之位。”他站起身,抬手轻轻拂过她的眉间,像是想将她的愁绪统统扫去。

      “臣妾相信陛下。”孟雅娴握住了他的手,目光真切。

      “娴儿,你今日便留在朕的紫宸殿如何?”

      孟雅娴脸微微一红,露出一抹羞涩的笑容,“都听陛下的。”

      梁荀拉着她的手,冲着门外喊到,“去华清池。”

      门外的太监连忙传喝,“陛下摆驾华清池。”

      孟雅娴只是静静地跟在他的身侧,与他一同坐上御驾,笑容端庄,像是画在了她的脸上一般。

      自小便被父亲以女德女戒教育,就连脸上的笑容都是完美的恰到好处。她从没想过入宫,但父亲对她这个嫡长女寄予了厚望,为此甚至不惜拆散她与心上人。

      “那个穷书生有什么好的!你是我孟家的女儿,情情爱爱是你人生中最不值一提的东西!”父亲将茶杯掷在地上,茶水溅湿了她的裙角。

      她不甘地攥着衣裙,眼里忍着泪水,父亲从来没想过给她选择的机会,她的心上人早已离开盛京。

      “如今陛下在宫中孤立无援,你入宫也好照应一下他,保护好陛下的安全。”父亲语重心长地这么对她说。

      那么谁来保护她,她又要怎么办,在深宫中蹉跎至死吗?

      看着父亲的眼神与已经花白的头发,这些质问与不满都咽了下去,就像往常一样,她乖顺地答应,但心中却早已失望透顶。

      别无他法,她只能为自己的未来搏一搏,既然只能在深宫,既然只能站在这个傀儡皇帝身侧,那就助他夺回一切,或者……

      她止住了蔓延的思绪,御驾已经停下,才发觉手中的帕子已经被自己揉皱。

      “娴儿,走吧。”

      孟雅娴看着伸向她的手,她搭了上去,小心走了下来,携手穿过门廊,走到了玉堂殿,华清池的池水上飘着花瓣,氤氲的水雾弥漫。

      她一件件解下外衫,只留下最轻薄的一层,白皙的玉足踏入池水,身上的衣衫尽湿,贴在身上,黑色的发丝飘在水面,水雾柔和了她的眉眼。

      “陛下……”她一步步向着对面的人走去,神色缱绻深情。

      两人的距离逐渐靠近,气氛也逐渐火热,就在只余下一人距离的时候,一道黑影从天而降,溅起的水花将他们劈头盖脸浇了一通。

      孟雅娴下意识抬臂挡住脸,往后退了几步,放下手,她一下就看到了自水中浮上来的尸体。

      那张脸,她认识,他的眼神似乎还残留着几分惊恐,现在……却是死死盯着她,像是要找她索命。

      “啊啊啊啊啊啊——!”她腿一软,脚下一滑,就要往后面倒去。

      “娴儿!”梁荀大跨几步,将人揽在了怀中,将人抱到了池边,拿过托盘中的衣衫,为她披上。

      “来人,有刺客!”

      听到动静的侍卫立马冲了进来,围在梁荀的身侧,他们将那尸体捞了上来,放在地上。

      梁荀蹙着眉打量着那具尸体,既然不是刺杀,那又是什么,威胁,还是警告?

      他感受到怀里的身体在微微颤抖,他轻拍她的脊背,安抚着她。

      “娴儿莫怕,朕在这儿。”

      孟雅娴只是沉默着埋头在他的肩膀上,在无人发现的角落,她目光冷漠地扫了眼不远处地上的那具尸体。

      “关平,给朕查,是谁这么大胆!”他怒不可遏地大喊,可他心里早已清楚,这幕后黑手是谁,除那个人之外,没有谁能够这么嚣张。

      “是,陛下。”羽林军统领关平领命退下。

      不过片刻,羽林军便将附近的地方围得水泄不通,开始搜查每一处地方,整个皇宫灯火通明。

      紫宸殿内,孟雅娴已经换上了舒适暖和的衣服,她的脸色依旧苍白,刘院判正为她把脉。

      他收起脉枕,恭敬地说,“请陛下放心,娴贵妃娘娘只是受了点惊吓,微臣为她开副安神的药便可。”

      “陛下,”孟雅娴拉住了梁荀的手,关切地看着他,“刘院判也为陛下诊一诊脉,想必陛下也受到了惊吓。”

      “娴儿,你总是如此。”梁荀有些宠溺地捏了捏她的脸颊。

      刘院判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刘院判,为朕诊一诊,也好让娴儿安心。”

      刘院判认命地搭脉,他的目光微微一愣,收回手,“陛下龙体安康,不过受了些寒,微臣开副祛寒的汤药即可。”

      “行了,下去吧。”梁荀有些不耐烦地摆手。

      “微臣告退。”

      刘院判退下,不多久,两碗汤药便被宫人端了上来。

      他微微扫了眼端药的宫人,她轻轻颔首,他便端着祛寒的汤药径直服下。

      孟雅娴看着黑色的汤汁,微微皱了皱鼻子,不是很想喝,梁荀只得拿了蜜饯哄着,她才喝完。

      梁荀捏了捏眉心,忽的觉得有些疲惫,他伸手揽住孟雅娴,“娴儿,今日你受了惊吓,我们便歇息吧。”

      她目光微闪,顺从地靠在他的怀里,环住她的腰,“都听陛下的。”

      *

      次日晨,用过早膳与汤药,易寒前往了书房处理公务,每次早朝后,他的下属便会将重要的奏折分拣出来,放到他的桌案上。

      他提笔刚刚落下,身侧有人走出,俯身在他耳边轻语,他有瞬间的惊讶。

      身侧的人再次隐去,他一边提笔批阅一边思索。

      据景逸所报,将那杀手尸体扔下时,小皇帝脸上的疑惑与惊讶不似作假,那……这幕后主使,就不可能是他了。

      这么想来,那刺客确实不怎么专业,不然也不至于被他这个半死不活的人一刀毙命。

      脑海里突兀地冒出了一个人的模样,他似乎明白了这一出闹剧的起源。

      不过,他倒是有些想不明白这位这么做的用意了,那么只能静观其变了。

      手边的奏折逐渐减少,坐了一整个上午,才处理完手边的事务,他起身走了走,打开门,云阳守在门外。

      “主上,午膳已经备好了。”

      他微微颔首,打算往前厅走去,恰在此时,洛风脚步匆匆地往他这边走来。

      “主上,宫里那位派人请您进宫。”

      “明白了。”虽然嘴上这么说,但他往前厅的脚步却没有停下,云阳跟在他的身后。

      洛风愣了愣,随即也跟了上去,他垂目思索,他以前虽然也目中无人,但却从不会如此摆谱。

      易寒坐在桌前,慢悠悠地用完午膳,喝完药,才吩咐人准备轿子进宫。

      宫中除了御驾外禁行车辇,不过,他是例外,车架行至勤政殿之外才停下。

      下了马车,他往御书房的方向而去,迎面遇上了一人,宫人搀扶着她的手,头上的步摇在行走间轻晃,一身的雍容华贵。

      “娴贵妃娘娘安好。”他轻轻颔首致意。

      孟雅娴像是没看见他一般,扬起脑袋,头上的珠钗一瞬间的互相碰撞轻响,目不斜视地往反方向而去。

      她的无视并没有让他恼怒,他只是继续向着御书房走。

      “易大人到。”小太监恭敬地躬身,然后推开了御书房的门。

      易寒一眼便见到了里面的梁荀,还有一位意料之中的人,裴安,他抬步跨入,十分自然地坐在了一侧的位置上。

      裴安站立在书案的另一侧,他将视线投向那人,这模样,仿佛这御书房是他的地盘一般。还有……他竟又姗姗来迟,让他与陛下在御书房生生等了他一个时辰。

      “易首辅应当好好管教一下手下人,想必定是他们玩忽职守,不把陛下与你放在眼里。”

      “裴将军误会了,只是我身子不好,来得路上耽误了,想必陛下会体谅微臣的不易,是吧。”他轻咳几声,露出几分脆弱的模样,看向梁荀的眼神却带着威胁的意味。

      “自然,自然。易爱卿身体不好,朕也十分担忧。秦天,把朕近日新得的那棵百年灵芝给易爱卿拿来。”梁荀满脸笑容,里面还带着几分讨好与不安。

      “多谢陛下厚爱。也不知今日唤臣进宫,所为何事?”

      易寒瞥了眼对面因为吃瘪而脸色不好的裴安,轻笑,十分挑衅地斜他一眼,抬指在已经送来的锦盒上轻敲。

      裴安咬着牙扯出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真是……小人得志!

      “易爱卿,就在昨日,有人闯入朕的寝宫妄图刺杀朕。如今,刺客已经伏诛,朕想委托你调查幕后主使。”梁荀小心翼翼地抬眼看着他,做足了懦弱胆怯的样子。

      “陛下,后日微臣便要前去连州赈灾,恐怕力不从心。况且,查案缉凶本不在臣的职责之内,如此越权怕是不妥。不若认命大理寺卿调查,林指挥使协助缉凶。”

      “如此也好,便按易卿的法子。”梁荀舒了口气,面上露出笑容,手上不自主地摩挲着腕上的檀香珠串。

      “此事已了,陛下若无事,微臣便先行离去了。”

      他站起身,随手拿起桌上的锦盒,往门外走去。

      “裴将军,去送送易卿吧。”

      梁荀微微垂眸,抬手拿起桌上的莲花羹用着,清甜在唇舌间蔓延,他的思绪飞转。

      大理寺卿,徐敬年,一位刚正不阿的老臣,查案只以证据为准,中立派。这出闹剧的幕后黑手无疑就是易寒,选择他查案,是有足够的自信无人能够查出端倪。

      林业,总指挥使,也是中立派,可是……为什么有他?协助调查什么的,看上去更像是一个借口。

      这两人中,若硬要说一个人站了他的队,那就只可能是,林业。毕竟,在曾经的夺嫡之争中,他可是棵墙头草。

      怀疑的种子在梁荀的心中生根发芽,嘴中的甜味消失,他低头一看,才发觉羹已经用完,看着那空了的碗,他不自觉露出温柔的笑容。

      易寒拿着盒子走到了殿门口,他停下脚步,“裴将军,不用送了。”

      裴安走到他的身侧,微微侧目看着他,眼神微冷,“易首辅,你平日里如何我不管。但赈灾是大事,还望你能收敛些,不然,我不会坐视不理。”

      “嗤——,裴将军,你是在以什么身份告诫我,嗯?说难听点,此行,你不过就是个侍卫,赈灾的事,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语气里满是阴阳怪气,任脾气再好的人听了都会蹙眉,更何况裴安这个军伍之人。

      他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目光冰冷,真到了赈灾的时候,任他巧舌如簧,也是没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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