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疆》不周骨

105、郁郁

　　“你心真够大的，独自呆在别苑里，也不设个结界，随便不管谁都能进来是吧？”封燚皱着眉问。

　　他来到别苑外时，居然没有仆从上前迎接。本来还以为是清泽故意怠慢，想去兴师问罪一番。结果进去才发现，别苑里居然一个仆从都没有。

　　他绕到后面的花园，一眼就看到清泽独自窝在躺椅上，毯子半盖在膝上。他放轻了脚步走过去，到近处才发现她居然敢就这么毫不设防地睡在这，身边连个防护结界都不设。

　　封燚怒气涌上来，但看到清泽小小的身躯窝在躺椅里，连睡梦中都微皱着眉，眼下更有几抹不明显的泪痕，他的愤怒一下子就被一股强烈的心疼给代替了。

　　“她怎么哭了？有什么烦心事？过得不好吗？”封燚皱着眉想，手自然地提起她膝上的毯子往上拉，尽可能地用最轻的动作，但没想到还是惊醒了她。

　　“淼城的魔族都知道这是我的别苑，也没有谁真有胆子往这闯吧。”

　　清泽语气懒懒的，封燚听着实在发不出火来，只故作生气地问：“你知道什么是‘黑天鹅事件’吗？”

　　“嗯？”清泽小脸皱成一团。

　　封燚无语地看着她：“指的是那些出乎意料发生的小概率高风险事件，一旦发生影响巨大，且有不可预测性！”

　　清泽眨眨眼，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这是你在人界学到的新词？”

　　“从哪里学到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这么做真的很危险！”封燚语气逐渐加重，“如果真有魔族闯进来了呢？看到你这么不设防地躺在这，把你……”

　　“把我怎么样？”清泽接着他的话说，“杀了我？拜托，杀了我他又不一定能取代我魔君的位置。况且，我肩负的是维护结界的重任，杀了我对魔族和魔疆只有坏处没有好处，哪个魔族会犯这种傻？”

　　封燚瞪着她：“你又在这犟是吧？”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清泽一手揉着太阳穴，“我下次一定注意，绝对不会再这样了，封燚殿下就不要再念叨我了。”

　　封燚这才满意，舒展身体更放松地靠在躺椅上，继续问：“你怎么了，心情不好？那些人类给你添麻烦了？”

　　“没有。”清泽仰面看着天空，“他们是人类，我们是魔族。恐怕他们中的不少人，从进来后就时刻担心着自己的生命安全，又怎么会主动惹事？”

　　封燚：“哦，那就是你从人界带来的那几个不安生了吧。”

　　这次清泽没有回答，封燚知道猜对了。

　　他清楚涉及这群人的是敏感话题，便没有继续问下去。封燚伸了个懒腰，两手交叉垫在脑后，和清泽一样面朝天空晒着太阳。

　　就这样静静地呆了一会儿，封燚突然又道：“心情不好的时候，可以喝点酒。”

　　“懒得动弹。”

　　封燚挑眉：“酒在哪儿？”

　　“餐厅有个酒柜。”

　　“行吧，看你心情不好，本座就屈尊伺候你一回。”

　　封燚很快从屋内拿了瓶酒并两个杯子回来，还有一盒剩了一半的开心果。清泽一眼认出，这还是几个月前一家人一起在这过年时剩下的。

　　想想那个时候的热闹，再看看现在……清泽心中一阵烦闷，拿起酒杯灌了下去。

　　“你慢点。”封燚从她手里抢过杯子。

　　“不是说喝酒吗？怎么又不给我喝了？”清泽不满地抱怨。

　　封燚没说话，给两个杯子都倒上酒，然后举起自己那杯：“来，我陪你喝。”

　　清泽仰着脖子“咕噜咕噜”地把第二杯酒灌下肚。她平时不爱喝酒，就算偶尔来了兴致，也只浅饮些果酒。两杯烈酒喝下去，整张脸很快就烧了起来。

　　她拍拍自己滚烫的脸颊，觉得自己好像真的喝猛了。

　　这时封燚一只手伸了过来，掌心在她面前摊开，里面有几颗剥好的开心果。

　　清泽看着那几枚果实愣了愣，从中捻起一颗塞进嘴巴里，咀嚼着咽下去。

　　“你喝太猛了，吃点东西垫一垫再喝。”

　　清泽抓起他手心里剩下的开心果，一股脑的塞进嘴里，然后一手支着脑袋，一边咀嚼一边歪着头看着封燚，对方也在看她。

　　“你突然对我这么好，还真不习惯。”

　　封燚笑了，眼神玩味：“怎么，难道你更喜欢我和你吵架的样子？”

　　酒精作祟，清泽比往日要大胆直率的多，她对着封燚勾勾手指，对方顺着她的动作把耳朵凑过来。

　　“不。”

　　嘴里呼出的热气让封燚耳朵痒痒的，他转过头直视着清泽的双眸，紧接着就感觉耳朵一痛。

　　清泽不知何时竟捏住了他的耳朵！

　　她已经有些醉了，手上动作也没轻没重的，封燚吃痛，但又不想挣开，索性伸手攥住了她那只作乱的小手。

　　清泽先是咧着嘴绽开了一个巨大的笑容，然后恶狠狠地对他道：“我真讨厌死你以前那副鬼样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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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清泽再次被手指上的震动感吵醒。

　　她无比烦躁地揉了揉乱成一团的头发，心想着是谁那么讨厌，一大早来扰人清梦。

　　“姐！”

　　居然是叶霖松，清泽干脆再次躺回去，闭上眼睛对着手上的笺石道：“说，什么事？”

　　对方似乎听出了她话里的倦意，略显吃惊地问：“姐，你不会到现在还没起吧？”

　　“嗯？”清泽眼睛睁开条缝，去瞥墙上的挂钟，当看到时针已经快要指向11时，双眼“蹭”地完全睁开，睡意也醒了大半。

　　昨天干啥了来着，居然睡了这么久？

　　等等……昨天？昨天好像……好像……她好像在跟封燚一起喝酒来着？？？然后呢？断片了？？？

　　清泽的头皮突然炸开了，她迅速抬头环顾四周，没错，这里是她别苑的主卧。然后她又想到什么，“刷”地一把掀开被子，看到自己身上完整地穿着昨天的衣裙，小小地松了口气。

　　或许是她沉默的时间太久，笺石上响起叶霖松焦急的声音：“姐？姐你没事吧？”

　　“没事。”清泽揉了揉发胀的脑袋，让自己赶快清醒，“你一大早…….你怎么突然找我，家里出什么事儿了？”

　　对面犹豫了一下，然后声音比之前小了些：“哦，就是……关于要不要离开这，大家已经讨论好了。”

　　“哦。”清泽一手不自觉地攥紧了被子，“直接告诉我结果。”

　　“呃…….我爸妈都挺想回去的，所以我也……陪他们一块回去吧。”

　　“嗯。”清泽眉头微皱，叶霖松的选择虽然她有些意外，但也在情理之中。

　　“还有，姑父说也想回去，姜云姑姑和璐璐表姐也是。”

　　清泽嘴角泛起一个苦涩的笑容，这是都要走了。

　　挺好，以后又只剩下她一个了。

　　“呃……”对面欲言又止。

　　“还有什么事，一齐说吧。”

　　“姐，离开之前，大家有个请求，托我问问你可不可以。”

　　“什么事？”清泽手指一下下扣着床单上的花纹，让语气尽可能平静。

　　叶霖松小心翼翼又无比期待地问：“就是，我们离开前，能不能再逛一次淼城啊？”

　　清泽呼出一口气，然后语调轻快地说：“行，那你们准备一下吧，下午我让马车去接你们，这两天玩完了你们就住淼城，然后跟他们一起回人界吧。”

　　“行，那我跟大家说一声。”

　　“嗯。”

　　笺石上的光芒消失后，清泽再也忍不住，抓起枕头用力砸向墙壁，然后大口地喘息起来。

　　情绪还来不及发泄出来，楼下突然传来些微的响动，她想起了什么，深呼吸平复了一下，然后跳下床离开卧室，朝楼下走去。

　　客厅里，一个高大的男人正背对着她坐在沙发上捣鼓着什么，听到动静男人回头，和楼梯上的清泽照上了面。

　　“呦？舍得醒了？”封燚挑眉，然后拿起桌上的杯子啜饮了口。

　　清泽的视线从他脸上移到茶几上，原来他刚才在捣鼓茶具呢。

　　封燚喝着茶，视线却一路向下游走，最后落在她脚上时，眉毛又动了动。清泽觉得不对，低头发现自己忘了穿鞋。

　　但她也懒得再回去了，光着脚一路下了楼梯来到客厅，坐在封燚对面的沙发上，然后抬起脚，右手浑不在意地在脚心抹了两把，接着两腿蜷上了沙发。

　　清泽在沙发上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伸手去摸茶杯。

　　“脏！”封燚略嫌弃地看了看她伸出的右手，清泽这才想起，自己刚刚用这只手擦过脚。于是她换了左手，抓起茶杯一饮而尽。

　　封燚又给她倒了一杯，还是一饮而尽。

　　“渴了？”

　　“嗯。”清泽喝完第三杯茶，心情终于好了点，看着杯子上的花纹，淡淡地开口：“不好意思，怠慢你了。”

　　封燚嗤笑一声，浅饮口茶：“确实够怠慢的，那你要怎么补偿？”

　　清泽抬眸，扬起个微笑：“我马上就去安排，给您准备一个妥帖的住处。在人界打了这么久的仗，确实太辛苦了。距离欢送宴会还有几天，这段时间我找几个魔族陪同，您在淼城好好玩玩，放松一下。”

　　见她又摆起一副客套的态度，封燚的眼神冷了两分：“不用，你这别苑不是挺空的吗？我就住这。”

　　“这……不妥吧。”清泽眼神躲闪，下午要把家里那些人带过来，他如果住这，那些人住哪？

　　“我这里太简陋了，而且重霄和夜卿过两天也到了。其实我也早就在迎宾馆附近准备了住处给你们三个。不仅环境优美，而且仆从也……”

　　“行了我知道了！”封燚不耐烦地打断了她的话，把茶杯放回桌上，“你不用这么拐弯抹角，装模作样。我这就走了！”说罢起身就往外走去。

　　清泽一愣，看着他的背影，不知怎的，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眼看着封燚走出了客厅，清泽突然脑子一热，起身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