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月降临》可书一二

32、争抢

　　春末夏初，一大清早，阳光明媚，温暖宜人。

　　校门口，书玥望着前方不远处的学校大门，停步不前。

　　从小到大上了十几年学，这还是她头一次不想进学校。

　　“书玥。”

　　回头一看，来人是周隐，她微笑着打起招呼：“班长。”

　　运动会那两天他不在学校，听说是参加什么考试去了。

　　周隐扬着笑脸，快步走到她身侧，“假期过得怎么样？”

　　“还行。”

　　书玥暗自苦笑，对于其他人来说应该是挺爽的，但她爽不起来。

　　待家苦闷三天，她依旧没能想出一个满意的解决方法。

　　看她笑得有些勉强，周隐索性转移了话题，“我看见照片了，你穿裙子真得很——”

　　“书玥。”

　　熟悉的声音在身后蓦地响起，书玥垂在身侧的双手猛地一紧，顾临叫她干什么？

　　黑亮的车轮刹停在右手边，顾临单脚撑地，取下套在车把上的手提袋朝她递过来，“这我妈让我给你带的。”

　　盛姨给她的东西？

　　书玥低垂着眉眼，缓缓伸手接过，将沉甸甸的袋子抱进怀里，小声道谢：“帮我谢谢盛姨。”

　　右手扶着车把，顾临扯下黑色冲锋衣拉链，瞥一眼朝他望过来的周隐，弯唇笑道：“等下次见面，还是你自己跟我妈说吧！”

　　“好。”

　　该说的话都说完了，周遭的空气中充斥着莫名的尴尬，书玥刚想找借口先走一步时，碰巧，加思喻跑过来抱住她，“小玥玥，你想我了没有？”

　　“想啊！”

　　书玥重重点头，暗自松口气。

　　终于不用她再一个人面对了。

　　“让一下喽！”

　　一声车铃声后，贺子煜停在顾临身旁，挥手打招呼：“早啊！”

　　“早！”

　　书玥笑着回应完，被加思喻搂着胳膊往校门口走，“小玥玥，你怀里抱的什么啊？”

　　书玥低头看向袋子，透明的盒子里装着诱惑她味蕾的糕点，心内顿时一喜，“好吃的。”

　　“一会儿到教室了，你给我尝尝。”

　　“行啊！”

　　贺子煜蹬着自行车慢悠悠地跟上，“我也要吃。”

　　“不会少了你哒。”

　　“贺子煜，你嘴怎么那么馋？”

　　“再馋也没有你馋，一天天的，你那张嘴就不停……”

　　望着前方走远的背影，顾临握住车把刚想跟上，就在这时，周隐突地出声：“你喜欢——”

　　“喜欢。”

　　顾临猜到他想问什么，转头对上眸色渐暗的眼睛，嘴角抑制不住地翘起，“我喜欢书玥。”

　　比你想象中的，还要喜欢。

　　得到确定的回复，周隐用力攥紧手心，他猜得没错。

　　传言也是真的。

　　只不过，不是书玥喜欢顾临，而是——

　　顾临喜欢她。

　　习惯是最难改掉的。

　　清早跑操时，书玥像往常一样去揪顾临的衣角，指尖刚一触到，她手立马缩回来；数学课上，她左胳膊肘一不留神越过界，她赶紧撤回；每一个课间，她都躲去厕所，直到响铃才往教室跑。

　　避了一上午，她都快要崩溃了。

　　午饭，书玥和加思喻商量，去了顾临他们肯定不会光顾的“袁记粉店”。

　　吃完饭后，她也没有像往常一样回教室午睡，而是让加思喻陪她去操场溜达。

　　“小玥玥，你这样躲着顾临，不是办法。”

　　“我知道。”

　　加思喻咬口清甜酥脆的荷花酥，看着闭眼沐浴阳光的人，小声试探道：“要不……你就答应他？”

　　“不要。”

　　书玥摇头拒绝。

　　“不想答应那就拒绝好了，你在犹豫什么？拖泥带水不是你的风格。”

　　是啊！

　　到底在犹豫什么？

　　她自己都搞不清楚。

　　要是换做其他任何一个男生，她都会毫不犹豫地拒绝，可这人，偏偏是顾临。

　　对他，她下不了决心。

　　也开不了口。

　　“我不知道要怎么跟他说。”

　　“我问你，你喜欢顾临吗？”

　　午后阳光温暖，夏风轻抚，书玥的眼睫毛轻轻一颤，迟疑许久，她才嗡嗡出声：“我不知道。”

　　“不，你知道，你只是还没意识到而已。”

　　加思喻直接否定她，“根据我这么多年看言情小说的经验来看，你肯定是喜欢顾临的，你不知道要怎么拒绝他，就是非常有力的说明。”

　　书玥突然想到那天晚上，她做的那份自测问卷给出的结论，也是肯定的。

　　她喜欢顾临。

　　可是，她不能答应。

　　因为——

　　她绝不能让她在乎的人失望。

　　与顾临不算“冷战”的第一天，除了早上在校门口的小插曲之外，书玥没跟他说一句话，甚至连个对视都没有。

　　如此过了两天，周五晚自习时，她彻底破防了。

　　在写物理练习册时遇到难题，书玥下意识地向左一转，刚想开口寻求顾临的帮助，猛然想到两人现在的处境，整个人硬生生地卡在45度方向，一股莫名烦躁感骤涌心头，一怒之下，她重重地拍了桌子。

　　“啪”一声，突兀的响动，引得大家齐刷刷地朝她这边望过来。

　　加思喻愣了两秒，忙出声替她解围，“小玥玥，你把蚊子拍死了没有？”

　　书玥迅速反应过来，立即坐正身子，强装淡定道：“没有，飞走了。”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楼顶塌了。”

　　“我以为地震了。”

　　“原来只是拍蚊子啊！”

　　“吓死宝宝了，赶紧让我的小心脏缓一缓。”

　　原本寂静无声的教室议论四起，加思喻站起身，抬手招呼大家不要再围观了，“别看了，拍蚊子又不是没见过，抓紧时间忙自己事啊！今天作业不少呢！”

　　等所有人回归原位，书玥双手捂脸，羞愧地磕向桌子。

　　呜呜~~~

　　丢人丢大发了。

　　听见一旁愉悦不止的笑声，书玥正愁没地方发泄的火气猛地高涨，于是，她毫不客气地冲左边狠踹一脚，好巧不巧，正击某人，“都怪你！”

　　要不是他，她何必受这番折磨。

　　顾临低头扫一眼黑裤腿上十分清晰突兀的脚印，握拳抵唇低咳两声，他清清嗓子，话语含笑：“怪我，都怪我。”

　　说着，他右腿往她脚边伸过去，“给你再多踹两脚，消消气。”

　　一听这话，书玥更来气了，“你别跟我说话。”

　　“好嘞！”

　　“……”

　　好想把他的嘴缝上。

　　还有一天，只要再熬一天，她就可以短暂地缓口气了。

　　然而，某人并没有给她喘息的时间。

　　周六当天晚上，书玥正躺在床上发呆时，顾临发来消息：

　　【你明天上午有时间吗？】

　　他想干什么？

　　“没有。”

　　她气鼓鼓地说着，刚准备敲下这两字回他，手机忽地在掌心震动，吓得她忙捂住胸口。

　　接吗？
　　不接。

　　万一他一直打呢？

　　不管了！
　　接吧！

　　反正隔着电话，他能怎么滴！

　　电话接通，听见那头心情很不错的笑声，书玥顿时没好气道：“找我干嘛？”

　　“没事我就不能找你了？”顾临笑问。

　　她干脆利落，“不能。”

　　窗前，顾临笑着挠挠“公主”的下巴，“她想你了，想见你。”

　　听着话筒里勾人心弦的喵喵声，书玥心尖瞬间泛起痒痒，真的好想亲亲抱抱太久没见的“小可爱”了。

　　太想rua一rua了！

　　双手紧握成拳，书玥挣扎不到三秒，迫不及待地问：“时间地点。”

　　得到满意的回答，顾临拿起早就拆好的猫条递到“公主”嘴边，“还没想好，我明天早上给你发消息。”

　　打电话之前，他压根没想过她能答应，这下，可得好好想一想了。

　　“行。”

　　不经意瞥见窗台下钟表里的时间，顾临含笑出声：“不早了，你早点儿去睡吧！晚安！”

　　悦耳的声音激起荡漾的波澜，书玥顺着他的话，开心回道：“晚安！”

　　周日，一周七天里唯一一天可以睡懒觉的时间，书玥因着心里有事，一睁眼，才刚过七点。

　　吃完早饭，林淑慧出门找姐妹逛公园，她回房间写作业。

　　往常一套英语卷子只需半个小时，眼下一个小时都快过去了，她甚至连二分之一都没做完。

　　“啪嗒！”

　　中性笔甩在桌上，书玥闭着眼朝后一仰，就这时，桌上的手机响了。

　　她立马坐起身，盯着屏幕上备注的名字，掌心贴着胸口深吸气，才按下接听键。

　　“开一下你卧室的窗户。”

　　卧室窗户？
　　他在楼下！

　　书玥忙站起来，伸手推开面前的窗户。

　　清晨明媚耀眼的光芒里，身穿白色衬衫的少年，静静地立在葱绿的树荫下，仰着那张清俊灿烂的笑脸，正冲她挥手示意。

　　心跳在这一瞬跃然而起，她定定地望着顾临，忘了回应。

　　“下来吧！”

　　睫毛眨动，她吞咽一下干涩的喉咙，嗡声应道：“嗯。”

　　眼看就要走出楼门，书玥顿停脚步，双手压着胸口调整呼吸，好几秒后，才抬脚往出走。

　　迎上走近的来人，只匆匆对视一眼，她便垂下眼睫，小声问：“去哪儿？”

　　“桃花潭。”

　　桃花潭，顾名思义，桃花盛开的地方。这个时节桃花虽已凋谢，但还有成片的绿荫，清澈的湖水和即将绽放的荷花。

　　那地方离家属院不算很远，但也不近。

　　隔着猫包透视窗，书玥忍不住点点“公主”凑近的鼻头，笑问：“我们怎么过去？”

　　顾临侧眸看她，眉眼忍不住上扬，“我叫了车，司机马上就到。”

　　初夏时节，公园里碧波荡漾，青色满地，正逢踏青好时节，游人不少。

　　湖边草坡，“公主”卧在书玥怀里，顾临取出牵引绳给她戴好，随即把她放在草地上，揉揉脑袋，“自个去玩吧！”

　　书玥攥着牵引绳，视线随到处探索的“公主”四处移动。

　　顾临双手向后一撑，弯唇笑看着身边的一人一猫，低沉出声：“对不起。”

　　对不起？
　　他对不起什么？

　　书玥缓缓转头，不解地看他，“你为什么要道歉？”

　　“因为……”

　　因为什么？

　　眸光真挚，顾临直直地回望她，语气坚定：“因为我的喜欢，给你造成了困扰，我很抱歉。”

　　按照他原本的想法，一切不应该这么快的，但那天，他实在是没有忍住。

　　第一次，他的情绪冲破了他的理智。

　　而她的反应，也验证了他的担忧。

　　话已出口，无法再收。
　　不论她是什么样的回应，他都必须坦然面对。

　　困扰吗？
　　他的喜欢，确实令她心烦。

　　但喜欢这事，要真能自己控制就好了。

　　他既已坦明，自己也不能再当缩头乌龟了。

　　她书玥，不是一直退缩的人。

　　牢牢攥紧牵引绳，书玥下定决心，轻声开口：“你不用道歉，这几天我对你的态度也不是很好——”

　　“停。”

　　顾临急声打断，话音依旧清润：“我不觉得你对我有任何不好，所以你不需要跟我道歉，也别因为这事对我感到内疚。”

　　他看出来了。

　　眼睫微闪，书玥低着头，闷声问：“你不生气吗？”

　　“我确实生气。”

　　顾临起身坐直，拍拍手，胳膊撑在屈起的右膝盖上，手抵着额角，他略带自嘲：“你说，我是不是应该生你不喜欢我的气？我没觉得，我哪里很差啊！”

　　从没听过他这般失意的声音，书玥的心不由得一紧，她下意识地脱口而出：“不是的，我喜欢——”

　　你的！

　　话说一半，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刚说了什么，于是，急忙闭紧嘴巴。

　　“你喜欢我。”

　　起身太猛，顾临右腿直接跪地，伸手箍紧书玥后颈，眼巴巴盯着她惊慌错乱的眼眸，声音轻颤，他一字一句确认道：“书玥，你喜欢我，对不对？”

　　她喜欢！
　　一定的！

　　心神本就不定，再加上他突然靠近，书玥瞬间连呼吸都不会了。

　　“你要是再不吸气，我不介意给你做人工呼吸。”

　　人工呼吸？
　　不要。

　　脸颊烫热，书玥想要避开近在咫尺的笑脸，不料他陡然加重了力道，容不得她动一分。

　　“你喜欢我，对吗？”

　　眸光径直相对，她能在顾临的眼里，清楚地看到无处可逃的自己。

　　她躲不了。

　　挣扎一瞬，书玥放弃抵抗，坦然承认：“喜欢。”

　　甜软的声音随风入耳，顿时击溃顾临紧绷的心弦，掌心贴上她的脸颊，鼻尖相抵，他闭眼轻轻一蹭，“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想亲你。”

　　“不行。”

　　急忙抓紧他手腕，听着他越来越重的呼吸，书玥僵着身子，动也不敢动。

　　清晰的吞咽声后，温热的气息越逼越近，顾临温柔地捧起她的小脸，下一秒，他炽热的双唇紧贴她的额头。

　　满堤杨柳随风肆意荡漾，这一刻，她的心，似清风一样柔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