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李君若

77、第七十七章 柳思颖心狠生杀意

　　白玉箫此人性格果然古怪，天素只作不在意道：“其他的我倒一时没想起来，等我想起来了再找你讨吧，笛声为暗号。”
　　白玉箫正欲拒绝。

　　天素已背起药囊走开，白玉箫望着文天素的背影，直到消失在竹林深处。
　　在竹林中待了一个时辰，灵珠终于醒过来。看见面前这个陌生的男子，灵珠惊讶道，嗓子却又干又涩，声音略有喑哑：“这是什么地方，思颖姐姐？”

　　举目而看，只有眼前一个英挺俊秀的男子。
　　白玉箫露出少有的温和：“姑娘不要惊慌，在下并无恶意……昨夜见姑娘被狼群包围，在下才出手相救。你已没事了。”
　　说出并无恶意这话时，他竟有些生疏。

　　曾几何时，他也是这样，想为弟弟赎罪。
　　灵珠仿佛想起混蒙之中是被一群狼包围，迷离的视线中看到思颖自己逃走。后来她彻底昏迷过去，便什么都记不得了。
　　她未怀疑眼前之人，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可曾见过我姐姐，穿着一身黄色衣衫，长得很好看。”

　　“在下白玉箫，一介江湖布衣而已，不知姑娘尊姓大名。”
　　灵珠脑袋转得飞快：“我叫林珠，方才我在昏迷时，似乎听见有个女子的声音，可是我姐姐？”
　　她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白玉箫，天真无邪。

　　看着这样澄澈如水的眼神，白玉箫道：“你的姐姐昨夜在野兽袭击时把你丢下她自己就逃了，怎么可能是她呢。方才有个女大夫经过，见你昏迷便救治了你。”
　　灵珠开怀一笑：“世上好人真多，谢谢大哥哥。”

　　因吃了护心丹，她的脸恢复了红润。
　　白玉箫看着这样的少女，眼前浮现当年妹妹的样子，若是妹妹活着，如今也有十八了。
　　五年，斯人已逝。

　　他道：“救你的人是那位大夫，我确实没有帮什么忙。”
　　灵珠咳嗽了两声，嗓子又干又涩，道：“若是不是大哥出手相救，我昨天怕是命丧狼口了。”
　　“我不过是恰巧路过。”白玉箫的语气很是温和，真把眼前这个小姑娘当成自己的妹妹，“刚才大夫说你需要吃些东西，先用这些水果垫一垫肚子。”

　　灵珠确实饿得紧，吃了些野果子，又得了些精神。
　　环顾四周深山野林，灵珠心头担心思颖，着急道：“我姐姐还在山里，我要去找姐姐。”
　　白玉箫见这姑娘如此单纯，只道：“我昨天救你时，一路上。并未看见什么人，你姐姐或许已经下山了。”
　　灵珠清澈的眸光带着淡淡的哀求，道：“大哥哥，你可以帮我找找我姐姐吗？”

　　白玉箫听见这声“大哥哥”的称呼，心头忽然有些异样的感觉，只道：“这倒是不难。不过这方圆数十里，靠走路是不行的。”
　　灵珠的开心全写在脸上。
　　“你身体需要休息，我带你飞着去吧？”白玉箫继续道。
　　“飞？”灵珠又惊又奇，眨巴着大眼睛，她心底十分相信他道：“好。谢谢大哥哥。”

　　白玉箫揽着灵珠的腰肢，带着灵珠飞身而起。

　　秋意澄阔，天气清朗。
　　灵珠第一次飞这么高，看着远处如蚂蚁般的房屋，她兴奋极了。
　　半天云里，她忽然看见山中黄色的衣衫，惊喜道：“大哥哥，远山那处的黄色人影好像是我姐姐。”
　　白玉箫看到黄色人影，踩踏着树枝，不刻便落到柳思颖身边。
　　“姐姐。”

　　柳思颖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看见灵珠时吓了一跳，：“你，你，你没……”
　　最后那个死字，被她生生咽回去。

　　灵珠奔向柳思颖，拉着她，指着白玉箫道：“多亏这位大哥哥救了我。”
　　柳思颖松开灵珠，看了看白玉箫，没说什么话。她忽而想到此人身手如此高绝，还救了灵珠，莫不是认识李珺珵的，便问道：“你可认得李珺珵？”

　　白玉箫心眉一皱：“李珺珵，你们是来找他的？”
　　灵珠万分激动：“白大哥说这绵延几十里都是山，定然对这一片十分熟悉，或许知道我七哥哥和八哥哥的下落。”
　　七哥哥？白玉箫眉头皱得更紧。李珺珵排行老七，她说自己叫林珠，莫不是七公主李灵珠？

　　白玉箫试探问道：“不知姑娘要找的可是四个男子，方才我们休息的那处山中半山腰有个茅屋，一个女大夫救下了四个男子。”
　　柳思颖听到女大夫，忽而想起明月口中的天儿，莫不是女大夫就是天儿？她阴了阴眼神，女大夫若是年轻姑娘，她绝不会留她的命。

　　灵珠毫无戒心，手舞足蹈：“必然是他们，有两个是我的哥哥。”
　　柳思颖见灵珠毫无防备之人，担心灵珠被人占便宜，到时候就算回去，她也免不了责罚，便插话道：“现在你帮灵珠找到我了，你的任务完成了，你可以走了。”
　　白玉箫冷峻地扫了她一眼，又温和的看着灵珠：“姑娘，在下的任务也差不多完成，是该告辞了。你可以去那边山腰的药堂问问。”

　　他指了方才飞过来的方向。
　　见人要走，灵珠有些不舍，却不知如何挽留：“白大哥，你就要走吗？要不就跟我们一起吧，找到我哥哥后再好好答谢你。”
　　“不了。”

　　柳思颖很是不客气：“那就告辞吧，还多说什么。”
　　白玉箫看着灵珠，抱了下拳：“后会有期。”便飞身离开。
　　灵珠想说什么，却被柳思颖拉住，回过头时，已不见踪影。
　　“那是神仙哥哥吧？”她嘟着嘴，肩膀一沉，忽然有些失落。

　　柳思颖道： “珠儿，咱们快找那药堂吧，马上就要见到你哥哥了，快点啊。你看我没骗你吧，说找到真的找到了。”
　　灵珠支支吾吾：“好吧。”
　　她跟在柳思颖身后，朝方才歇息的那座山走去。

　　灵珠时时回头，看着空旷的山林，什么人影也没有，神仙哥哥真的走了。
　　白玉箫在暗处看着，空留一声叹息。
　　柳思颖带着灵珠往白玉箫所指的方向走去，步履轻快，仿佛忘记了这么多天来的劳累，只要找到李珺珵，一切都值得。马上就要见到李珺珵了，身心俱疲的她感觉一下子活了过来。
　　再苦再累也值得。

　　金秋九月，桂香阵阵，山脚之下，承瑜几人刚在山脚的村镇打探灵珠和柳思颖的下落，没有结果，准备上山。
　　天素在屋前银杏树下整理药材，她时时看向下山的路，等李珺珵回来。
　　秋日的银杏树叶子金黄，落了满地金色的影子。

　　把灵珠留在白玉箫手上到底是下策，可她不能表露出来认识灵珠。寄希望于白玉箫信守承诺终非良策。她才将采来的药晒好，身后有个尖细的声音大喊道：“喂，买药的……喂……”

　　天素看向女子，目光微缩，柳思颖？
　　十一年不见啊，竟不是故人相逢的喜悦。

　　柳思颖见到门口晒着的药材，没错了，女大夫就是这个人，还蒙着面，装什么神秘？
　　她心头有种直觉，这人便是明月口中所说的天儿。
　　心头一时怒起，气势汹汹走向药架子。
　　灵珠跟在柳思颖后身后，上气不接下气拉了拉柳思颖的袖子。柳思颖全然不理会。

　　天素在前面也全然装作没听见，走向堂中。
　　柳思颖在后面大喊：“卖药的，你给我站住，本姑娘喊你，你没听见么？”
　　啪，晒药的簸箕被柳思颖推翻了。
　　天素转身过来，看着柳思颖。果然，她的顽劣比之儿时，变本加厉。

　　她整理了一个时辰的药材，将这些药按照年限摆好，需要暴晒，今日的太阳刚好。
　　而柳思颖如此乖张，似乎十来找茬的。
　　她的手握着另外一个簸箕，似乎在威胁。

　　“姐姐，你不要这样，我们是来问人家的好不好，你这个样子谁理会啊。”灵珠拉着柳思颖，思颖对白玉箫疾声厉色她便过意不去，眼下有求于人，还这般乖戾，迟早惹事，这一路来柳思颖惹的事已经够多了。灵珠真想说思颖你怎么不长记性呢？可她也只敢在心底想想，借一万个胆子，她也不会将责备的话宣之于口。

　　柳思颖无视灵珠劝解，向天素喝道：“放肆，从来没有人敢这样对本小姐。”
　　天素淡淡看着柳思颖，问：“把药材捡起来晒好，再与我说话。”
　　柳思颖哼笑道：“就凭你，也敢用这语气与本小姐说话？我就是将这药圃夷为平地，量你也不敢动我。”

　　清风过处，树杪窸窣作响。
　　柳思颖尖锐的声音传入山谷之中，惊起远处鸟儿惊鸣。
　　天素愤怒非常，当年推明月落水，将她的椅靠上涂了墨汁弄坏她最喜爱的衣服。那时候长公主一句话“孩子还小不懂事”便将她种种劣迹敷衍过去。

　　若不是不知道她是柳思颖，天素定然下手了。她转身进入屋内，先杀一杀她的锐气。
　　见人进屋，她扬声高喝。

　　无人搭理，她气急，一把将另外一个晒药材的簸箕推翻。走近将门踢开，竹屋正堂前两个竹院门被踢了下来。
　　远处的树上，白玉箫静静的看着这一切，实在不明白，灵珠怎么会跟这样一位姑娘出来。怪不得一路上弄得如此狼狈。
　　天素站在后堂，看见灵珠一直在制止这个飞扬跋扈的柳思颖，而柳思颖全然没有消停的意思。
　　木屋大门一下子被踢掉，柳思颖目中无人果然变本加厉，儿时便下手阴狠，如今更甚。

　　日近正午，李珺珵应该快回来了吧。
　　在灶房做饭的小雨默默听着，见姐姐没动静，也不理论。这几日，她总是感觉姐姐有什么事瞒着她。
　　忽然听得一声陶器碎裂之声，在后屋做饭的小雨跑出来看到屋的大门门被踢下来，屋前存水的水缸被打破。
　　“姐姐，这是？”小雨急忙从灶屋中出来。

　　柳思颖气冲冲走过穿堂，天素甩出袖子中的绫带，打向迎面而来的的柳思颖，柳思颖本想拦住，不料绫带力道极大，她被打倒在地。

　　灵珠忙上前扶住柳思颖：“姐姐，不要这样。”
　　柳思颖捂着胸口站起来，喝道道：“暗算人算什么英雄，有本事出来单打独斗。”
　　怪不得李珺珵被这个女子迷上了，看露出的那半张脸，定然是个容颜不俗。再这般犹抱琵琶半遮面，更是显出几分魅惑来。果然是个狐狸精，柳思颖要激怒她，与她决斗，再顺手杀了她。

　　她不是不知道江湖规矩，这女的是江湖人士，若是死在她手下，李珺珵即便知道，也不会说什么。
　　天素并不知道柳思颖想杀自己。
　　灵珠低声道：“姐姐，我们是来找人的，不是来打架的。”

　　柳思颖丝毫不顾灵珠，甩袖冲向天素，狠狠道：“如此傲慢态度，在本姑娘面前装什么？”
　　柳思颖话还未说完，天素眨眼间飞到柳思颖身边，脚未曾离地，着实把柳思颖吓了一跳，这人行动如闪电般，她都没反应过来。

　　柳思颖撑了这些天，体力早不支，方才受了内伤，又故意逞强，眼下一惊，心头竟然有些虚，手心冒着冷汗。
　　天素冷声道：“求人要有求人的态度。先把我的药材捡起来，再说其他的。”
　　“我去捡我去捡。”灵珠忙忙到门口捡药材。一簸箕是灵芝和人参，很好捡。另外一簸箕是细小的药材，她捡了好一会儿，将药架扶正。

　　柳思颖饿了一天，毒中有些饥饿。可她太想杀了眼前这个人，在李珺珵回来之前。她道：“若是我按照江湖规矩挑战你，你必须得迎战的。”
　　灵珠忙上前道歉：“这位姐姐，我们只是想来打听几个人，并没有什么恶意，我表姐一时鲁莽，还望你不要见谅。”
　　天素看见灵珠，正欲说什么。柳思颖推开灵珠，又砸了一坛花。

　　那盆金边兰是她前几日在山中采的，当年父亲一直在找这花没找到，她好不容易养活，柳思颖竟然将花砸碎了。
　　滔天的怒意在天素心中翻滚。
　　柳思颖推开灵珠：“珠儿，我们跟她们需要客气什么，一个江湖郎中，竟然如此傲慢，还是个女子，自以为是，真是不以为耻。”

　　天素还没等柳思颖话说完，身上的绫带飞过来，给了柳思颖一个耳光。
　　柳思颖苍白的脸瞬间红了。
　　从小到大，别说被人打，就是她打别人，人也得跪下来挨着。今日，这个女子竟然敢动手打她脸？
　　不杀不足以平她这么多时日的愤恨。

　　灵珠吓得心口一缩，这世上，竟然敢有人打柳思颖，还是打耳光？
　　柳思颖在长安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只有她打别人的份，没说被人打的。
　　灵珠看了看那蒙面的女子，脸上汗毛直竖。这回思颖估计跟她没完的。
　　柳思颖捂着脸，冷笑道：“好啊，很好。”

　　灵珠拉着思颖，柳思颖使劲推开你灵珠，简直疯了一般，嘶声力竭骂道：“你这个贱人，仗着武功高就耀武扬威是吧，本小姐就给你点颜色看看。”
　　柳思颖拔出剑，径直刺向天素。
　　剑招狠戾，却无章法。
　　天素飞身而起，柳思颖踩着栏杆上。
　　两人落在茅屋前。

　　灵珠忙忙追过穿堂喊：“别打了。”
　　柳思颖咄咄逼人，天素用绫带，扫了一团枯叶，打向柳思颖，不想正打在柳思颖胸口，柳思颖后退几步，口吐鲜血。
　　天素收了绫带，方才一时气愤竟没把握好力度，柳思颖竟吐血了？
　　她道：“你记住，这你不是你的地盘。想挑战我，你还不配。”
　　灵珠忙解释道：“这位姐姐，我先为表姐给您赔不是，我们是来山上找人的，据说贵处之前救过四个男子，他们是我哥哥，我们是来找他的。”

　　树林中藏着的白玉箫听到了这几句，面无表情的飞走了。
　　天素看看狼狈已极的柳思颖，心头竟然生了一丝悲悯。这样的身手，十多日便到了雨霖岭，常人确实难以做到。
　　看了看委屈的灵珠，她正欲说什么，柳思颖狠狠道：“跟一个身份卑贱的医女有什么好客气的，给我提鞋都不配，还好意思摆架子。”

　　医女？卑贱？
　　天素摇头而叹，先前收到宫里的飞书，说柳思颖是听到文暄和明月说起李珺珵，她必然是听到什么，才这般不顾一切跑过来。

　　十二日的功夫，她便到了此地，也难为她了。可惜，天下就一个李珺珵。
　　不等天素说话，柳思颖拿起剑直接向天素刺去，天素飞身后退。
　　两旁的药架已被柳思颖砍得七零八落。这么多日存了这些药材，便这样废了。
　　心头忽然变得有些空白，脑海中一针针疼痛……
　　她中的毒忌发怒，可今日……

　　天素手心冰冷，身体因愤怒竟变得有些麻木。
　　柳思颖似乎感觉到对方身手变弱，手中的剑越发狂挥乱舞。
　　天素克制自己的情绪，又让了几十招。

　　柳思颖拼尽全身力气招招狠毒，天素不想与她打，便又用身上的绫带绕起一团枯叶，向柳思颖打去。
　　因力道没控制好，柳思颖退到在灵珠身边，猛然吐了一口血。
　　李珺珵几人回来，正见到这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