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絮影如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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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批的案，朕都看过了，公允是在，只太过仁慈。”
天帝面无表情地丢出这一句。
关蘅低头，亦是面无表情地说：“回父皇，儿臣只觉，刑罚太重也会让天界众仙人心惶恐，如今仙班空缺之位太多，将这些罪仙折些百年修为，亦或去凡间历练，总比拔了仙根，流放荒虚好些。”
“这是朕一早便定下的仙规，不按天条审案，威严何在？仙家道理何在？”
“仙规也已是千年前定下的了，儿臣想，天条也合该照着如今的形势，不断改进。”
“哦？你是觉得，朕定的规矩不合时势，如今天条合该你来定了？”帝君的气势不断地压过来。
“儿臣不敢，只是天条，也不是没有改过的先例....”他说完了 ，眼风便扫向自己的母妃。
“大胆！”天帝竟有些恼羞成怒，拍着宝座站了起来，像被踩中尾巴的猫儿。
天帝唯一改过的仙规，就是为着他当初爱的死去活来的侧妃，改了神仙成亲的天规，倒是间接成全了不少神仙有情人。可如今侧妃的模样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却不敢得罪天帝，一时竟成了不能说的姓名。
“好了。”一旁的天后，打断了天帝跳脚的模样。
她原是这三人里最该对这话里藏着的讽刺有反应的人，却全当着没听见，只提醒着帝君：“你不是说，要和衡儿说定亲的事情吗？”
天帝被点了一下，也不想再继续纠缠天规的事，咳嗽了声说道：“ 你与亦兰仙子的婚事，朕已经替你打算好了，她是神根神魂，无父无母，便由朕和你母后来指婚，其余的仪仗也都由你母后准备。你与亦兰仙子成婚后，也让她治治你这冷面的酸性子。”
他在意的是，亦兰的双/修法术必定能好好助他日后的统领之路，此时收作一家，自然是比做战神，或者当个嫦娥更为亲昵无间。
但帝君说完自己也顿了顿，亦兰仙子也是出了名的冷脸刺头，不知他俩以后谁能比谁更酸。
不过做夫妻嘛，也不是非要真情实意的才能过，他是都娶过两回的，当时确实都是一腔的真心，可真心不过几十年也就变味了，以后留下的都是些无趣的和顺日子，只是天上的夫妻不止要一起度百年，这千万年的生活，只要不打起来，便就是一等一和睦的恩爱了。
天后终于露出了笑容，离了席，不管天帝，只抓着关衡的手，去了她的宫室。
她让仙婢从屋里拿了匹素红的缎子出来，那缎子在双玉手上像面旗帜一般飘着，凝着世间最好的刺绣，想来是百花仙子从凤凰那儿要来了凤凰羽，染了云霞的彩，又用了繁星的星尘沾了，才绣成这样精密的一匹红布，却轻的像一片云，还散着仙界独有的百合香气。
“是我早就备好了的絮影锻，就等着你成亲的时候，给你还有新娘子做嫁衣呢，你瞧瞧，喜不喜欢？”
天后问着他，又用手轻轻抚着这华丽的红缎，眼里含着一股复杂的情愫，三份艳羡，七分回忆。
当初她与天帝是同宗的师兄妹，因着相恋违了门派的规矩，只逃出来，只对着天地成亲，别说嫁衣，连像样的盖头都没有一个。又生了关蘅，住在牧星荒山上，日子虽是艰难，但二人同心相爱，又有着孩子，她是打心眼儿里不觉得苦的。
她是师傅座下的云霏师妹，最肆意明朗的女子，法术高强，游历四方，他说最喜欢她的放肆潇洒，世间其他女子温柔和顺，毫无意思，师傅与长老不同意他们的婚事，可他是不顾这些的，他爱了，便是被逐出师门也要与她在一起，她也一意跟随，生死无悔。
在牧星山上的几十年，真是开心啊，她还记得自己初为人妇，不会做饭 ，灶台都被她烧塌了，天帝便让那胖小子骑在肩头，一家三口就着塌了的灶台烤地瓜，笑地肚子作痛，仰头便看着漫天的繁星。
可人哪儿能天天吃地瓜呢？她为着孩子，学着做饭做菜，打扫家务，学着做一个温柔体贴的母亲，可渐渐地，帝君好像待她，便只有和气，没有亲密了。
后来他随着仙界出征，她便在后方带着关蘅，养大一个孩子是及其漫长的，等一切都尘埃落定了，他们好像也只剩下一层被孩子牵扯的关系了。
那就等吧，
等大战结束，飞升成仙，一切尘埃落定，她想着，人到了这般年纪确实就只有淡淡的感情了，哪儿还能是十七八岁的少年呢。
但成仙后的天帝下凡历劫，她和关蘅领着众位仙家在南天门等他，却只见他不顾天规，那铁一般天规，他自己定的天规！
他面上闪着当年的少年神情，牵着那人间女子的手一齐归来，还觉得做侧妃委屈了她，只盼她生下皇子。他历劫时不记得前尘往事，爱上其他女子，这说来到底也不能怪他，但那女子的模样性子，实在是像极了她当年恣意的模样，又听说他们在凡间，她是他骑着高头大马，两人拜天地父母，三书六礼娶回来的妻子！
她成日里睡不着，只强撑这每日笑意盈盈，人人都说，她天后之位岌岌可危，就连儿子的太子之位，将来也可能要让给那位，她对这些名头并不在意，只是时常出神想着那鲜红的嫁衣和盖头，想不明白，也过了些时日，也就不想了。
那女子却经历了生皇子的风光无限，到人老珠黄的门可罗雀，从头到尾，她们也没有过什么针锋相对的时刻，她如今一切总是淡淡的，只是和千年前灿烂的云霏师妹判若两人。
她很久没有这般真心笑过，抚着这红缎，她是极喜爱的，只盼着儿子成亲时，他能有一场体面的婚礼。
关蘅不懂这些，这红布飘扬，仙界几乎从不见人穿这样扎眼，脑子里却只隐隐地记得一抹红色的身影倒还相称。
“你呀，长大了也不知道为自己打算，我见你也不常与那些仙子多来往，如今你父皇有意，你与亦兰仙子倒也相称，你得空了，就去广寒宫问问她的身量尺寸，让和玉给她裁出嫁衣，这絮影缎要裁制许久，不必寻常的衣物。我不给你备着，你是不知道准备的。”
她仍絮絮叨叨地说了许多，关蘅却发了呆神游，之前帝君试探他们时候，他与亦兰都没说什么，没有拒绝，也没说过同意。今日这抹红缎却切切实实地让他头一次有了实感，心头却并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喜悦吗？好像并没有，难过吗？好像也没有。
“我想，亦兰仙子，仿佛也对这衣料妆扮之事没那么在意。”他只憋出这一句。
“你懂什么，你不和她交往，人家怎么好意思跟你说这些？” 天后把轻若无物的缎子往他怀里一揣：
“快去多与她说说话，记着了，要多听，多想，多夸，姑娘家要什么，她还没说，你便要出手给她带来..."
天后仍在说着，
关蘅只模糊着答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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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蘅揣着絮影缎，挪着步来了广寒宫，却只背着手，在亦兰门前踱步，不知该怎么提量体裁衣的事。
亦兰神通广大，觉出屋外有人，一扭头，她便化在了关蘅身后，将他吓地一激灵。
“太子殿下，有什么事？”
关蘅捂了会儿胸口，“嗯...无事，只是想请问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玩意儿，可以...与我说。”他努力回想着母妃与他说的话，他记得不太清楚，便只硬着头皮问道。
亦兰的眼光却更加冰冷，早觉得他那日在凌霄殿前说话就奇奇怪怪，帝君又存着撮合他们的心，该不会这个太子真觉得他俩已是一对了吧？
亦兰心里烦躁，只想翻白眼：“我没有什么想要的玩意儿，多谢殿下关心。”
关蘅也感受到了她的送客之意，又想着挣扎一下，想了想母妃的话“多夸”，又道：“想不到在广寒宫的月色下，亦兰仙子比平日里更美丽绝尘。”
果然拍到了马屁上，亦兰向来讨厌男人对她美貌的称赞，因为那通常又跟着一溜对她实力的嘲弄，和玩味的调侃。她的眼神不但是冰冷，更带了一丝杀气：“多谢，不过我是战神，多漂亮的脸蛋也没有观月刀的刀锋好使，我的那些手下败将，可没有一个再只瞧着我的脸的了。”
关蘅大气也不敢喘上，只想问问她身量尺寸，绕了一大圈，不仅是没说到点子上，还能很明显地感觉到她的怒气见长。他越着急，越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眼珠往她身上轻轻转了一圈，想提一提嫁衣的事，亦兰觉察出他的眼神在自己身上瞟，只觉他轻薄，更是怒不可遏，声音抬高：“太子殿下若是没有什么要紧事的话，不如早些回宫休息吧！”
关蘅被她吓地退了一步，忙不低地说：“是...好。仙子也早些休息。”便逃似地回了自己的清漓殿，
进了殿才深深松了一口气：和亦兰仙子说话，比和天帝老爹说话还让人难受啊...
那和玉只小步地跟了上来：“殿下，天后吩咐的裁制新衣...您这趟问着了么？"
关蘅默了半晌，只憋出一句：“上次让你照顾的女子，便按照她的身量做吧，她们都高挑，想来也大差不差，衣服怎么样都是能穿的。”
“是”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絮影如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