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入云端》风中的小石子

6、窒息

　　梅子把拉回家的书又原封风不动的拉回了B城。回到学校，重新投入到书本中，看着自己倒计时的考G时间，梅子又过起了起早贪黑，不问世事的日子。有一天梅子趴在电脑前练习机考写作，宿舍的电话响了起来。拿起电话，梅子耳朵里传来那个对自己有独特新引力的磁性男声：“你好，我找一下梅子”。梅子愣了一下，强迫自己从英文写作思维中撤离出来，定位到话筒中的声音：“我就是，有什么事情吗？”是的，是峰的打来的电话。
　　大约峰知道梅子已经猜出了自己的声音，没有再做自我介绍：“我们搬宿舍了，电话号码换了，你还要记下来吗？”梅子的脑袋嗡的一声——“你还要记下来吗？”——梅子被这句话点了穴。
　　她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在电脑上把对方的号码记下来的。挂了电话，看着号码，她知道这个号码对自己应该没有什么意义了。“你还要记下来吗”这句话还在耳边回荡，梅子的心像是被什么揪住了止不住的疼痛起来。它像是在提醒自己永远失去了这个爱人了，像是在告诉自己他已经远离自己了。每回想一遍，梅子的破碎心就像被用手提着破口的两侧缝合一次，但是无数次的缝合之后，梅子的心并没有痊愈。
　　时间过得很快，不管梅子愿不愿面对自己失去爱人的事实，她都得咬紧牙关走下来考G这一关。这是她准备了一年多的目标，为了考G梅子上一个寒假都没有回家，过年也没有回家陪爸妈。年是在北京的二爷爷家过的，二奶奶建议梅子去寺庙里烧香许个愿，让菩萨保佑自己顺利出国留学。于是，大年初一梅子跟叔叔一起去雍和宫上了香，当时刚上完香出来，往叔叔车上走，就快要走到车跟儿的时候，梅子脚底下一歪，在一块不大的冰块上滑倒了。回到家里，跟二奶奶呢讲述了刚才的经历，二奶奶买有说什么，但是梅子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不太好的感觉。二奶奶是个大学生，中科院的老学者，是个无神论者，但是她还会信这个吗？梅子心里想，我不信。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就是要努力考。
　　信心满满的奋斗精神还历历在目，到了眼前这一刻，梅子已经开始迷茫，不知道自己拼命出国学习的意义是什么了。在近似梦游状态中梅子结束了自己的考G生涯。走出考场，站在天桥上，看着来来往往的车流，梅子告诉自己，所有绷紧的、努力的、挣扎的一切都已在上一刻告捷，这一刻自己总算可以松一口气了，而且也可以开始想到峰了。但是想到峰，梅子的心疼却更加清晰了，她感觉难以呼吸，走到哪里都无法呼吸。世界、外界就是一座山黑压压的直扑过来，醒着、睡着，吃着，走着，坐着，那里都逃离不了。
　　最后，梅子踏上了北去的列车奔向了北方一个小城，找到了一个大哥级的高中同学军，来放松自己的心情。军高中毕业后没有考上大学，他在这个小城里搞药品销售，在得知梅子进入这种状态后，积极鼓励梅子来自己这里换一下环境，改变一下心情。小城的悠闲和当地的特色美食加上军的知心开导，倒是真的起到了一定的作用，梅子其实不确定自己好点儿了，但是好友军这么告诉自己。几天后，军突然提出给峰打电话，梅子也确实像是想听到峰的消息，她那压抑的心底甚至出现了那么一丝期待，期待这么短时间内峰就改变想法，改变成接纳自己而不是那个所谓的敏。电话接通了，军做了自我介绍，然后问：“在干什么，准备考研吗？”
　　梅子在旁边侧耳听到电话那头峰的磁性声音微微传来，“准备考研呢。不过也是因为陪女朋友准备考试，临时决定自己也考，之前没准备。”
　　“梅子在我这里，你也来玩儿两天吧。”
　　电话那头静默了良久，“不了，时间很紧张了，之前没准备考。得抓紧时间学习了。以后再说吧。”梅子的心凉了半截，但是感觉已经没有那么疼了。
　　从小城回到学校，大四的校园生活在继续，但是心痛和窒息的毛病并没有治愈，每次躺在床上，梅子就感觉上铺在往下压。压的自己难以呼吸，心痛不已。每次在梦里都会被山压住似的。安安静静在舍友们的相伴中大四上半学期也很快过去了，对梅子来说最有色彩的就数这个学期吃的无数盆水煮鱼了，那个时期正是整个京城水煮鱼红遍大街小巷的时候。应该说水煮鱼为梅子这半年的痛苦生活也是立下了汗马功劳的。那个新电话号码果然没再启用。梅子知道不用再联络了。
　　可是，寒假回家后的同学聚会每年都在进行，今年也不例外。梅子在问自己要不要去，她最后给自己狠狠的鼓励了一把，不能因为一个峰就不要同学了吧，她要去，她要去平静的面对自己的过去，否则要怎么找回力气走接下来的路呢。
　　聚会的当天，梅子还在想峰不会不来吧，不来更好。但是转念又开始期待峰的出现。身为班长的峰怎么会不来呢，班里的吃喝拉撒从来都是他来操劳的，梅子在暗笑自己的无知。
　　同学聚会话题都是那么有趣，许久不见的好友，见面了打趣的打趣，分享经历见闻地，趴在一起说悄悄话的。梅子看着同学们的变化，感觉时间跨度好大，眨眼间当年的那些稚嫩的身影已不复存在，眼前一个个阳光明媚、精气神十足的青年人就是自己的那些可爱的同学了。
　　很快梅子的眼里投射出了峰的身影，梅子的心还是狠狠的跳了一下。这是她一直期待的身影。他们有一年多没见面了。去年的过年聚会梅子没有回家，也就不能参加同学聚会了。眼前的这个峰显然已经不是自己想象中的样子了，毕竟大学这几年正是男同学们从男孩向男人成长的跨度期。高高的峰脸上的棱角更加分明了，高高的鼻梁配着高高的喉结，逼人的男人气息，让梅子一下感觉停止了呼吸，又很快意识到什么不对，马上将视线撤离。转身跟旁边的女同学谈笑起来，但是不成想最晚到来的峰被安排到了梅子身边唯一的空座上了。于是梅子的心又砰砰跳个不停，脑子就跟倒了一锅浆糊在里边似的，乱哄哄的。
　　因为有峰在旁边，聚会的时光梅子感觉云里雾里的，不记得自己接下来都干了些什么了。聚会马上接近了尾声。因为马上要毕业了，同学们的联系方式都没有更新，于是组织者提议重新统计联系方式，打印出一套完整的通讯录人手一份，出乎意料的是组织者分配的任务是梅子和峰两个人负责去打印。梅子已经不知道自己该如何表态，是拒绝还是同意，还是应该怎样来表态，她没有想法。
　　这时候旁边的峰已经站起来往门外走去。梅子不自觉的也跟着站起来，谁知道峰的脚步是那么的快，眨眼已经走到楼梯口了，完全没有等着梅子的意思。梅子着急的往前跟去，就在跟下楼梯的瞬间，梅子脚底一滑，往下扑去，梅子大叫一声，然后就倒在峰惊讶转身时半扶半就的臂弯里了。梅子稳一稳神，心里懊恼死了，自己怎么会偏偏穿这么一双硬底儿鞋呢。可是偏偏这个时候，沉默的峰观察梅子立马站稳没有问题后，放开梅子继续转身下楼，没有丝毫要跟梅子又进一步交流的迹象。梅子只能尴尬的跟在峰后面或者叫小跑着追着他，却并没有话。从聚会到打印回来，梅子和峰仍然没有任何交流，梅子只是梦游般走完了这一天，回家就懵懵懂懂的睡去了。
　　聚会后距离过年没有几天时间了，这几天里梅子开始收到峰的短信了，两人感觉不咸不淡的每天短信来来往往地聊开了。梅子倒是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去界定这个联络，自己这算是什么呢？“也许还是好朋友吧”，梅子心里告诉自己。这些不咸不淡的聊天倒是开始让梅子持续了半年多的混混噩噩状态渐渐散去了。梅子感觉开始找到自我了，开始不再窒息、不再心痛了。
　　有一天，梅子一条短信发了过去：“你跟敏怎么样了，你们怎么规划未来呢？”
　　“我们联络不多，我俩不太合适。”
　　“你们分手了？”
　　“我还没跟她说这个事儿，她一直在忙考研，没有机会跟她谈。”
　　梅子知道峰的这个大学女友是个优秀的女孩子，她从峰的口里没少听到敏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