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使》阿妖

37、宋管家

　　一根针落地的声音都会打破此刻的宁静，当然前提是，有针的情况下。
　　后仰靠坐在红木椅子上，叙说之后再一次深陷对往事的追忆，宋逸轩闭上眼，双手搭在两侧的扶手上，雪白的唐装薄衫被昏暗的白炽灯光渲染上淡淡的橘黄。
　　捂住嘴巴，小心翼翼的遮掩下，第三个哈欠打的酣畅淋漓，在欧漠的训导下，洛唯的生物钟一直都运转的非常完美，下意识插进空空的口袋，才想起手机好象被自己遗忘在洗漱台上，左手一捞把欧翊的手腕扯到面前，银色的卡西欧表面上准确的显示十一点零四分。
　　睡眠时间到了，能不犯困吗？
　　继续充当好好先生的欧翊沉默不语，看到洛唯半搭眼皮看时间的动作就知道，她的耐心到此为止了。
　　细微几乎不可见的笑意挂上唇角，酝酿了这么久的好戏终于要上演了。
　　“宋先生，想必该说的您都说完了吧，还有什么补充的吗？”拍拍脸蛋，让自己清醒了些，洛唯微笑着站起来，晃动晃动脖子，灵活灵活肩膀，扭动扭动腰身，连膝盖都没有忘记，十足一副游泳下水前的热身全套。
　　不可思议的茫然片刻，宋逸轩足足五秒种才找回神智，“都，都告诉你了，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办？”
　　娇柔可爱的一笑，洛唯天真清纯的眨眨眼睛，完全理所当然的回望，“当然是去找老妖精，打败它，然后把同学们都救出来。”
　　朝门口迈去的步伐刚落下，突然想起什么，洛唯扳起一张世界末日的面孔，“对了，照你刚才的说法，如果老妖精死掉的话，那你们不是也活不成了吗？”
　　全然释怀的眼神，宋逸轩摇摇头，带着看透人世沧桑的疏离与淡漠，被绝望束缚的百年岁月，足以磨灭所有希望，“人鬼不如的生活我们比任何人都想要解脱，只不过没有自我了断的勇气，若是能有人送上一程，相信我和姐姐都会心存感激。”
　　“既然这样，就一起去吧，你也一定很想亲眼见证它的下场，对不对？”晶莹明动的双眸闪耀不染凡尘的光泽，束着马尾的少女伸出手，含笑着送出邀请的信函。
　　深褐色的实木大门，转动金属把手，轻轻推开，纵然拥有充足华丽的光线，空旷的门厅途留寂冷的空气，眼前浮现出晚饭时分，大家热闹欢愉的笑声，洛唯低头敛去眼中不禁意间浮露的寒意，古旧的宅门“吱嘎”打开的声音仿佛战士出征的号角，吹响了战事的序幕。
　　门外，月光倾泻大地，灰暗的墙壁，青绿的草地，斑驳的碎石小路，黑色的围栏以及远处的深林朦胧迷茫，散发同样是太阳的光芒，夜空高挂的银月无论如何都无法带来丝毫温暖，清冷的睨视万物，沉静得仿佛抛弃了所有的情感。
　　顺延庭院的边缘绕到古宅的背面，古老的榕树孤单的挺拔在后院右侧的边角，浓茂的枝叶呈放射形向四面无限伸展，支柱根和枝干交织在一起，形似稠密的丛林。
　　洛唯停住脚步，眉心皱起，如此罕见的古木，为何从未有人注意？
　　不，仔细回想，窗外的风景里，这棵榕树一直都在，只是好象每次转身之后就会忘记它的存在一样。
　　忍不住自我嘲笑，真没想到，她竟会被低级别的催眠幻术给蒙骗过去，要是让宫菲知道，八成逃脱不了这门课程重修的命运。
　　巨大树冠遮蔽了月光，投影之下隐约可见向下生长垂挂的气根多到无法判断数目，甚至遮蔽了主干。
　　耳边回响离开之前宋逸轩最后道出的一番话。
　　三十年前树心被毁，是老妖精最为薄弱的地方。
　　“你说老妖精是睡着了还是对我们友好过头啦，竟然一点动静都没有？”洛唯一脸求知的拉拉宋逸轩的衣袖。
　　脸上儒雅的微笑依然，哪有一点将要赴死之人的样子，目光温润如水，“魂魄和月华都需要完全凝聚精神才能完全转化为自身的能量，它现在的状态当然感知不到外界，所以现在是最好的时机。”
　　朝向榕树又走近几步，余光中宋逸轩仍旧站在原地，洛唯抬头和欧翊交换眼神的同时，右手火光蔓延，竟然是不同于以往的苍白色。
　　“宋先生，我要开始了，您准备好了吗？”回过头，洛唯眼底满是悲伤，声音微微颤抖，“我会努力一击结束。”
　　月光下，浑身散发书卷古香的男子轻点颔首。
　　火焰被掷出紧接着纵身一跃，洛唯身形敏捷的落在三米之外，而欧翊更是漂亮的在空中带出一条弧线，默契的与洛唯往相同的方向避让开。
　　半分钟前站过的位置，深深的刺入三条足有成人手臂粗细的气根。
　　“看来，是我低估你了。”喘着粗气，被烧得面目全非的左臂耷拉在身侧，不断滴落浓绿色的汁液，看上去异常狼狈的面孔却足够昭示身份。
　　“我可以当成是你的称赞吗，宋管家。”收起楚楚忧伤，取而代之的是千年寒冰都无法企及的寒霜，洛唯的眼眸静如月海，“别说我没给你机会，把魂魄交出来，我会考虑不插手。”
　　宋逸轩表面上虽然不动声色，心里却是暗自吃惊，创伤的手臂竟然失去了再生的能力，尽管如此，嘴上半分没有示弱，“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进到肚子里的魂魄，你以为我会吐出来吗？”
　　“问题是，你有吃进去吗？”眼睛紧紧盯视，洛唯的脸上闪过一丝决绝，“还是你想要我把你烧到连骨头都不剩的时候，才肯好好跟我谈？”
　　苍白色的火焰在空气中划过，硬生生将一小片树冠下的气根烧毁。
　　脸色黑上几分，温雅的气韵早被抛到九霄云外，暴戾的气息烟雾一般笼罩在周边，宋逸轩狰狞如鬼魅的双瞳闪烁妖异的光芒，“你到底是什么人？到底还知道些什么？”
　　从来就没有料到会有人敢踏进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更何况是在满月的午夜时分，所在当那个少年带着昏迷的同伴扣响了他的房门，诧异之下竟然忘记那一刻，他们应该和别人一样成为被剥夺了灵魂的木偶。
　　直到女孩醒来，两人旁若无人的斗嘴，他才回过神来意识到突发的状况，好在这个叫做洛唯的女孩从一开始就很主动，自己只需要遵循她的思考路线在原有的故事上填加一些合情合理的情节就足够了，虽然他的确不清楚所谓的灵异使者是怎样的身份，不过眼前的两个人看上去并不会构成什么威胁，只需要一个小小的圈套就能处理这个意外。
　　没想到，真正被设计是一直以为运筹帷幄的自己。
　　眼波微转，接收到欧翊风轻云淡的微笑，洛唯安了安心神，刚才真的担心那个做作的家伙能不能及时避开，虽然之前他给了自己足够多的暗示。
　　“您是不是活的太久终于不负众望患上老年痴呆了，自我介绍还没一个小时就被你忘光了，就凭这样的脑子，你是怎么把好几百岁的老妖精涮的连渣都剩不了多少的？”趁着说话的空隙，洛唯拉着欧翊慢慢移动位置，最后停下的地方与宋逸轩还有古木呈现三角，确定视线足够顾及任何一边的时候把欧翊护到相对安全的身后，“我再说最后一遍，把同学们的魂魄交出来，我就安静的走人，你要是有本事把老树精的内丹逼出来你就尽管放手干，除此之外，你乱打主意我可不会袖手旁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