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霄缓》仗江月

1、末班车

　　晚上22:57，王悦成功赶到公交车站。

　　末班车是23:00，她所在的站点离起始站还有三个站的距离，怎么都赶得上。

　　王悦松了口气，想着现在没什么车，公交应该来得很快，索性站在路边等。

　　没一会儿，一辆出租停在她面前，司机微微探着身子，询问她要去哪。

　　王悦摇了摇手，司机带着几分不解离开。

　　还不到两分钟，一辆贴着“袋鼠打车”的白色桑塔纳停在她面前。

　　王悦有些烦躁，转念一想，这大半夜的还在外跑车，和她一样都是苦命打工人，便笑着摇摇头。

　　十分钟后，公交缓缓而来。王悦上了车才发现，除了司机之外，车上只有一个乘客，坐在后门附近。

　　她走到最后面坐下，因要到终点站才下车，所以戴上耳机，闭上眼打算休息一会儿。

　　忽然一阵冷风吹过，王悦打了个颤，睁眼把窗户关紧些，正要再闭上眼，蓦地觉得有些不对劲。

　　她前面不知何时坐了一个人，黑色的长发柔顺透亮，浓密的发亮让她羡慕。

　　可她总有种被窥视的感觉。

　　总觉得前往有道强烈的视线紧盯着她。

　　可无论是她前面的人，还是后门旁的乘客，都没有回头。

　　视线是从哪来的呢？

　　她环视一圈。

　　公交在行进过程中，车厢内不会开灯，但凭着窗外的路灯也能看清车内的情况。

　　一切正常。

　　本以为是自己加班加得太久的后遗症，王悦索性拿出手机刷视频，可被人紧盯的感觉越来越浓烈。

　　她抬起头再找了一圈，视线落在了前面这人身上。

　　鬼使神差地，她伸出手，撩开了对方的头发。

　　正与一双漆黑的眼对上。

　　见王悦发现自己，那双眼弯了弯，头微微一歪，露出血红的大口。

　　......

　　一个不到十平米的会议室内，詹自明端正坐着，点开了监控视频。

　　投影仪在幕布上显出了内容。

　　半夜22:57分，一个身着白色上衣、深蓝色长裙的女人快步赶到公交站台，在五分钟内，三次招手。

　　可出租和网约车停下后，她又摆手让对方离开。

　　23:09分，21路公交车到站，女人却没反应，直到公交车驶到远处，才抬步向前，走到马路中央时，忽然一阵抽搐，以一种极为扭曲的姿势倒在地上。

　　视频到此为止，詹自明让人开了灯，开始介绍情况：“王悦，女，32岁。海和科技有限公司行政部副部长，6月3日晚，因工作需要加班，而公司不报销打车费用选择赶末班车。死亡时间为23:15分，死因是颈骨折断，同时身上共有47处骨头断裂。这是今年发生的第17桩、本月发生的第四桩同类案件。每个受害者都是在等待末班车之后出事。钟小姐，您有什么看法吗？”

　　詹自明看向一旁坐得歪七倒八、戴着耳机、全神贯注打游戏的钟语山，心中有些不满。

　　他并不怀疑钟语山的本事，即便对方看着像个二十多岁的大学生。他明白，这类人的本事高低，不是从外表能看得出来的。

　　这案子严重，且发案频率渐高，从去年年初开始，已有三十余人受害。

　　虽然他们每次都及时以车祸、猝死、酒精中毒等原因掩盖过去，以免造成群众恐慌，可却一直没有头绪。

　　在这个情况下派来的人，即便不是顶尖高手，也不会是什么泛泛之辈。

　　他不满的，是钟语山的态度。

　　一进门，就歪倒在椅子上，打开了游戏。

　　詹自明看了几眼，是一款以《山海经》为背景的竞技类手游，开服以来热度持高不下，他闲着的时候也会玩一会儿。

　　可不代表能在这种时候旁若无人的玩游戏。

　　“就一个视频，什么也看不出来。我之前去过现场，但是乱七八糟的，线索都没了。”钟语山的手指飞快在屏幕上滑动，操纵孟极第二十次杀了对方的天马后，才算满意，直接去冲对方老巢：

　　“第一现场你们没保护好，只能等下次再死人。”

　　“等下次？”詹自明不可思议，“不死人你就查不了案？”

　　钟语山耸耸肩：“那你找到了有用的线索吗？”

　　杨进连忙开口打断准备说话的詹自明：“是路过的司机发现的尸体，我们的人赶到现场时，已围了一小圈人。毕竟大家都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无法知道哪里会出事，及时赶去保护现场。钟小姐，你先看看面前的资料，会不会有什么思路，猜测到是谁所谓。”

　　钟语山腾出一只手翻了翻，相当随意和敷衍：“猜不出，这种算是最基础的，可能是游荡的野鬼，也可能是些山精树怪 ，但凡会点障眼法的都做得到。只有没被完全破坏的现场，我才能感受到气息。”

　　钟语山也知道，在座的七个人都对自己不满。

　　要不是出了意外需要修功德，她才不会在这听这些年龄加起来都没自己大的人啰嗦。

　　至于死人？

　　这个世界哪天不死人？

　　这点人还真不够她看。

　　“至少能指出一个方向。”孟学安将一张纸铺开在桌上，“这是受害人遇害时的位置，上面都标注了时间。目前我们暂时得不出规律，钟小姐看呢？”

　　钟语山不说话，全神贯注打最终决战，在詹自明耐心告罄之前，成功攻下对方据点，获得物资：“没规律，就是个到处游荡的，走到哪忽然想吃人了，顺手抓一个吃。不过呢......”

　　她指了指桌上一个装着领带的证物袋，浅灰色的领带上大半部分沾了黑色的污渍：“看这玩意儿阴气这么重，多半是鬼。不挑食的鬼就什么人都吃，这种修为也不会太高。要是对食物的生辰有挑选的，就是借此修炼的，要是不及时阻止，会修炼为祟，继而为魇，然后是魑。鬼食百人为祟，你们还有时间。”

　　刘飞沉看了一眼钟语山，忍了又忍，才没爆粗口。可钟语山紧接着的下一句话，让他火冒三丈。

　　“不过你们要是嫌麻烦的话，也可以等它成为祟，这就好追踪一些，也不用强求现场完......”

　　“你说的是人话吗！”刘飞沉拍案而起，几乎要绕过桌子冲到钟语山面前，被杨进死死抱住。

　　“那可是三十七条人命！”刘飞沉勃然道，“活生生的人命，不是你游戏里的三十多个‘人头’！”

　　钟语山漫不经心地点点头，又开了一把游戏。

　　这是多人对抗模式，双方各五十人，可自由选择自己已解锁的角色。每个角色有不同的技能，被打死后能在据点复活，先攻破对方的据点为胜利，结算时会根据过程中的表现给予奖励。

　　钟语山对那些奖励不感兴趣，主要想杀得对方四处逃窜乃至破口大骂。

　　“钟小姐。”詹自明加重了语气，“上面派你协助我们办案，抓到凶手是其次，主要是避免再有受害人出现。”

　　钟语山叹了口气：“行吧，你们要是闲着，找找第一桩命案附近有没有什么特别的情况......”

　　“有。”孟学安翻开文件夹，指着其中的一页：“第一桩案子发生在西梅区顺阳大道，案件发生半个月前，附近一栋居民楼发生火灾，造成一死一重伤。死者是火源楼上的住户，因慌乱中摔倒撞到桌角昏厥，没能及时逃离或呼救。重伤的是位消防员，经抢救活了下来，但全是大面积烧伤，至今仍在进行治疗。”

　　钟语山瞥了一眼：“不是这个，你们别往死人的方向找，这鬼说不定死了七八十年了，因为某种契机重见天日。”

　　詹自明当即示意刘飞沉和离门最近的周永去查，而后看着钟语山：“钟小姐，我现在念一下各个受害人的生日，请你试着找找规律，看能不能推断出下一个受害人的范围。”

　　不等钟语山回答，詹自明便从第一个受害人的情况说了起来。

　　钟语山也不言语，只是打着游戏，战况似乎有些激烈。

　　詹自明一个一个念着，以眼神阻止了想去抢手机的人。

　　连王悦的出生信息也念完，詹自明正要叫钟语山，后者却先开了口：“90年，12月7日出生的，嗯......男的。”

　　话音未落，杨进和孟学安便起身出去找资料，詹自明让剩下两个人一起去帮忙，对钟语山道：“钟小姐......”

　　“打完这把就走，不用管我。”

　　詹自明只好留下一张名片，沉着步子出去了。

　　虽说给了方向，可范围实在太大。

　　经过初步筛选，90年12月7日出生的共有4779人，男性有2821人，其中有本地人，有外地来此暂居的。而对于临时的旅客，完全无法筛查。

　　更关键的，是不确定凶手下次作案的时间及地点，所以这个线索看似一大突破口，实则用处不大。

　　所以这一局游戏还没打完，钟语山就接到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