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降野犬》》慌感梦核

2、哪来的混小子？

　　“铃——！”急促的上课铃声响起，在空旷的行政楼内显得尤为清晰，久久回荡在走廊之间。
　　远远走来的少年似是没有听到铃声一般，依旧不紧不慢行走着，待离近了，才看清他手里抱着厚厚一沓作业。
　　付涵循着寒风飘佛的方向微微垂眼，以抵挡气流入眼的吹袭，原本清冷的眸色不知何时再次染上了一丝疲惫。
　　脑海中，徐老师的话不断响起。
　　“小涵，老师知道那次事件对你的影响很大，不愿意再抛头露面，可是下一次的省竞赛十分重要，不是校联赛可以比的，甚至关乎到报送名额...小涵，以你的实力，真的不再考虑考虑吗？”
　　参加省竞赛。他有那个资格吗？在他做出选择的那一刻就已经没有退路了不是吗？想要留下，就只能付出代价。
　　付涵自嘲出声，思绪不由回到了去年初春，一个非常，春和日丽的日子。他微微出神，蓄压已久的脆弱神色蔓上面容，似朱丹一般点缀在眼底。
　　这不经意间的脆弱或许连付涵自己都不曾感觉到。
　　不知回忆到了什么，付涵忽然加快步伐，面上的厌烦与脆弱毫不掩饰，似是欲将某个念头远远甩在身后。
　　不远处的楼道里，身形挺拔到有些过分的痞子少年正把玩着火机，吊儿郎当地往楼下走去。
　　卵毛个理江名校！连个方便抽烟的破地方都没有，最让人震惊的是男厕竟然玩特么“大通铺”，修个隔间会死吗？方便比谁鸟大吗？！
　　活了十七年从来没去过连排公厕的宁海太子哥此时炸毛到了极点，一想到自己以后都要过这种苦逼日子，心情就愈发烦躁。
　　玛德，烦了！真铁马想惹事！
　　落魄的宁海太子哥走下楼梯，心底一阵窝火，丝毫未注意到一道疾步走来的单薄身影。
　　付涵隐约觉察到一股别样的气势，他狐疑地抬起头，猝不及防和来人撞了个满怀，活了多年的三好学生那一刻心中唯有一个念头——人怎么可以长那么高，像堵墙似的黑压压撞过来！
　　肖梁更惨，正心塞得紧，一个脑袋便“唰！”地撞了过来，好险没把他一口老血撞出来，指间的打火机“啪嗒”一声掉落。
　　巨大的冲击力下，付涵手中的作业哗啦啦散落一地，他抬手抚上被撞痛的额角，对方则捂着心口痛的呲牙咧嘴，场面顿时一片狼藉。
　　“抱歉。”
　　瞬间的沉默后，付涵率先开了口，他蹲下身，面无表情捡拾起地上的本子。
　　反正他早已倒霉成自然了不是吗？
　　“你！”宁海太子哥的暴脾气又岂止是一两句话便能打发走的，肖梁气恼到了极点，脸上再度展露出狞笑。
　　“什么？”付涵下意识抬头，眸光若质般流动，最终落在了对方脸上，那张盛满了野心与痞浪的面容上。
　　他对肖梁的怒火仿若未闻，仰起脸平静注视着这人，柔色的唇与眼底未褪去、绛红点缀般的脆弱毕揽无余，寒风袭来，地上的纸页肆意飞扬，付涵就这么静静伫立在无数被分割开的雪白之中，即便连纤若柔翼的羽睫也不能将他眼中的忧郁与清冷掩去分毫。
　　那是双茶色的纯瞳。
　　视线交织那一刻，这位阅人无数的宁海太子哥脑子“嗡”地一白。
　　直到往后的许多个日子，肖梁也难以形容自己看到付涵的第一眼究竟是什么感觉，一如此刻，心中的千言万语都只浓缩成了一句——
　　“卧槽！”
　　付涵:“......”
　　这人有点...不太文明。付涵自动无视掉对方的脏话，继续捡着地上的本子，显然不想在此多做停留。
　　肖梁长这么大就没被人冷脸相待过，却破天荒地没有没有半点怒火，他压下一直卡在嘴边的“你没长眼睛吗？”舌尖抵了抵后槽牙道:“我帮你吧。”
　　说着弯下腰去帮付涵捡落在地上的作业本。要是教宁海那群同肖梁厮混在一起的狐朋狗友见了，准会惊叹一句“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然而此时，这位宁海太子哥只是毛头小子般手忙脚乱地将东西捡起，全程如提线木偶，面上的表情看不出是不悦还是开心，总之十分矛盾。
　　“谢谢。”付涵愣了一瞬，接过本子向这人道谢。他抬起修长的脖颈微微颔首，深深的寒流融在他的身侧。
　　而后，他没有再看某个满身匪气的混小子一眼，抱着作业转身离开，转眼间便已远去。
　　不知过去多久，落魄太子哥的三魂七魄终于飘过来一魂，他站在原地回味起方才心脏骤停的尖锐失鸣感，发出了比三分钟前更响亮的一声“卧卧卧卧槽！”
　　好巧不巧，兜里的电话铃声同时响起，肖梁目光眈眈地望着少年离去的方向，拿出手机看乜了眼，面无表情道:“喂，老舅，找我有事。”
　　话还没说完，谢允明的大嗓门就杀了过来:“肖梁！你个混小子又去哪儿了？我和你李叔聊着聊着结果发现人没了，在外面就这么拉你老舅面子的？”
　　“没。”肖梁把手机拿离耳边，歪着身子以防自家老舅的嗓门震破耳膜:“出来方便一下，这就回。”
　　说完不待对面回应便掐断了电话，转身往回走。没走出几步，这人又折回来，把卡在死角的火机捡起来揣回兜里。
　　打火机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是肖梁趁付涵不注意一脚踹过去的。
　　毕竟谁家好学生会带着打火机上学？肖梁觉得现在有必要维持自己“三好品行学生”的形象。
　　回到办公室，两个中年男人仍然在为入学的事情商讨，在此之前肖梁毫不在乎，主打一个听天由命，事实是他也的确靠在沙发上又听了半天“废话。”
　　直到这人听到自家老舅要把自己塞进文二（13）班，肖梁这可大有意见了。
　　“（13）班？”肖梁皱眉，脸上的不耐毫不避讳:“不去。”
　　他说着别过视线，果然，不等多久谢允明便急火攻心道:“不去？你个混小子，一中的文科重点班都不去？那你想去哪，上天啊？！”
　　谢允明以为这混小子是故意要和他对着干，谁料问罢肖梁回过头，竟然真的报出个班名:“文二（15）班，怎么样老舅？”
　　脑海中，少年仰起脸看他以及拾本子的破碎情节不断回放着。
　　此言一出谢允明倒是愣住了，他下意识看向对面的中年男人，李校长了然地开口道:“是个普通班。”
　　谢允明脾气顿时又上来了:“什么文二（15）班，尖子班都待不了你，去了普通班你小子还不得翻天！”
　　“先别急啊老舅，我觉得15这个数字挺好的，听着多吉利。”肖梁侧首，一本正经地胡诌道，当然他也深谐“诱敌以深”的道理，同时不忘抛出条件道:“那么好一块风水宝地，兴许你外甥我去了就不再惹事，改邪归正了呢......”
　　一旁从事教育行业几十年，获奖无数的李校长汗颜地看向打哑谜的舅甥俩，只知道对面少年话还没说完，他那一向精明的老友便一口答应了下来。
　　“哦，风水宝地啊...那这样吧，混小...不，好外甥，舅舅刚才考虑了一下，觉得15这个数字是挺吉利的，就这么定了吧，把你送到（15）班读书。老李，这件事就麻烦你安排一下了。”
　　李校长:“......”
　　真是，每个字他都认识，怎么合在一起就听不懂了？不过嘛，话又说回来，只要能拉到投资，安排进哪个不都一样吗？
　　于是，一场转学风波下来，几人各怀鬼胎，拿到了自认为最满意的结果。
　　商讨好一切，肖梁就拍拍屁股走人，不愿在这里多待一秒，问了，他便两手一摊装的十分无辜。
　　“怎么老舅，我去熟悉熟悉新班级还不行？”
　　愣是把谢允明给看欣慰了，大手一挥放这混小子走了。
　　就是苦了李校长，等拿完申请书回来，正主早就没影了。难道就没人告诉这位宁海太子哥，入学手续批下来还要两天吗？他现在还不是贵校的学生呢，怎么就跑去听...听课了？！
　　李校长抬手抹了把虚汗，这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贵校似乎摊上了个麻烦主！可惜为时已晚......
　　因为省竞赛的事，付涵一整节课都有些心不在焉，中途任课教师善意地提醒了一次才堪堪止住。而这些在班里人看来不过是他们幸灾乐祸的把柄罢了。
　　毕竟从古至今，人们最爱看的戏码便是天之骄子陨落、含着金汤匙的少爷落魄！
　　付涵对旁人的态度习以为常，无论是白眼还是恶语相向都不会触动他内心半点波澜。只是心中的烦闷总是挥之不去。
　　偏巧此刻下课铃声再次响起，他起身走向班外，站在走廊围栏旁独自平复心绪。
　　趴在围栏上的外班学生见了，顿时如避瘟疫般远离，临近（15）班的围栏旁眨眼间便只余付涵一人，直到一道声音响起，打破了这个僵局。
　　“付同学，你一个人在这里吗？”
　　这声调轻柔如当初，只是付涵如今怎么都不想听到。他无甚表情，不过微蜷了蜷撑在颊侧的指尖，淡淡“嗯”了声算是回应。
　　当初事件的两大当事人凑在一起，周围很快响起窃窃私语声，付涵甚至听到人群中似乎有人说了句“真不识好歹...”
　　真是他不识好歹吗？付涵自嘲地反问自己。
　　而被冷然相待的易涟丝毫不在意，他笑着，唇边荡起一个圆圆的梨涡:“小毛和峥子告诉我说，他们今天在操场遇到你了，是不是呀付同学？”
　　小少年说着歪了歪了脑袋，似乎十分有兴趣从他口中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某些记忆付涵已经不会去主动追寻，只是这样一个简单的眼神，却让他想起来最开始见到易涟时的情景。那时自己和解知蒙站在一起，易涟是不是也是对他们这么笑的？
　　付涵有些记不清了。而此刻，他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要问一些显而易见的问题，那种感觉就像...白痴一样，并且易涟的笑容总让他觉得有些不舒服。可尽管如此，他还是给出了肯定的答复。
　　“是...你有什么事吗？”
　　“也没有啦，就是小毛和峥子生病请假了，应该是在那里休息，付同学没有记他们的名字吧？”易涟唇边的笑意更浓，纯洁可人儿，放在其他女同学眼里简直就是天使般的存在。
　　付涵承认自己有点不耐烦了。
　　“他们没有跟我说请假的事，名单已经上交了。”付涵说着背过身不再去看易涟，往回走起，语气公正不阿:“如果有什么问题，可以让他们拿着假条去纪检委销名...我还有事，就先失陪了。”
　　那决绝的背影简直完美符合众人心中冷漠无情的小人形象。
　　易涟并没有因对方的冷漠而不悦，相反，他面上的笑容更加真切了几分，不愧是众人口中出了名的“白月光学霸”。
　　若换作平常，看热闹的学生免不了要在背后议论一番，而今天——
　　“喂，同学，你们堵在这里看什么热闹呢？”
　　一道痞气的声音从背后响起，几个扎堆的同学还没张嘴就被问得憋了回去。他们略带不满地回头，却再次嘘了声。
　　——这人也...太太太高了吧！吃什么长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