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白游》余山

1、第一章

　　她在一座点着红灯笼的深山里，面前是个洞
　　穴，里头烧着火光，潮水般的声音涌将出来，牛头与马面守卫在洞口。“狐仙大人的花灯会果然很热闹！”“听说里面还有花酒喝.”“呆子，花酒可不是那么用的。”她看见两只小松鼠边说边笑着走了进去。好奇心像一片小羽毛在她心底轻轻搔着，她伸出舌头舔了舔爪子。咦，我怎么变成了一只小猫？这样也好，她大摇大摆地走进洞穴。

　　“啊！”眼前的景象把她惊呆了——成片的白鹤衔着灯笼在天上飞着，街边长满了怪树，枝桠上挂着花灯，星子，酒坛，地上“人”潮如织：长着猪尾巴的，头顶向日葵的，下巴尖的像锥子的，露出红口白牙的……

　　她在酒香与鬓影中晃了神，呆呆地回头，见到一个带着狐狸面具的人站在梨花树下。梨花打着旋儿飘落，落在他肩头。他轻轻抬头，向她投来目光。彼时所有的灯火都被揉碎，一切归于寂静。

　　夜雨停时，小雀咕咕地在檐头私语，晓星柔柔地在天空明灭。微音自光怪陆离的梦中醒来，心脏依然跳动不停，她起身走到房门外的院子里。流萤在半空中中幽幽浮现着，像是残夜的眼睛。微寒的晓风吹来，吹散残存的梦境，她轻轻叹了一口气，这小小的女孩心中竟也有些落寞了。她正痴痴地想着，这时门口传来微弱的敲击声。狐仙姑，美女蛇，白娘子的故事一下子又在她的小脑袋中粉墨登场。她有些害怕，但更多的是激动。如若今生只有一回能真正遇见传说中的鬼怪，她又怎么能错过呢。于是这个看似温温柔柔的小姑娘笨拙地爬上了院子里的大槐树，借着熹微晨光向大门口看去。她不禁一声轻呼，原来她在隐约间竟真的看到一条白绒绒的大尾巴，那妖怪穿着白衣服，衣服上深深浅浅一片，是血。

　　他似乎被她惊动，抬起头来，露出一双含春眼。

　　他们静静对视着。

　　忽然“阿爹！阿爹！”微音叫起来。她那五大三粗的父亲在睡梦中听到小女儿的叫唤，来不及点灯，忙从屋里跑了出来。甫一抬首，便惊道：“音儿，你怎么在树上？”“阿爹，门口有个快死了的妖怪，你快去救救他！”“妖怪，哪儿有妖怪，你快下来。”沈父推开了门“是人！是受伤的人！”“可我下不来了。”微音欲哭无泪地说。她那操心的老父亲只好一个转身上了树，将匍在枝头的微音抱下来，而后嘱咐道“快去喊你郎中伯伯。”

　　她哒哒地跑出门口，路过少年时，他对她温和一笑。微音狐疑地想，他的尾巴怎么不见了？

　　等到微音跟着郎中伯伯回来时，少年已经昏迷了，灯光之下，他衣襟间的血迹像大片大片妖冶的花盛开在白色的雪地上。没有尾巴。微音再一次确认。郎中替少年把完脉后，解开少年的衣襟，露出大片如玉的肌肤，沈父见自己的小女儿还在呆呆看着，忙把她推出去打水。

　　屋内郎中道“内府出血，打斗所致。”复低语“这位是？”“音儿在门口捡的”“……”“绸衣金线，不是寻常人”沈父没说话。“暗夜，锦衣，血迹，你待如何？”“先救下来再说。”郎中一声叹息“我只是怕你们惹祸上身。”

　　微音打水回来时，天已经亮了，郎中伯伯摸摸她的头，留下一张药方后离开了，父亲去抓药，屋中便只剩下她与昏迷的少年。她打湿毛巾为他擦去额头的汗珠，忽见少年眉宇间有缕细小的雾气，如烟锁春山，那雾气漫过眉岭而来，将她团团围住。周遭的景致开始融化，模糊，复清朗，她觉得自己置身于一幅泼墨画中的小山里。有个近乎呢喃的声音附在她耳畔“你叫什么名字？”“微音……沈微音。”她不由自主地答道。那声音如温水流过耳道，留下茸茸的小花“你在门口看见了什么”“尾巴，大尾巴。”话音甫落，云开雾散，她对上少年雨过天青的眼睛。“嘘，这是我们的秘密”他笑着说，忽的一团小云从他的眼角飞出，直直扑入微音眼中，失去意识前，她听到两句话“从今以后，我便是你远房表兄。”“吾名宋景和，你好，沈微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