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之画皮》凌寒汐

14、CHAPTER 13

　　医院里。
　　当迹部景吾赶来的时候，雪白的墙壁上，北井汐月就那样颓废的靠着。
　　就像很久以前，有一次小林嘉生病的时候，小璃的表情，一模一样。
　　苍白如雪的墙壁，透着一丝略带残酷的光晕。
　　迹部突然觉得，他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伟大。
　　就像他想不到，小林嘉会开车去撞北井汐月。
　　就像他不知道，绯沫在最后的那一秒闯过红灯把北井汐月死死地推开！

　　抢救室的红灯，不带一丝华丽的气息。
　　然而，它亮的逼眼。
　　它可以让所有人渴求着，亮下去，亮到有医生来告诉他们，手术很成功。
　　汐月看着那盏一直是红色的灯。
　　她的眼神，麻木，空洞。
　　她好像记得，第一天看见绯沫，那个红色头发的女孩子，恼怒的走到她面前，问她为什么要和汐月争。
　　她好像记得，那个红色头发的女孩子，在她受尽众人排挤的时候，第一个扑向她，给她温暖。
　　她好像记得，那个红色头发的女孩子，承诺过她，为了北井汐月，她可以背叛世界。
　　她好像记得，那个红色头发的女孩子，陪着她受尽所有人的憎恨。
　　她好像记得，那个红色头发的女孩子，陪她一起去医院，陪她走过满是西红柿汁液的泥泞的路程，陪她一起哭，一起笑，一起疯子一样的跑。
　　可是她又好像什么都不记得。
　　她的眼前依旧是疯狂的闪过同一个画面——
　　在路人的惊叫声中，等待红灯的红发少女向自己冲了过来。
　　她看到了那飞扬的红发。
　　她看到了那坚决的表情。
　　她都看到了。
　　可是，她却被狠狠地退了出去。
　　最后，她听到刺耳的相撞的声音。
　　声音并不是剧烈的响。
　　却在那一刻融入她的骨髓。
　　自此，永不能忘。

　　“迹部。”先去警署看小林情况的忍足回来，看了看愣在原地的银发少年，不由得出声。
　　“恩。”银发少年的眼神没有看到他，只是轻轻地应了一声。
　　“小林目前还在警署，酒后驾车，未有执照，未满18岁，驾车伤人，还有闯红灯，”忍足有些皱起好看的眉，推了推眼镜，“很棘手。”
　　“恩。”又是少年淡淡的声音。
　　“只是，绯沫自己闯红灯，有一部分的责任。”忍足继续，“所以——不全怪她。”

　　“不全怪她。”
　　汐月好像突然清醒了过来。
　　她的唇角露出一丝空洞的微笑。
　　她的眼神空洞而又麻木。
　　她直至忍足面前。开口。
　　“所以，沫沫自己也要承担一部分责任。”
　　忍足觉得，她根本不是在问他。
　　因为她的语气平淡的，就是在称述一个不争的事实。
　　他没有开口。
　　“看样子，”汐月的眼光扫过忍足，再看看迹部，“还要怪沫沫自己的错吗？”
　　她退后了两步，“对，我早就该料到！就是这样！”
　　“迹部，”她的表情有些失望，“为什么要这样报复我？”她的眼睛微微聚焦，看向面前的少年。
　　迹部景吾没有说话，他只是认真的看着女孩，薄唇微抿。
　　“我可以忍受一切。”汐月吸了吸鼻子，继续道，她的眼神里充满了不理解，和空洞的意味。
　　“那件事，确实是我造成的，所以，我任由你们对我的敌意；所以，我允许你们那些根本就不是报仇的行为；所以，我笑着道歉；所以，我尽量避开你们每个人！可是，为什么你们就不能原谅我？为什么不能？甚至是——为什么，在学校还要对沫沫那样！”她的身体不住的颤抖，她的嘴唇不听话的哆嗦。
　　依旧是沉默。
　　偌大的医院，抢救室外一片寂寞。
　　苍白的墙壁上透着惨淡的光芒，暗流划过空气，穿透皮肤，落在每个人心上。
　　“迹部景吾，”汐月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她的眼神又失去聚焦，略含着一丝冷意，“你这么做？是为了璃吧？”她轻轻的说，看着地面上的尘埃。
　　“可是，”她笑了一下，“迹部，你不会心虚吗？”她又抬起头来，直视着面前的少年，一个字一个字的说，“璃，她真的会原谅你做出这样的行为吗？”
　　迹部的瞳孔突然放大。
　　北井汐月，为什么她会用小璃对自己的称呼？
　　北井汐月，她怎么会知道小璃不让他们找她报复？
　　北井汐月。为什么她身上那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和微微的倔强，让他这么熟悉？

　　“无论你的心在哪里，本大爷都能找到你——”
　　“无论你的心在哪里，本大爷都能找到你——”
　　“无论你的心在哪里，本大爷都能找到你——”

　　蓦然想起自己很久以前的承诺，他的眼神里充斥着不可思议的震惊。
　　他突然想起，那个在全校的鄙夷目光中轻轻走过的北井汐月。
　　他突然想起，那个笑着对待小林嘉，最后被砸的遍体鳞伤，也没有找家里报仇的北井汐月。
　　他突然想起，那个虔诚当着全校面道歉的北井汐月。
　　他突然想起，那个穿行在无数砸来的西红柿间，却毫无一丝狼狈的北井汐月。
　　他突然想起，上一刻，颓废的倚在墙上不说话的北井汐月。
　　她是小璃！
　　她真的是小璃！

　　一个声音在他的心底叫嚣。
　　下一秒，他猛地抓住面前空洞而瘦弱的身体。
　　“小璃——”

　　“小璃？”汐月张大有些模糊的眼睛，她有些看不清了，视线里一团模糊。
　　她的心里猛地抽搐。
　　就像是被人死死地拽住一样，她想挣脱，可是，越是挣扎，就越痛苦。
　　她张大嘴巴，深深地吸气，认真的看着面前的少年。
　　这个曾经是她的少年的人，正以一种惊喜而又略带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她。可是，她不再是曾经的小璃了，而他，也不再是她的少年。
　　她的少年，会陪她一起在月空下看星星，听她唱幽幽的《画心》，陪她弹钢琴。
　　她的少年，对她温柔而亲昵。
　　她的少年，至少，不会把车祸当成复仇的工具！
　　“你的小璃，”她终于还是有些颓然的开口，用嘶哑的声音低低说，“在那边的病房。”
　　她明显感觉到，迹部搭在她身上的手，剧烈的颤抖。
　　“不对！”迹部的手又突然攥紧，死死地制住她的手臂。“你就是小璃！你就是！”
　　“迹部景吾，”她继续看着面前的少年，那一瞬间，她突然觉得自己有些疯狂，她大声的喊着，“你听好了，我是北井汐月！我是北井汐月！”
　　她才不是宫北璃！
　　迹部景吾怎么会安排这样的报复来对待宫北璃！
　　她用力的嘶吼着，双臂不安的乱摆。
　　少年的手，轻轻滑落。
　　“你听好了——”女孩后退两步，不再看他的眼神，只是自语，“我是北井汐月，我是北井汐月。”
　　她匆匆的摇头，努力地辩白着，仿佛是在告诉迹部，又像是在告诉自己。
　　“迹部景吾，”平静了些，她终于还是继续刚才的话，“我可以承受你那些赋予我的压力，甚至，就连沫沫受的苦我也认了！可是，为什么！你还要用这种极端的方法来对待我们！”
　　“车祸不是我——”迹部向前一步，想拉住女孩。
　　“放开！”她只是后退，回视着迹部一脸担忧。
　　“就因为，我害宫北璃成了植物人？就因为，我让她出了车祸？就因为，我和沫沫还是这样活下去？迹部景吾你凭什么这么做！”她用力的喊着，她的腰弯的很深，双手伏在腿上，一脸绝望。
　　“你是不是不知道什么是车祸？你是不是不明白，一个生命会为此付出什么代价？迹部景吾，这是会死掉的事实，不是你用置金百万可以买回来的游戏！”
　　“啪嗒——”她的眼泪直直的落在地上，溅出一点点水花。
　　“你根本就不明白什么是死掉？你眼里埋藏到现在的感情只有愤怒！”汐月不住的摇头，声音逐渐低下去，“可是，你要记得，从那场车祸开始，受害者就不止一个宫北璃！”
　　“我看错了，”最后，她还是想了想，淡淡的露出一个笑容，“景吾。”
　　迹部的动作蓦然停顿。
　　他觉得自己的身体有些僵硬。
　　这个声音，他不会听错。
　　即使相隔百年之远
　　即使化成了灰烬
　　即使永不相见
　　这个他依旧会记得的声音。
　　声音，来自宫北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