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必抱歉》唐六一

1、01

　　正是夜深人静，窗外的巷口却格外热闹，成碧趴在桌子上细细端详着，那枚鸽子蛋钻戒此刻在月光的映照下格外璀璨。
　　就在刚刚，景灿在众人的见证下向她求了婚。

　　“成碧。”景灿这时候已经合上手里的文件，撑着半个胳膊看她。

　　成碧回过神来，她看向手机屏幕，轻声应了下。

　　景灿神色如常，脸上掺了几分倦怠，“还有点工作没处理完，晚点还有个跨国会议，你先休息，别等我。”

　　成碧松了手里的可乐，杵着下巴盯着他瞧，“知道了。”怕耽误他的工作，她说完就要挂断，却又被他喊住。

　　“你手上是什么东西？”

　　成碧愣了愣，“这个吗？”她将手背摊开给他看，笑得娇俏，“刚开了罐啤酒，我戴着玩的。”

　　电话那头传来脚步声，成碧猜测应该是助理来找他汇报工作。果然接下来就看到他皱着眉，沉声交代了句“小心，别扎手”，然后就匆匆挂了电话。

　　屋内回归沉静，成碧挪了挪视线，巷口的喧嚣已然停歇，窗外的风依旧肆虐，后来竟慢慢开始飘起了细雨。

　　那枚鸽子蛋大的定制钻戒，那个精心布置的求婚现场，以及那场让人挑不出任何毛病的烟花秀惊喜，他到底亲身花了多少时间跟心思。

　　脚边的‘春天’像是感应到了什么，爪子一直伸过去和她击掌，那是他们平时最常玩的游戏。

　　她握住‘春天’的爪子，拿起禅意矮桌上的那瓶可乐，比了个碰撞的手势。

　　“春天，干杯。”
　　就为这场意料之外的及时雨。

　　成碧想——
　　一定有那么一个瞬间，
　　他们会同时为这场总会到来的求婚感到真心幸福。
　　*

　　这场雨断断续续地下了好久。
　　七月最后这几天，喜城人都在阴雨中度过。成碧那段时间趁着休假接了个翻译，是一本艺术类的书籍，她接连熬了好几个通宵才赶出来，续命咖啡一杯接着一杯。

　　那些天里，同样忙得脚不沾地的还有景灿，成碧只知道他是去莫斯科出差，其他的他没细说，而她也早已见怪不怪，无心过问了。

　　交稿那天的天气很好，雨过天晴，风很轻，阳光很好。

　　家里的阿姨轮休，成碧早上没什么胃口，随便煮了碗百合绿豆粥，吃到嘴里才意识到自己没放糖，她这才反应过来这粥不是给景灿做的。
　　他喝粥从不放糖。

　　成碧沉了口气，懒得再跑一趟，索性就这么将就吃了。
　　—

　　一辆深灰色库里南在庭院前缓缓停下，此时已是傍晚，屋内没半点光亮，周更明偏头看向身侧的人，“成碧不在家？”

　　景灿抬手看了眼腕表，“这会儿应该在公园遛狗。”
　　‘春天’怕黑，成碧若是晚上出门，一定会给它留盏灯。

　　“听说那场烟花秀是Monica的手笔，你怎么把人请过来的？”

　　景灿嘴角淡笑，开车门的手收了回来，“所以这就是你特意去机场接我的理由。”

　　周更明懒得和他扯闲，躬身替他打开车门，“慢走不送。”

　　景灿下车前嗤了他一声，头也不回道：“砸钱。”

　　紧接着又赶在周更明开口前堵住他接下来的话，“砸钱都解决不了的话就继续砸。”

　　周更明：“……”

　　景灿关了门，把行李箱提上楼放好，径直去了更衣室。
　　—

　　雨后的喜城总是潮湿的，早秋的微风里夹着湿润，越往巷口深处走就越发静僻，道路两旁的路灯温暖明亮，成碧故意走得很慢，脑子里构思着这期视频的脚本。

　　到家时天黑透了，成碧才解开狗绳，‘春天’撒腿就跑过去喝水，静谧的屋子里，只听得见它用舌苔舔水的声音。

　　她将狗绳收好放进鞋柜上的收纳箱里，景灿正好下楼，四目相对，两人都很平静。

　　成碧率先打破沉默，“几点到的？”
　　她知道他是今天的返程飞机，林知州昨晚给她发过微信。

　　景灿刚洗完澡，头发这会儿还滴着水，他不在意的甩了甩，“刚到，下飞机就直接回来了。”

　　成碧又问了句，“你吃饭了吗？”

　　“你想吃什么？”景灿不答反问。

　　成碧想起清晨那碗百合绿豆粥，索性直接做了决定，“那就喝点粥吧。”

　　她说完转身进了厨房，景灿打开电视，也不管荧幕上放的是什么，半倚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地看着。

　　等成碧淘好米再抬眼望过去时，他已经阖上双眼，右手抚在额间，显然是陷入了沉睡。她垂了眼睫，手里拿着羹勺时不时在锅里搅一下。

　　煮粥需要小火慢炖，成碧等得无聊，干脆出去拿了电脑进来，将傍晚时的脚本构思简单整理了下。

　　秋夜寂寥，窗外的树叶沙沙作响，她侧头望向窗外。

　　那是什么树呢？
　　春天会开漂亮的花，秋天结的果实却不能食用。
　　或许景灿曾告诉过她，只是时间真的太久，她实在记不清了。
　　*

　　成碧拿起茶几上的遥控器按了关机键，沙发上的景灿接着就醒了，她冲他笑笑，轻声道：“吃饭了。”

　　两人临面而坐，没有人开口。

　　今晚的百合绿豆粥感觉比早上的还要寡淡些，成碧实在找不到缘由，明明她盛出后是加了糖的。

　　她不动声色地搅着碗里的粥，想起刚在公园里陪着‘春天’磨蹭了很长时间，太久没见到它的好朋狗，它兴奋极了，一直绕着那只萨摩耶转圈圈。

　　成碧想，或许这才是久别重逢该有的模样。

　　但其实她是真的有尝试过，尝试过说点什么来打破此刻的静默，可才要开口就触及到他的目光，似深潭，沉且静，好似一眼就能看穿所有，他久居高位，早已不似从前。

　　成碧佯装镇定，从容地将视线瞥开，往嘴里送了一小勺粥。

　　那个夜晚也没什么特殊的。
　　床头的夜灯被人刻意留了一盏，景灿下巴绕过她的肩，两人交颈，他呼吸略促，气息呼洒在她肩头，像个高傲的上位者般低头与她深吻。成碧仰长脖颈配合他，后腰被他再三托起，只是他仍觉不够，手掌拢住她的脚踝，换了个极好发力的姿势。

　　成碧到后面也没绷住，双手不自觉地往他身上攀。后来累到意识模糊，她却终于看清了那双深如墨的眼眸，里面正映着一览无遗的她。

　　她忽然抬手关了那盏夜灯，毫无缘由，明明那是她爱了很多年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