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梢》竹里妍

1、第一章

　　初进林家的那天是冬至，意味着寒冷的数九即将到来。
　　祁絮叶沉默着走到林晖面前，林晖西装革履，眼睛笑的眯成了一条缝。
　　迫于于依的视线下，祁絮叶极不情愿的垂下眸道：“叔叔好”
　　林晖见他如此干咳了两声：“不用这么拘谨，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怎么舒服怎么来。”
　　接着他冲楼梯处站着一言不发的少年道：“梢舟，带小叶去他房间”
　　于依扯了扯林晖的衣角，没说话，但意思明显。林晖侧头安抚她：“没事，让他两互相熟悉一下”

　　祁絮叶来的时候没带多少行李，主要是他挑来拣去也就那点东西，只拿了个米色的箱子装装样。他拎着行李，一边漫不经心的跟着前面的人，一边在心里默默记路。
　　林家的走廊和灯光大多都是暖黄色，灯光倾泻在男生肩膀上，忽明忽暗。两秒后，男生停下步子，顺势回头看来。祁絮叶和他猝不及防的来了个对视，他反应过来，忙蹲下身系鞋带。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假装系鞋带，可能是人在尴尬的时候总会装出很忙的样子吧。祁絮叶面无表情的想着，随即站起身。
　　林梢舟黑眸里满是笑意，也不知道在笑什么：“你怎么把行李带上来了？一会让陆叔给你提上来就行。”
　　“不用，我顺手。”祁絮叶平静的看着他。
　　林梢舟戏谑的瞧着他，也不说话。莫名的，祁絮叶有点烦躁。
　　淡淡的茶香环绕在两人周边，男生拉过行李箱拉杆：“我替你拿，走吧”
　　祁絮叶跟上他。
　　“这回你的鞋带是真的散了。”
　　暗处的祁絮叶麻木的闭了闭眼。

　　“这里就是你的房间了，”林梢舟推开门。
　　祁絮叶打量了一下，简洁干净，很符合他的风格。
　　一直在观察祁絮叶表情的林梢舟浅笑着：“怎么样？”
　　“很好，麻烦了。”
　　再也抑制不住的林梢舟道：“这是我给你布置的，”
　　自动屏蔽声音的祁絮叶看见床上摆着只白色的……狗还是熊？
　　他走去将那熊样的狗拿起，挺精美的一个大玩偶。祁絮叶不习惯面对这种小玩意，给它翻了个身。身后用黑色的线缝着字母“Z”。
　　祁絮叶默了默。林梢舟凑上来：“这是我给你缝的，怎么样？”
　　祁絮叶没说话，只把玩偶身上挂着的的生产商家信息小卡片拿出来晃了晃。
　　“别这样，把卡片给我。”一分钟后，不死心的某人又开始说话：“那字母是我缝的，四舍五入也算是我缝的吧？”
　　“你怎么不说话？不认识我吗？其实吧，你应该叫我哥哥，我找我爸问过了，他说虽然咱俩是同一年生的，但你是十月份的，我是四月份的。”
　　“嗯，哥哥。”
　　“诶？”
　　“哥哥我困了，所以晚安”男生语速极快，一边说一边把他往后推。明明看起来身形单薄，力气和牛一样。
　　待他回过神来，已经站在门外，手中被塞了玩偶。他对着关的严严实实的门缓慢地眨了眨眼睛。
　　少年垂下头，柔光跳落在长睫上，白皙的手点了点那狗的鼻子，说出的话却幼稚无比：“你也没人要了。”声音不大不小，仿佛下一秒就要仰天长叹。
　　躲在门后的祁絮叶拉开门抢过玩偶：“谁说的”
　　见里头的人出来了，林梢舟的脸上浮现出些许笑意。眼睛也愈发黑亮。
　　“说到做到。”
　　冬天天黑的早，宁城也不例外。
　　祁絮叶收拾好，已经是八点多了，他走到阳台，看着宁城的夜景。
　　万家灯火在黑夜里形成一条不规则的星路。一阵冷风拂过，祁絮叶被冻的打了个哆嗦。
　　这时手机“叮”的响了一声，祁絮叶回屋打开手机。
　　【二木：作业做完了？】
　　祁絮叶没反应过来这是谁，沉思了两秒。突然想起来林家的时候，于依让他加林梢舟的好友。他抿了抿唇，打字。
　　【序页：嗯。】
　　【二木：那就好，我明早六点四十喊你起床？咱俩一起去学校。】
　　【序页：谢谢。】
　　【二木：早点睡。】
　　聊天结束，祁絮叶盯着床上的玩偶。

　　他应该是认识林梢舟的。
　　他和他一个学校一个年级，只是不同班。
　　几乎每天下课的时候，他都在课桌前写写画画，默默的听着走廊处传来的少男少女的嬉闹声。这很无趣，但又能怎么办。
　　有一次课间，他拿着水杯去办公室处接水。刚接好，便被班主任喊去帮忙抱作业。
　　走廊人声沸腾，他忍着不适从中艰难穿过。一位女生嬉笑着，不慎撞到了祁絮叶，作业本散落到地上。女生笑容收敛，和他道歉。
　　“没关系。”他蹲下身捡起作业本，轻声道。
　　“洛忻，你怎么不帮人捡作业啊。”一道清亮的男声插了进来。
　　“你声音小一点啊，真讨厌。”
　　一只白净细长的手给他递来作业本，是他自己的。
　　“谢谢。”
　　男生毫不在意的摆摆手，“你叫祁絮叶？这名字还不错诶，序页，絮叶。”
　　“谢谢。”祁絮叶正眼瞧着眼前笑容灿烂的男生。
　　自那以后，祁絮叶无论到哪里都能看见他，
　　不论是图书馆，还是食堂，亦或者是回家的路上。
　　直到有一天，他仍坐在书桌前看书。隔壁传来一个女生气急败坏的声音：“林梢舟！我课本是不是被你拿了？”随即是一阵哄笑声。
　　一旁的同桌眯着眼：“林梢舟这是又惹人家小姑娘了。”
　　“你认识他？”祁絮叶顺着他的话问。
　　“谁不认识啊，他前几个星期刚转来的。你知道吗？他家里超级有钱，还是个混血啊!我也想要这种超级开局。”同桌说着说着，打了个哈欠。

　　翌日清晨，林梢舟睡眼惺忪的来到祁絮叶房间门口，正准备敲门时。
　　门“咔嚓”一声打开了，两人四目相对。
　　林梢舟若无其事的移开视线：“你醒的这么早啊，快去洗漱。七点下来吃早餐，我们七点二十就去学校。”
　　“嗯。”祁絮叶瞧着他，欲言又止。
　　察觉到目光的林梢舟微微扬眉。
　　“你头发炸毛了。”祁絮叶想了想还是好心提醒道。
　　“好。”林梢舟出乎他意料的平静。
　　“你能不能闭一下眼，别看我炸毛的头发？因为我一直认为炸毛的样子被人看到是很丢脸的。”
　　“要不我拿把剪子把你炸毛处剪掉？”祁絮叶无语的瞧着他。
　　“也不是不行，你等我考虑考虑”林梢舟冲他笑笑。
　　大早上的，祁絮叶硬是被他闹清醒了。就不应该和他多说话的，发起疯来和大狗一样。

　　待他洗漱好，拎着书包下楼时，林梢舟已经坐在餐桌前往杯中倒牛奶，他听见声音，头也没抬的道：“还有十八分钟。”
　　祁絮叶拉开椅子，面前摆着一份精致的三明治和一杯牛奶：“哦。”
　　“你是几班的来着？”林梢舟没头没尾的问。
　　“二班的”
　　“我一班的，今天中午放学，我在你们教室门口等你一起去吃饭。别慢腾腾的，我最多等你十分钟。”林梢舟抿了口牛奶，又道：“爸妈说的。”
　　“哦。”
　　男生将吃净的碟盘规矩的摆在原位，看了眼手表：“你多说几句话会怎样？”
　　祁絮叶有模有样的学着他，将餐盘摆的整齐：“因为食不言寝不语。”
　　……林梢舟快被气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