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五岁我重出江湖》余期未止

32、吃饭

　　这天两人进了一城，名为钲城。

　　江行川将车架送去清理修整，再回客栈时，贺临洲已换了身衣服坐在他房内等。见男人推门进来，贺谷主放下茶杯站起身：“走吧，吃些东西。”

　　刀客大眼一扫，自己的行囊已经被眼前人端正放在桌上，连上面打的结都还是之前江行川随手扎的。他不动声色收回视线：“是。”

　　江行川落后一步，两人一道往外走。下楼时正遇几位年轻的江湖人士笑着上来，动作之间打打闹闹。江行川下意识拽着贺临洲的手臂将人拉至身侧，让出路来。

　　清苦的某种药草香味顺着荡起的微风进入鼻子，刀客垂着眼等人都走远了，才又道：“早前就听说钲城美食极多，大人可有想吃的？”

　　他下楼，已至转角，却并未听见身侧回应。转头去寻，一抬头看见贺神医正皱着眉站在方才的楼梯口发呆。

　　大喇喇惯了的刀客一愣，想到刚才过于自然的动作有些后知后觉的不妥。正欲道声得罪，却见神医松了眉头，唇角扬起一点，脚步轻快的三两下到他身边。动作自然又随意，边走还边道：“这附近有家酒楼，咱们就去那。”未行几步，又听他道：“他家的皮蛋瘦肉粥，我想了许久。”

　　刀客扬了扬眉，咧着嘴角抬步跟上：“皮蛋粥？大人不是我吹，我做这个也有一手。”

　　贺神医笑着瞥他一眼：“那今天就点些别的，赶明儿你做来尝尝。”

　　江行川觉着古怪，可心里又有那么点得意。两人并肩从客栈出来，大步没入人流，刀客带笑的声音落在两人后头：“成！定不叫大人失望。”

　　*

　　那酒楼里头人声鼎沸，一片热闹的祥和。江行川左右张望，见桌上大多是鱼肉和面食主食，颜色亮丽招人的很，一时间也觉得肚饿。

　　即使这会儿并非寻常饭点，厅中也座无虚席。鹰目在厅中扫了一圈，见着角落里一个空档。他几个跨步过去占了位置，招手道：“大人，这儿！”

　　转头正见贺临洲和那店家小二招呼什么，听见他声音偏头看他一眼，点了头。

　　两人坐了饮茶，有小二来问时，江行川还未及反应，贺神医那边几道菜名就已经报出去了。他眨眨眼睛，静等上菜。

　　贺临洲像是心情不错，嘴角挂着点若有似无的笑：“你在深山里住了那么久，也尝尝这附近的菜式。这里地处大梁中北，菜色丰富，口味稍重，面米主食之流繁多。”

　　江行川点点头，心里冒出些期待来。他上次吃这附近的菜式也不知道是多少年前。这附近大多善用特产，百姓善农，曾经一口面食，似乎是叫灌汤包的，叫他惦记了许多年。

　　待菜上齐，江行川依然肚子咕咕叫了。面入口厚实，口感弹牙劲道，有一两片牛肉窝在汤面之上，江行川试着喝了一口面汤，肉的鲜香味道便盈了口腔。他又着箸去夹了一枚小笼包。包子不大，不过半他四分之一的手掌大小，可面皮薄的几乎能看见里头满满的肉馅。一口下去，微烫的汤汁在口中炸开，肉馅鲜的他瞪大了眼睛。

　　贺临洲笑着看他吃饭，只觉得这人狼吞虎咽的样子让人也食欲大增，又将手边的一道皮蛋往他那里推了推：“尝尝这道，也很不错。”

　　江行川看一眼，顿时有些犹豫。他从前总觉得皮蛋有种他不能接受的粘稠味道，附着在口腔里，那股子怪味让他能难受一下午。可贺临洲眼睛带着笑意看着他，他又不忍心拒绝。

　　咽下嘴里的东西，他伸出筷子夹起一小块。褐色的皮蛋清在光下晶莹剔透，带着些棕色的酱汁，倒是做的漂亮。可重点是那中间墨绿色的蛋黄怎么看怎么觉得诡异。

　　江行川抬眼看了贺临洲一眼，那人却笑眯眯的不说话，心里暗叹一声，一咬牙一闭眼，塞进嘴里。

　　想象中的那种令人作呕的腥味并没有出现，反而是清爽的咸香味道蔓延上整个味蕾。他不确定的又嚼两下，清爽弹牙的蛋清和微微小苦的蛋黄融合的恰到好处，酱油的味道附着在舌头两侧，减轻了蛋黄的厚重感。

　　他眼睛亮了亮，看向贺临洲。神医伸手也夹了一块皮蛋放进嘴里，细细咀嚼后道：“好吃也不能多吃。”

　　江行川嗯嗯两声，忍不住又夹了一筷子，模样快活非常。

　　桌上还有几道家常菜，江行川一一尝过，觉着似乎比神医谷那的菜色要重口些，具体来说，就是更咸些。可这咸叫他觉得恰到好处，极为下饭。一碗面很快三下五除二见了底，他却还想要再来上一碗米饭。

　　正犹豫间，对面的男人已经招手叫小二上来，颗粒分明的莹白米饭便送到他面前。

　　“吃吧，难得出来一趟。”贺临洲将米递给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手拄着头看他。

　　江行川吃的开心，心里那点微妙的古怪被美食压下去，一时间也并未细想。

　　两人坐在喧闹的酒楼角落，不大惹人注目。可到底贺临洲还是打眼，很快就有一个背着剑的少年走上来：“敢问阁下，是诡医贺观，贺谷主吗！？”他并未收敛声音，这一嗓子叫出去，整个厅堂内不少人都听到了，纷纷看过来。

　　那少年不过看起来十八九岁的年纪，脸激动的通红，抱拳的手带着细微的颤抖。他视线紧紧盯着贺临洲，探究的一寸寸划过他脸上每一个起伏沟壑。

　　江行川心里一讪，自顾自吃自己的，余光注意着贺临洲的反应。

　　贺临洲看过去：“可是有事？”

　　那少年哈一声，抓抓脑袋：“没有没有，就是听闻神医谷谷主风姿绰约，江湖上还有您和江大侠的传说。如今在此处见到，忍不住上来想要结交一番。”

　　贺临洲面容平淡，声音温和道：“我如今正与友人同食，咱们改日再见？”

　　少年面皮通红：“应当的应当的，打扰大人了。”这就有些要退下的意思，却一转眼，看见江行川背上的留水刀。

　　彼时江行川正侧对他垂头吃饭，刘海遮住了脸侧，只留一把留水刀和背影。那少年再也收不住声音，尖声叫到：“是留水刀！您是江大侠吗？！”

　　贺临洲眉头瞬间便聚拢，在额头压出深深沟壑，道：“你认错人了。”

　　江行川适时转过头来，面容平淡没有表情，沉沉的黑色眸子落在那少年身上。

　　少年一愣，脸霎时间羞的通红，啜嗫着道一声：“对不住。”

　　可厅中不少人都已经听了那一句江大侠，这会儿乌泱泱的站起一大片，眼看着是要来一探究竟。

　　贺临洲皱着眉头将银两放在桌上，冷声对江行川道：“走吧，换个地方。”

　　江行川叹息，将碗里的米饭扒拉到嘴里，跟着站起身。越过那尴尬的不知该如何的少年时，有些无奈的拍了拍他的肩，随着贺临洲身影没入酒楼外的长街。

　　“不能啊……那把刀跟我父亲告诉我的模样一样啊……？”

　　“坏了……”那少年摸了摸脸，一时间又有些后悔今日莽撞。他苦着脸哀叹一声：“莫不是得罪了贺谷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