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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本大人监工来啦 ...

  •   陈襄夷朝李娘子一拜,李娘子也忙朝他一欠身,将礼数做得十分到位得体。而等陈襄夷撑伞一出门,李娘子立刻就垮下脸,秋波一横,揪着李直的耳朵将他往里屋扯去。

      她一手叉腰一手点着他的脑门子训道:“你知道陈秀才有多出息吗你,人家这——么小就考了个案首出来,这——么小就知道挣钱补贴家用,你还说什么百无一用是书生,根本就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你看看你,这么大个年纪,连讨姑娘欢心都不会,什么时候盼望你能娶妻生子。读书嘛读不好,赚钱嘛赚不到,叫你多交朋友嘛两手叉腰'哼,不交',为娘真是为你操碎了心!”

      李直弱弱插嘴:“娘……我比陈襄夷还小一岁……”

      李娘子一声喝道:“让你说话了吗!这是重点吗!”

      又来了又来了,李直颇为无奈,他的阿娘惯会使这一招,也只会这一招,但这一招便足以击溃他的心理防线。

      他的耳朵被揪得泛红生疼,但他不叫出声,光顾着憋疼了,憋的嘴角都颤抖起来。

      最后李娘子撒完了气,撒开手:“他找你谈什么来了?”

      李直嘟嘟囔囔道:“捏泥人。”

      “哦,这样。”李娘子才不管陈襄夷要泥人干什么,反正既然是人家有事相求在先,这个人情就一定要给他挣好。

      她命令道:“你给我做个最上乘的出来亲自登门送过去。”

      本来李直是打算好好做这一单的,可被他的娘亲这么一勒令,那一身的反骨就开始叫嚣不止,不耐烦地应声:“知道了知道了,饭煮好没啊。”

      李娘子朝着他的脑袋就是一巴掌:“吃吃吃,你就知道吃。鸡都知道下蛋,你倒一天天活得踏实,去把鸡喂饱了先!”

      李直整张脸被骂成一团泥,愁眉苦脸地大步迈出门。屋瓦上流注的水珠溅到他的衣摆上,沾着泥泞的草鞋在石板上留下一个个印子,每个印子在发泄着他的不满。

      ……

      陈襄夷拜访李家的那一个晚上,陆三闲着无聊再次托梦过来。

      他抱着手里的枕头站在墙边,左右看了看周围环境,明白陈襄夷做了个往事梦。

      凡人做梦,要么是不切实际的幻想,要么就是对记忆深处的某个片段的再现。而陈襄夷这个梦就属于后者。

      他丢下枕头,张开双臂对着自己这个小身板看了又看,也不知道自己托身的这人躲在墙外是在干什么。

      在陆三的观念里,扒墙的汉子不是情郎就是毛贼。

      听到陈襄夷在里头念书的声音,陆三马上就分析出了自己的身份,心道:“原来是个偷师学艺的小毛贼。”

      陆三悠然自得地飞身上墙,坐在墙头,眼前一片豁然开朗。

      陈襄夷一身儒生打扮,年纪尚小,戴了顶大帽子,腰间宫绦都垂到了地上,看着像是偷穿了大人的衣服。

      听到后头墙外的动静,陈襄夷侧过脸。

      彼时,墙头枣树沙沙响动,他衣巾簌簌,明眸善睐。见到陆三时,眉眼一弯,粉白的脸蛋似四月春风拂桃花。

      陆三看得有些发愣,脑袋上忽然掉下几粒枣子砸的他清醒不少。

      “你终于来了?”陈襄夷的声音软糯清脆,其中好似还带了几分期待。

      陆三以为陈襄夷看出了自己的身份,坐在墙上睨着他,高傲道:“过去这么久都没一个人上山,塑像也是,连个影子都没见到……”

      然而,底下的陈襄夷却分外疑惑地望着陆三。

      对视良久,陆三眉梢一抖。他想起来了,在往事梦里,做梦的人会忘记一些事情。

      “所以……你把本神给忘了是吧……”

      小襄夷仍朝着自己微笑,甜甜道:“别在墙外偷听了,我们一块儿学吧?”

      知道陈襄夷非但没认出自己,还把自己给忘记了,这让陆三十分不快。他想立刻离开,但这样又不符合他陆三的做事风格,于是干脆昂首挺胸,高高在上地拒绝道:“不要。”

      陈襄夷一愣,追问道:“为何啊?难道你不喜欢读书么?既如此……又为何每日都来呢?”转而和煦一笑:“你莫要害羞,往后就从正门进来吧。”

      陆三暗笑一声。这两个人每天隔着一堵墙,一个掩耳盗铃偷师学艺,一个心知肚明却装聋作哑,当真有趣。

      还有啊,哪有人抱着枕头过来偷师的。想到此,陆三表情微滞,他看了眼陈襄夷,再看看后头落在地上的枕头,颇为无奈地叹了口气:“本神似乎明白一些了。”

      姻缘这件事呢,他是最擅长牵的。陈襄夷是他百年来第一个信徒,给他牵根红绳陆三也乐意。只是眼下,一不知道陈襄夷怎么看待李直,二没法力牵线结缘,嗯……此事还得往后放一放。

      不过呢,陆三还对陈襄夷忘了自己这事耿耿于怀。他飞身下来,将陈襄夷那顶大帽子一把揪走。

      陈襄夷抱着脑袋顶,一张脸瞬间变得通红一片,他急着去争陆三手里的帽子:“你做什么!太无礼了!快还给我!”

      陆三打了个响指,又给他换了顶大小合适的。

      帽子就像是陈襄夷的封印,戴上了帽子,他就变得安静不少。陆三一双青灰眸子亮了一亮,拿手背掩着不住上扬的嘴角,斜眸笑弯了眼:“脸红成猴子屁股了,你不会是中意我吧?”

      陈襄夷脸色还没消下去,听见这句话,连忙往后退了几步:“非非非礼勿言!非礼勿动!我当你是知音,你却先出手戏弄我,后又言语轻薄我……我……我……”

      陈襄夷“我”了半天,似乎也觉得自己说出口的话像个闺阁姑娘,一时间羞愤难当,再“我”不出下文了。

      试探出陈襄夷对李直没意思,陆三也颇没意思地“嘁”了一声。他像条蚂蝗似的扭到陈襄夷身侧,耍赖叨唠道:“本神什么时候才能有塑像啊……塑像,塑像塑像塑像啊……”

      陈襄夷双手揉着脸,恢复了气色,他垂下眸嘟囔道:“先不说什么塑像了,你的自称真是奇怪……”

      陆三背手在院中踱步嘀咕:“那本神应该如何自称?本大人?本尊?吾?还是……本座?!”

      听他自言自语且郑重其事地罗列了一堆奇怪的自称,陈襄夷听噎了,他抬起手干巴巴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可惜陆三也不知道自己叫什么名字,他反问道:“你觉得我应该叫什么名字?”

      陈襄夷额后滑下一滴冷汗,他道:“名字可得怎么猜?”

      陆三:“这是你的梦,你想怎么梦都行吧。”

      陈襄夷恍然大悟道:“原来我在做梦?”

      陆三表情一变。周围的环境开始变化,不及反应,陆三就被弹出了李直的身体,确切来说是脱离了陈襄夷的梦境。

      ……

      翌日,陈襄夷从床上坐起身,他看着自己晒在日光下的双手,握了一握。

      昨夜做得梦尚且能够回忆起来一些,让他觉得不可思议的是,现实中从未见过那个墙外偷学的人,在梦里却是见到了。

      他知道梦里那个自称本神的人是托梦来的山神,可那个小孩……却好似有些眼熟。“到底在哪儿见过呢……”陈襄夷实在是想不起来了。

      这时,门外蒙童三三两两结伴而来,见到陈襄夷,纷纷朝他作揖:“夫子好。”

      陈襄夷心中满地蒲公英被微风卷起来,他也向这些小孩儿以礼相待,引他们进学堂。

      堂外喜鹊叽叽喳喳,红柿子挂在枝头,暖阳铺地,与昨日那连绵阴雨简直是两番天地。

      授完课,陈襄夷忽然福至心灵,问底下八九个蒙童:“你们家中长辈,可有所求之事?比方说,求财富求丰收什么的?或者说,有什么想要实现的愿望?”

      小孩子们眨巴着眼睛,你看我我看你,忽有一人举手言道:“我不知道我爹娘想要什么。但是我有想要的。”

      陈襄夷笑了笑:“但说无妨。”

      那小孩站起来,两根冲天辫有些喜感,他指了指窗口的柿子:“我想吃夫子家的柿子很久了。”

      不少人跟着附和:“夫子!我也是!”

      说完,书堂安静了片刻,就当众人以为陈襄夷要拒绝的时候,讲台上的夫子有些宠溺地笑了两声:“小子们,那株树上的柿子还没熟透呢。若你们能在它熟透前把《千字文》背出来,往后每年的柿子随你们摘来吃。”

      说话那人本不爱读书,一听要背那么老长的东西,立刻偃旗息鼓软回座位托起下巴。见状,许多小孩也纷纷跟着偃旗息鼓。

      但,这世上不乏挺身而出的人。

      “那说好了!”一人站起来。

      陈襄夷眯起眼睛,看着站起来的小孩,他是今日新入学的李家三儿子,李三顾。

      李家一共三个儿子,长子李大人去了镇上做长工,天塌下来前能见他一面就算万幸了;二儿子李二狗前不久刚结了亲,花了不少银两,是以李三顾来上学的时间就晚了些。

      不知道是不是不知者无畏,所以才如此胸有成竹地接受了挑战。

      李三顾坐回座位,周围不少学子投来赞赏的目光,而他只是双手环胸,得意洋洋地自诩“一目十行,过目不忘”,听到此,谅陈襄夷也不由有些惊讶,心中也多了几分期待。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本大人监工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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