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深浅》月下轻箫

2、医院

　　刘深干完大事后，静下心把贴吧上的成绩又看了一遍。

　　这次他终于跟众人站在了同一个频道里。

　　“甘浅之……边晨……没听过啊，新同学？”刘深摸着下巴思考。

　　但他想了不到两秒钟就放弃了，“与我无瓜，没我帅就行。”

　　刘深完全忽视了下面几千的回复，更不会知道自己还是主角。他直接退出了贴吧，无聊地打开朋友圈，发现万年不发动态的老刘居然更新了一条动态，而内容——
　　他的视线凝住了。

　　跟补课老师匆匆请了假后，刘深一边朝校门口走一边拿出手机打了个滴滴，目的地——C市华西医院。

　　去医院的路上，他焦躁地抓着头发，心中闪过无数猜测，越想越不敢想，可大脑又控制不住地拖着他越想越多。

　　怎么会呢？老刘怎么可能会得抑郁症？他们全学校的人都得了他也不可能得……

　　可是那个雪白的病房，周围的同事，还要老刘明显不对劲的表情和阴郁的眼神……一切的一切，又让他不得不相信。

　　刘深解锁手机，去知乎搜索了一下抑郁症。

　　“抑郁症容易低落、自责，非常敏感易怒，总是感觉绝望孤独、卑微甚至没有价值……会出现自杀念头…………”

　　刘深瞳孔缩了一下，手指无意识紧握住手机。

　　这些症状……老刘他……
　　自己不过一个月没有回家，到底发生了什么？

　　刘深不敢去问已经出差的母亲，更没有勇气直接给老爸打电话。他脑中一片混乱，好像闪过了不计其数的东西，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到了。”司机的声音微微拉回了刘深一点神智。
　　他像个已经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僵硬地走进医院、走进电梯；双目无神地跟前台问清楚了病人的位置；机械地推开病房的门，看到病床上那个本该抱着膝盖45度角仰望天花板的人正目光炯炯地盯着手机——
　　界面上还时不时传来爆破声和“unbelievable!”等等音效。

　　刘深：……
　　他觉得自己好像死机了。

　　刘青松看着屏幕上的三星，满足地长叹一声。正打算好好伸个懒腰放松一下，抬头就看见一位风尘仆仆发丝凌乱的少年正杵在门口一脸呆滞地看着他。
　　刘青松：“……”
　　他试探着打了个招呼：“这位帅哥，你长得有点像我儿子。”

　　刘深：“……”还有、点、像？？？

　　脑子里的生离死别爱恨情仇碎了一地，他回过神来，咬牙切齿地看着刘青松：“你不是说你抑郁了吗？”
　　亏得他刚刚还担心了一路，早就该想到，谁都可能抑郁唯独这个人不可能。
　　刘青松只能干笑：“哈哈你看到了啊……抱歉忘记把你屏蔽了。”

　　刘深：……

　　刘青松看着儿子有点可怜兮兮的样子，自觉理亏，连忙交代了前因后果。
　　其实他只是生病住院输个液，但因为一些弯弯绕绕非常复杂的原因，他搬到了抑郁症患者所在的那层楼。为了不白来，他干脆利用这个假装自己有轻度抑郁症然后让学校领导给他放了个长假。
　　刘深深吸一口气，皮笑肉不笑道：“刘教授，您这操作可真行……”
　　刘青松正想说些什么，刘深却直接转身就走，不等老父亲辩解一句，咔哒直接关上了门。

　　刘青松：……
　　嘿这小兔崽子！

　　刘深在走廊瞎转悠，觉得这个医院的路线构造有点打脑壳。他不小心偶遇到几个发疯姿态各异的病人，默默一边走远一边观察。
　　感觉和电视上的差别还是有点大的。

　　拐着拐着，他越来越迷茫。直到走到一个没什么人的角落，眼前的铁门看起来像是紧急通道的样子。也许从这儿下去到一楼，就能走出去了。
　　刘深费了点力气，才打开这道铁门。
　　这么难开，那要是妇女儿童和弱鸡该怎么办？这什么紧急通道也太名不符实了。
　　门在身后闷闷地关上了。刘深面前视野突然十分开阔，属于外界的空气一下子灌进了他脖子里。

　　这里居然是个天台。

　　刘深打了个寒战，努力让自己适应寒风的摧残。
　　天台空空旷旷，使得冬日的风更加肆无忌惮起来。因此不远处一个背对着刘深穿着黑色连帽衫的人很快就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个人戴着帽子立在护栏边，即使身处凛冽风中，依然站得笔挺。很高，刘深目测着比自己都还要高一点。
　　就是怎么感觉这个背影过于单薄了呢？

　　刘深小时候看武侠小说，里面的绝世高手都总是负手立于悬崖之巅，俯瞰群山；遗世独立，孤寂漠然。
　　现在这个人的背影就给他一种此人是个要去赶赴一场决斗的剑客的感觉，还是一去不回的那种。

　　在他胡思乱想间，那人慢慢朝前走了两步。
　　刘深瞬间清醒过来，哪儿来的的什么剑客高手啊？这层楼只有抑郁症患者和其他精神疾病患者。这个人在天台看起来又那么落寞的样子……
　　在车上查的资料一个字一个字蹦进脑中——

　　他该不会想不开要跳楼吧？！这儿可是九楼！

　　正想着，那个人又动了一下。
　　刘深浑身的肌肉都紧绷起来，当即百米冲刺过去将那人扑倒在地。
　　百米冲刺的惯性不是一般的大，再加上那人毫无防备，直接就给刘深当了垫背的。
　　肇事者一边抬头，一边语重心长道：“朋友，世界如此美好，何必……”他卡住了，因为他看到了此人的长相。

　　任何人在突然面对一张不能用言语形容出来的脸时都会失声那么一两秒，刘深也不能免俗。
　　那人兜帽下的模样就那么突然闯进他眼里。
　　他的眼窝很深，衬得五官十分立体。一双眼珠子阴郁冷漠地看着自己，仔细观察会发现他的眸色是深蓝的，如黑夜里的深海。鼻梁很高，嘴唇很薄，微微带点苍白。整个五官组合起来可以说是完美无瑕，却硬生生被他近乎面无表情的冷漠给模糊了，那人不敢注视太久。
　　用刘深匮乏的语文功底总结一下，这是一张高级厌世脸。

　　直到身边散发出了更冷的寒气，他才恍然惊醒一般回过神来，松开手，手忙脚乱地站起身。
　　他心中默默腹诽：这年头怎么回事？长得好看的怎么一个个都想不开呢……

　　厌世脸帅哥淡然地站起来，也没理刘深，长腿一迈准备走人。
　　刘深赶紧抓住他的手腕——
　　好硌人。
　　这是刘深唯一的想法。

　　要不是细腻的触感还在，他都要觉得自己捏着的是个骨架了。
　　这怕不是只有一层皮吧？
　　那人挣了挣，力气挺大，刘深把另一只手也扣了上去，才没让那人挣开。
　　听说精神病患者发起病来力气都很大，刘深第一次遇见这样不显山不露水的发病方式，一时有些着急。

　　那帅哥到现在话也没说过一句，要么不想理他，要么就是个哑巴。
　　要不……直接打晕了送给医生？

　　正当刘深纠结时，耳边一阵劲风扫过，那人另一只手不知什么时候伸了过来，力道绝对可以把他打晕并且后颈疼三天。
　　刘深本能一躲，对方趁机挣开了他的手，顺势握住他关节肘一捏，捏得刘深半条手臂都麻了，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下意识一条腿横扫出去——
　　然后两人莫名其妙就打起来了。

　　两人这么你来我往了几招，谁也没能占上风。对方出手干净利落，像是受过训练一般，专找人弱点下手；而刘深虽然是个野路子，却因为经验丰富，有条不紊，并没受对方压制。
　　打着打着，刘深突然后知后觉意识到一个问题——这个人如此冷静，出手也并非乱来一气。可见，此人现在精神状态十分稳定，并不混乱疯狂；更没有求死者的灰败和萎靡。
　　所以说……应该是个正常人？是自己误会了？可这一脸不想活了的苍白表情怎么让人放得下心呢？

　　刘深脑子一乱，动作就迟疑了下来，对方立刻抓到破绽，飞速在刘深两只手臂关节肘弹了一下。
　　刘深立刻脱力，半天抬不起手来。

　　那人看也没看他，朝铁门走了两步。想到了什么，又退了回来，然后一手揪起刘深的领子，把他往那儿拉。走到门口，另一只手打开门，把刘深轻轻推了出去。
　　刘深：……
　　他一回头，就看到少年视线落在天台处，不知在想些什么。

　　刘深立刻警戒，正想说些什么，门突然一下关上，寒风立刻被阻绝在外。走廊内暖和的空气瞬间扑面而来，熏得刘深脑袋发昏，一时间有些迷茫，脑子里组织好的话成了一团浆糊。
　　拉他进来的人也没掀帽子，看刘深站得挺稳就是神情有些恍惚，便打算走人。
　　刘深正靠着墙怀疑人生，反应一时迟缓。因而只来得及听到那个人擦肩而过留下的一句话：“好好吃药，别乱跑。”

　　刘深：……？？？
　　他听得出这句话没有任何骂他的意思，好像真的是在真心实意地关切他有没有吃药。
　　不是……等等，这什么情况？
　　他被一个疑似精神病的人当成了精神病？

　　刚刚那个人是真的想打晕他然后送到病房跟他爸并排躺吧？要不是自己身手敏捷……
　　刘深：……这个世界还能再玄幻点吗？学什么活雷锋？还不如扶老奶奶过马路！
　　不过……
　　为了安心，他还是去前台确认了一下有没有住院的病人跑丢，顺便告诉了那个天台的安全隐患问题。得到前台小姐姐会通知医院的保证，便友好地拒绝了对方加联系方式的想法，准备打道回校。

　　看那小哥虽然是一脸生无可恋，但身体素质很好，一时半会儿应该死不了。
　　就是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约出来切磋一下。
　　刘深掏出手机打车，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哼着调子飞到九霄云外的曲子找电梯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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