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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竭忠尽节(三) ...
白云悠悠,青枫飒飒。
骏马一声长嘶,停在枝上歇脚的鸟雀再度振翅高飞。
“既然秦判官决意留在扬州,那贫道也就不再多言,”柏丘道人看着眼前虚薄的人影,目中不由露出担忧之色,“只是秦判官切记,不可滥用魂力,更不得随意干涉他人命数,此次虽说有惊无险,但下一次……便说不定了。”
秦夷简俯身低首,合袖长揖,“全凭道人倾力相救,晚辈才能安然无恙地站在这里,道人所言皆发自肺腑,晚辈自当铭记于心,可……”
他话音一涩,将腰身弯得更低,“金人对汴京虎视已久,此番他们来势汹汹,汴京免不了一场腥风血雨,种将军虽与金人交手多次,却对汴京防务知之甚少,能守汴京者,唯有宗府尹,恳请道人再想想办法。”
柏丘道人握紧拂尘,望向远处空荡荡的天际。
秦夷简知道自己的要求过于自私,也过于强人所难,但他无法眼睁睁看着千余里地山河遭金人铁骑践踏,奈何已死之人,无法左右人间之事,他只能抱着一丝希望再次恳求:“道人……”
“贫道何尝没有想过?可惜并非人人都有秦判官这样的机缘巧合,”堆在天际的薄云被风吹散,柏丘道人想起了那位两鬓斑白的老友,为守城池倾尽心力,无论君王是否还记得他,他也无怨无悔,即便病重到难以起身,依然坚持拄着竹杖查看城防。
良久,他长叹一声,道:“其实秦判官魂魄不散,不单单因为贫道,而是秦判官自己功德在身,两世受人香火供奉,以致魂魄生出念力。”
秦夷简心中诧异,不禁抬起头。
等到柏丘道人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却是面色复杂。
半晌,他复叹口气,索性将话说个明白:“人间生死,皆有定数,岂能轻易更改?贫道助秦判官还阳,乃是因果使然,秦判官这次几近魂散,除了魂魄残缺,便是因为干涉他人命数。”
“那日钱良持刃袭击宋娘子,女使霜序忠心护主,本该命丧于刀下,可秦判官贸然出手,阴差阳错救下那霜序的性命,这因果便落在了秦判官身上,不过这也让贫道发现秦判官身有念力,若非念力护住魂魄,只怕贫道也无力回天。”
柏丘道人把话说到这里,秦夷简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只能慢慢放下拱起的双手。
柏丘道人心中亦百感交集,不过他早已看淡生死,感慨一番,面上神情便恢复如初,“秦判官得此机缘,已不同于寻常鬼怪,勾魂使不会再来勾摄魂魄,而且只要秦判官身上的念力足够强大,即便没有还阳,也能不受玉佩所限,天地之大,任君来去自如,若是有朝一日,秦判官寻回那缕残缺的魂魄,或可得道登仙也不一定,是以贫道才问秦判官是否愿意随贫道修行。”
然而这些话在秦夷简听来,仍旧有些匪夷所思,他愣了愣,抬头注视着柏丘道人。
都说人死后会有阴差勾魂,起初他躲在玉佩里不敢随意现身,不过直到现在,他也没见过勾摄亡者魂魄的阴差,他不是没有想过自己为何能够长久停留于人间,也惊讶自己为何能够附身物件,或是触碰旁人,现在想来,兴许就是因为柏丘道人所说的念力?
有那么一瞬间,秦夷简的心底感到前所未有的喜悦与轻松,可是很快,他竟有些患得患失了。
或许是因为生前从不相信怪力乱神一说,甚至因为太上皇帝痴迷修道导致朝政荒废,他对修道反倒心生厌恶,尽管死后以魂魄之身在人间存在多日,看到了许多志怪笔记中才有的鬼魂精怪,也亲眼见识了柏丘道人道术的厉害,但他还是觉得这些仿佛梦幻泡影。
一线生机的希望太过渺茫,他不敢赌,也赌不起,他已经没有勇气再失去她一次了。
见他久不答话,柏丘道人道:“恐怕秦判官又觉得贫道是在说笑了。”
“晚辈能苟延残喘至今日,已是幸运之至,至于其他的事,也不敢再去奢想,更不必说修道这种虚无缥缈的事,”秦夷简眉间怅然,可是一想到她,嘴角便不知不觉衔起一抹笑,“阿识不同于一般女子,她心中的志向不比男儿小,有时候连我也不及她。”
可说着说着,他心头一梗,声音越发得小,“以前我总想着社稷未定,何以为家,以至于对阿识忽视太多,也亏欠太多,可如果连自己在意的人都无法守护,又如何能够平定社稷?我害得她抱主成亲,被人以为得了疯症,已是误了她一生,理当好生弥补,怎能因为旁的事将她再度抛下?”
“真是痴儿。”
柏丘道人摇头苦叹,许多年前,有人也说过同样的话,可惜,那对有情人最后双双殒命。
叹过口气,他从袖中掏出一卷竹简,笑道:“秦判官心不在此,也罢,不过贫道也没说过必须要随贫道修行才行啊。”
秦夷简盯着那卷有些破旧的竹简,“这是?”
柏丘道人直接将竹简递予他,“秦判官见经识经,又精于书道,想来一看便知。”
秦夷简闻言,展开竹简一角,上面所书皆是篆体,粗读一遍,他觉得应是某部道家经文,思虑正深时,一阵清脆而又急促的銮铃声越来越近。
“宋娘子来了,秦判官,你我也是时候分别了,”柏丘道人指尖拈诀,亮出一块红绳系着的芙蕖玉佩。
话音甫落,秦夷简便连人带着竹简一并被吸入那块玉佩当中。
车马辚辚,长风吹面。
柏丘道人敛袖垂手,看了眼从城门处驶来的马车,便握着拂尘从荫下走出。
突然有人停在道中,驾车的侍者心里咯噔一下,急急收紧缰绳,马儿的头颈被缰绳猛地勒住,不由扬起前蹄仰天嘶叫,连带着后面的马车也被强行逼停。
马蹄扬起的沙尘还未落下,数十名身形高大的殿直便鱼贯上前,持刀排成两列。
张循按着手中兵刃看向拦路的老者,那老者头顶芙蓉冠,深色氅衣外披法帔,手里握着一柄拂尘,显然是个年近花甲的道人,但他还是不敢掉以轻心,生怕掩着的袍袖下还藏着什么东西。
安率却不以为意,挺着胸脯迈步向前,扯着尖锐的声调吼道:“大胆,你这不长眼的贱民,我看你是不想活了,竟敢当街拦官家的车驾。”
柏丘道人面无波澜,仍旧立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对方无动于衷,安率面上登时露出阴狠之色,抬手指使旁边的殿直:“愣着干什么?此人惊扰了官家,还不快将他拖下去。”
倘若官家没有发话,殿直们向来都以张循这个殿前都指挥使的命令为准,自是无人听从一个宦官的吩咐。
安率见众殿直皆无动作,气得胳膊发抖,还想再放狠话,岂料下一刻便听到康宁长公主冷声呵斥:“狐假虎威的东西,张口就是贱民,原来九哥的声名就是被你们这些人给败尽的。”
赵橓华斜瞪着安率,气势汹汹地走上前,“不过就算是九哥,见到这位柏丘道人也要以礼相待,何时轮得到你在这里颐指气使。”
安率眯了眯眼,回头看着车驾,帘幕内毫无动静,他一时间拿不准官家是何态度,便咧起嘴堆出一张笑脸:“长公主,此人来路不明,奴婢是怕他对官家不利。”
宋识甫一站定,便看到柏丘道人袖下垂落的半截红绳,她心底一惊,下意识往腰间摸了摸,接着便道:“安押班多虑,这位柏丘道人乃是延真观的得道高人,太上皇帝尚在位时,数次请其入宫设坛做法,并封道号,赐法帔,我夫早亡,家母为流言所苦,因此专程命人将柏丘道人从汴京请来扬州,为我作法驱邪,方才拦车,定是有事要告知于我。”
安率皱紧眉头,近日官家对他有所疏远,再加上她们今日屡屡搅弄,官家更是没什么耐性再听他说话,本想拿这个道人撒撒气,没想到是个有来路的,他心里气得咬牙切齿,可又不敢表现出来,只能继续顶着一张笑脸,“哎呦,内尚书好歹先知会奴婢一声,瞧这位的架势,突然往车前一站,奴婢还以为是什么歹人派来的呢。”
柏丘道人轻甩拂尘,对着宋识道:“宋娘子,贫道今日就要离开扬州了,还请宋娘子移步一叙。”
宋识点了点头,跟着柏丘道人走至荫下。
柏丘道人亮出玉佩,笑道:“那日宋娘子说寻不到这块玉佩,贫道做完法事,发现它就在法坛旁,许是宋娘子回府时不慎遗落。”
宋识当即接过玉佩攥在手里,皱着眉梢使劲想了想,她很少将两块玉佩同时戴出去,有时候实在捱不过对秦夷简的思念,才会把他的那块一并戴在身上,权当他一直在自己身边,从未离开过,可她明明记得上次已经将玉佩收回匣中……
柏丘道人道:“贫道本想让令慈将此物交还给宋娘子,可此物对于宋娘子别样珍重,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要亲自归还物主才最为稳妥,不过也是不巧,这两日我到府上做法事,宋娘子都未在府中。”
宋识越想越无法确定,不过只要玉佩还在,那些也就都不重要了,她抿着唇笑了笑,叉起手朝着柏丘道人施了一礼,解释道:“道人有所不知,太后娘娘已任命我为内尚书,如今朝中有变,奏剳繁多,这几日我都在行在中料理尚书内省的事务,竟将玉佩这回事忘个干净,倒是让道人多费心了。”
柏丘道人捋须笑道:“都是些小事,不足挂齿,此番贫道连做三日法事,想来令慈亦能安心许多。”
提到法事,宋识就心生愧疚,“频频舟车劳顿,道人年岁已高,哪能禁得起这样的折腾,就不能在扬州多留几日?”
柏丘道人笑了笑,“这次真的不能留了,再留可就赶不及了。”
对方将话说到这里,宋识也不好挽留,只能再施一礼,目送柏丘道人离开。
“道人留步。”
一角赭色衣袍突然出现,原来是赵杙跨步上前,伸手喊住了柏丘道人。
宋识偏过头,才发现赵杙不知何时已站在自己身旁,他眸色踌躇不定,似是被何事困扰着。
柏丘道人顿足回看,待看清来人,也只是笑着说了一句:“这位檀越(1)又有何事?”
赵杙抿着唇,抬起双手作了一揖,“道人那日的话,这么多年,我始终记得,若非道人,恐怕我只会是一个舞文弄墨的无用亲王,能否安然活到今日都不一定。”
柏丘道人哈哈一笑,“人间种种,皆有命数,檀越命带帝星,践阼登基不过早晚之事,与贫道何干?”
赵杙低头看到宋识手中的玉佩,心里顿时泛起一阵干涩,不由慢慢拢紧掌心,半晌,他深吸口气,道:“我想再次请教道人,接下来,我该如何做?”
柏丘道人朗声笑答:“檀越已然做出选择,何须再来询问贫道?”
赵杙却是皱眉,“我……已经做出了选择?”
柏丘道人略微颔首,捋须便走。
赵杙抬起头,久久望着前方。
“顺从本心,便足够了。”
渐行渐远的柏丘道人忽然朗声又道。
宋识淡淡瞥了赵杙一眼,也不知他是在看离去的柏丘道人,还是在忖度柏丘道人方才的话,只见那双狭长的眼眸深不见底,让人难以琢磨。
她皱了皱眉,转身走回赵橓华身旁。
那安率已是满脸惊惶,察觉到宋识投来的目光,当即将头埋了下去,再也不敢抬。
帝王车驾总归太过惹眼,驻扎在城外的种世宁一行人等早早就注意到这里的动静,此刻已经骑着快马赶来了。
马蹄声乘着风,在林间反复回荡,赵橓华听到熟悉的鞍辔声,唇角一勾,转身跑到前面,向着来者不停招手。
宋识见状,也跟过去随赵橓华一同看向种世宁。
种世宁勒缰下马,对着二人笑了笑,便低首抱拳:“长公主,内尚书。”
赵橓华往身后看了看,瞪着他小声嘟囔:“什么长公主,什么内尚书,得了兵权就叫得这么生分了。”
种世宁脸色一变,腰身压得更低,低声解释:“今日情况不同,何况陛下也在,若让旁人听了去,只怕又会生出流言蜚语。”
赵橓华皱起眉,显然很不满意这个回答,双手抱胸把脸扭向一旁。
宋识忍俊不禁,压低声音道:“阿乐,这么多人都在,你就别逗种将军了。”
“是啊,阿乐,你这捉弄人的毛病可得改一改,种卿面皮薄,不比那位,可以任你玩笑。”
赵杙的声音冷不丁从身后传来,宋识猛地回身,只见他抿着嘴唇,笑语盈盈地看着几人。
不过,他的眼底始终藏着一抹暗色。
檀越:佛道教徒对布施者的称谓。
我发誓再也不删了,删了写写了删好痛苦,趁这几天挤时间努力写写吧,这个月忙完,下月月初得住院做手术,必须努力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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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竭忠尽节(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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