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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海侠很清楚,觉得好运奇怪的人一直只有那个客家人,也是后来帮助他们回到岸上的老头子韩宗华。
他年近古稀,在霹雳州待的时间更长,阅历也较常人更丰富一些,所以一开始注意李坏,就觉得此人面带邪性。那种感知很微妙,打个比方,一种带毒的生物通常会有着对人来说特别吸引眼球的色彩。
对到了韩宗华这个年龄的人来说,美色也只是可以欣赏的一幅画罢了,他年轻时到处闯荡,运气好能够搏得不错的家产,如今年老了眼光仍然老辣,心思仍旧敏锐。
但更重要的是,这个白发的年轻人所带给他的感觉似曾相识。不是在人上,而是在一个物。
韩宗华如许多下南洋的人一样追寻雨林深处的淘金狂热而来,但这不过是一场骗局。黑金是锡矿,而他只是众多猪仔之一。
如今也算是功成名就,可以回家乡去,但韩宗华不敢离开,他完全不想回忆那些年的经历,无数同胞的尸体、带着希冀去接受的磨难、一个诡谲的难以想象的异常。
所有事情都发生在几十年前,如今似乎已经毫无痕迹,就像是许多已经葬身于此的人。可韩宗华也知道此时此刻一定有与他相同际遇的人。那是一种可怕的诅咒,他曾经很想解决,穷尽各种办法,但又不可避免总是会去逃避。在这件事上韩宗华像是这些年都白活了,大脑始终叫嚣,却对身体的驱使控制都于事无补。
可李坏表现出来的性格,又让韩宗华不得不把目光放到这两个张姓兄弟身上。时间一长,他有时也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真的年龄大了,才有这么古怪的感觉。
韩宗华没有和任何人提及这个奇怪的感知,他自认为这是一种叫做孤独的巫术,但张海侠却对他的态度有所察觉。
两人没有找闲静之地,只在悬挂南洋档案馆的拱门小摊前谈了三言两语。
年轻人多是固执,韩宗华并不想轻易说出什么,何况还是这种没有多少依据的东西,但对方善言,不知不觉间,他回想起来那种恐惧,背心发凉,也出了一身冷汗。
那个在雨林深处的异常。尽是潮热、瘴气、野兽的危险之处。死物会如同活物一般,而活物则不是人世间该有的活物,那应该是什么,应该全是邪物。分明身体如常,韩宗华却逐渐不明白自己是人,还是该是其他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