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 2 章 ...
-
在场众人骇然，几个修士更是被他冲撞神明的言语吓坏了，当即僵在原地，瞪直了眼睛。
真是，大惊小怪！
不等对方继续讥讽露出嫌弃的表情，明舟的右手便挥向天空，纸飞机脱手飞出，左手食指与中指并拢，做出巫道经典施法动作。
法生风动，只见红衣广袖飘然，缠着绷带的双手隐隐颤动，白色纸飞机顷刻间碎成万千纸片，炸出一束极为耀眼的白光！
道宗弟子似乎也察觉出这个少年的不凡，嘲笑的声音渐渐散去，眸中开始升腾起警惕，时刻准备抵挡他的攻击。
明舟的眸光不凉不燥，淡定从容地看着眼前的白色光束化形。
此举颇有些装逼到位的感觉。却在此时，有人跟着附和惊讶道：“你看那光！”
“好像要化形成白龙了！”
“应该不是吧，不过是一张纸飞机...真的像龙！”
“脑袋还没化出来，不过身子像罢了。”
“巫道能够点纸成龙？绝无可能！”
“......”
刹那间，震惊、不可置信、崇拜以及质疑，交错混杂在观战众人之间。明舟居于白光中间，八风不动，一双明亮的眸紧紧盯着刚才出言不逊的雪衣弟子，刚要抬臂作出最后一指，正在这时，从鹿台上空传来更为炫目的流彩之光。
不妙，那是上青天五神明才会有的神光！
所谓“九重天中第一仙，不可平步上青天。[1]”于世人而言，居于九重天的神明，已是高高在上，不可触及。而上青天，却远高于九重天之巅。
古语有云，‘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能位列上青天的神明，乃是天道之初的‘二’与‘三’，与道同生，哪怕是九重天第一神明，亦望尘莫及，不能比也。
流光和惊叹人声蔓延，明舟神思急转，当机立断，撤停术法，即将成型的白光戛然而止，破碎散去。至于究竟是龙还是其他什么东西，那就不得而知了。
他飞快捡起地上的斗笠戴上，心知逃跑已经来不及了，便随着慌乱的众人一齐双手合十，膜拜将至的神明。
身后的曹子建激动颤声道：“太好了，我还是第一次见到神明！”
明舟垂着脑袋，将斗笠压得低低的，不接话。曹子建拽了他一下，道：“怎么不说话？”
明舟转身看他，疑道：“你说什么？”
曹子建这才发现自己太激动了，忘记明舟听不到了，便对着他的脸又重复了刚才的话。明舟淡淡回道：“不过是神嘛。”至于这么激动？
够狂！
曹子建想了想刚才明舟的那句“就算是神，也会死在纸飞机上”，忍不住问道：“你那飞机，不会真的能杀神吧？”
巫道十二匠闻言，登时像看傻子一般看着二人。
明舟呵呵两声，依旧双手合十，动作虔诚无比，言语却极为不要脸道：“打架嘛，当然要喊出气势，唬住敌人。你还真信啊？”
曹子建：“......”
曹子建：“明舟，你可真能装！”他虽然不信，却有一刹那当真被唬住了。
明舟笑道：“不是我能装，是你太傻！”连天明都骗不到的鬼话，身为巫道十二匠之首的曹子建居然能信，当真傻的可爱。
曹子建怒极，狠狠瞪了明舟一眼，抬腿就踢，便在此时，太阳主神日夕落于鹿台。
明舟明明听不到身后的声音，却似有心灵感应般不去避曹子建的攻击，转回头去看，斗笠轻抬时，状似无意地和来人...神对视了一眼。
太阳主神日夕周身仙气飘逸，一身金丝点缀月白法衣，肤色白皙，仙冷清俊至极。神色与身后跟着的五位白衣神明一般，无波无澜。琉璃双眸澄澈清明，既不悲悯也不怜爱，不带一丝温度，睥睨着众人。
从内到外，从头到脚，目之所及皆是宛如冰山的冷意，和其腰间那把斩妖除魔且削铁如泥的‘轻凌’冷剑一般，冻得人不觉一抖。
明舟略略看了一眼便低下头，却是满脑子疑问：太阳主神日夕怎么会来这？
通神不过是普通小神仙才会接的活计。上青天五神乃是神明中的神明，日夕又是上青天五位神明中的佼佼者，且不论通神榜于他而言有多么不值一提，单就这位神明日理万机的繁忙程度，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可他偏偏就来了！
日夕目不斜视，静静站在鹿台中央。今年六名进入通神榜单之人，除了明舟，皆小心翼翼走上前，相互对视后，异口同声地恭敬道：“神明在上，我等入通神榜，奉‘罪爱无相，清阴我执’，谨侍太阴主神月乙。”
毫无新意，五人所奉的依旧是当今上青天五神明之首的太阴主神月乙。其神语‘罪爱无相，清阴我执’已经烂大街了，往九州四海的道宗扔块砖头，砸死的一定是月乙的信徒。
所谓神语，即侍奉不同神明的标识。信徒一说自己所奉的神语，旁人就知道他信仰的神明是谁。于人间世家而言，颇有些家族誓言的意思。
这诸天三千神佛，拥有神语的神明不多，只有五位。自然是上青天的那五神。毕竟万物由他们而生。
除了始生的上青天五神，诸天神佛皆是后来万物修炼飞升的演化神明。
既是演化而来，自然也需要选奉神语，成为上青天的神级信徒。
日夕垂眸不语，颇有些高冷意味。他身后跟上来的一信徒神明淡淡施礼后上前，问道：“为什么只有你们五人，通神榜名单不是有六人吗？”
依照明舟对日夕的了解，对方不是高冷，分明是不知通神榜有几个名额！
出题官站在人群最前方，无需出列。他小心翼翼地道：“回神明大人，这第六个名额...出了些争议，刚刚发生了小冲突。”
日夕突然开口：“所以，上青天部下的结界是因此被毁的。”
声线清冷，语调平缓，不辨喜怒。在场众人却登时惶恐：这是哪个不长眼的敢毁去神明的结界？还是级别最高的上青天！
明舟不觉手抖了抖。
那名挑事的雪衣弟子瞥了眼他，从人群中走出，双手却依旧合十，低声道：“神明大人，往年通神榜选拔时间可以晚一炷香的时间，我师兄陆银本是这第六个名额的不二人选，却因为今年突然改了规则，无缘榜单。还请神明大人做主，还我师兄一个公道。”
曹子建闻言，立即出列，心直口快道：“哪里来的突然更改规则？分明是你们不肯服输！”
雪衣弟子回怼：“若是公平竞争，自然服输。可惜，不是！”
曹子建气急，可当着神明，只敢露出薄怒之色，冷冷地道：“怎么不是？哪里不是？是我们让你师兄拉肚子的？是我们让你师兄迟到的？他自己赶不上，凭什么来质疑别人？天下就没有你这么不讲理的人！”
日夕皱了皱眉。信徒神明心领神会，他没有回应二人的争论，而是从容打断道：“是何人毁了结界？”
争论立刻停休。
明舟：“......”如此执着结界，看样子是太阳主神亲自布置的呢。
难怪！
日夕这位连通神榜中有几个名额都不知的大神忽然出现在此，原来是因为自己毁了他的结界。
真是没料到，居然这般晦气。
明舟恨不得剁了这双多事的手。他心知躲不过去，便不做无谓挣扎，开口回道：“是我，不过我是不小心的。”
此话一出，刹那间陡然成为了场中众人瞩目的焦点。
明舟没有动，修长的身姿如挺拔的翠竹，依旧隐在人群之中。
日夕如冷电般的两道目光循声落在他所立的方向。
沉默，半晌的沉默，可怕的沉默。
不知是不是众人的错觉，这位冷漠如水的高冷神明，似乎有些不淡定了，只见他死死盯着明舟，唇角抿成一条线。
道宗弟子见状，知明舟定是得罪了神明，心道：真好，师兄看来还有机会。
曹子建也觉得明舟怕是要倒霉，巫道好容易出了个通神名人，却只能在榜单上待一天，当真可气！
台下的天明见到台上的情况，急得团团乱转，也不管明舟同意不同意，便一阵风一般冲到台上，满脸担忧地握住明舟的手：“天明！”
天明拉着他就往家的方向走。
遇到危险就跑回家，是小孩子的天性。若是以往，明舟一定会笑天明耍小孩子脾气，可是现在，他任由天明拉着自己往台下走。
因为，他也想回家了。
对方虽是神明，可自己只是毁了结界，没有触犯天条，更没有作违反天道的坏事，神明大人不会为难他一个凡人。
虽然这一走，彻底与通神榜无缘，可他本就无意榜单，无缘就无缘。如此想着，与天明走了五六步，突然手腕骤然一痛，被人从身后死死攥住。
明舟心下一悬，转身一看，正正对上日夕那双冰冷中却隐着火苗的眼睛。
不妙，他认出自己来了！
即使有斗笠遮面。
遥想当年争吵不休的场景，明舟心道，怎么就那么傻，那么天真，非要赌一赌。哪怕是不露面的身影，日夕这小肚鸡肠的神也会一眼认出来。
事已至此，后悔无益。至于接下来是质问，清算，或者是打杀，那就不得而知了。不过，他也不是坐以待毙之人。时隔多年，往事早就成风，只要自己咬死不认，总归是条出路。
二人一个拉着不让走，一个非要往回抽手，一番争执，竟然僵持不下。
曹子建对明舟有所求，自然不愿他出事，立时冲了上来拦住日夕，低声求道：“神明大人，明舟不是故意不答话的，他听不到。”
原来，刚才与天明转身时日夕就叫明舟停住，问他为什么走。
笑话，他哪里是走，分明是逃！
还问他为什么走，这不明知故问多此一举吗？不跑等着被清算吗？
明舟心中狂翻白眼，抽手依旧未果，低声道：“第一次见到神明大人，害怕。”
曹子建惊地一个踉跄：“......”刚才是哪位狂徒说得‘不就是神嘛’？
明舟分明就是在扯淡！
日夕一眼都没有分给过曹子建，只是死死盯着明舟的手。那双缠着绷带，异常乍眼的手。他冷飕飕地问道：“你的听觉，还没回来吗？”
明舟主动摘掉斗笠，一脸疑惑地看着他，那表情分明就是：哥们儿，你哪位？我认识你吗？
日夕：“......”
他随手一挥，天边显出一卷赤金神册，正是通神榜。快速扫了一眼上面的名单，日夕眯了眯眼，淡淡地道：“你要入榜单？”
明舟急忙否认：“不是。”
与此同时，曹子建道：“是！”
明舟：“......”算了，既然躲不过，那就迎头直面。他勉强笑道：“我不是要入榜单，是已入榜单！”
曹子建闻言，心终于回到了肚子里。
雪衣弟子也反应过来，这神明似乎认识明舟，那师兄岂非真的无缘榜单？他急急惶惶凑上来，道：“神明大人，我师兄......”
日夕盯着明舟不放，言语却是却打断那弟子，道：“通神榜而已，你师兄想进便进吧。”分明是不想再为别人分神，干脆应了下来。
雪衣弟子大喜，曹子建不觉脸黑了大半：陆银占了最后的榜单，那明舟该怎么办？
他哪里知道，明舟此刻巴不得不进榜单。
一听到榜单满额，明舟忍不住挑了下眉，心中暗暗升起希望：没名额了，我就不用和神明大人打照面了！
信徒神明跟上来，问那雪衣弟子：“信徒侍奉哪位神明？”
陆银心底的神明不是月乙，而是日夕。无论是今日进榜单，还是之前的信仰，他都是日夕虔诚的信徒。雪衣弟子自然也知道，便脱口道：“奉‘盛阳无当，长夜寂灭’，谨侍太阳主神日夕。”
正是日夕的神语。
他的信徒虽多，却无一人是通神榜中之人。按照通神规矩，日夕需要应下神语，做出庇佑信徒的承诺。可他没有接奉，淡淡地拒绝了：“换个神明，今日本神不接其他信徒。”
......不接其他信徒？难道是要接特定的某位吗？
明舟心头立时涌上一股不安。
众修士及百姓大惊，不可置信地看着日夕。
凡人如何见过上青天太阳主神真身？于他们而言，无论哪一方神明现身，皆是统一称谓：神明大人。今日听到日夕亲口承认，众人才知今日鹿台之上的神明，竟是上青天五神之一的顶级神明。
有人当场感叹道：“不得了了，我活了半辈子，黄土都埋半截身子了，居然见到了上青天太阳主神。没白活啊！”
雪衣弟子思绪急转，当机立断为陆银换了月乙作为侍奉之神。这时，却听日夕无什么感情地缓缓道：“明舟，你来做我的信徒。”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他就知道！！！！！！
众人已石化绝倒于风中。
明舟瞪大眼睛看着他，嘴角抽了抽：“通神榜的名额只有六个。”已经满了。
日夕淡淡回道：“从现在起，七个。”
厕所里的陆银：“......”
在场众修士：“......”
曹子建：“......”
明舟：“......我不需......好的，奉‘盛阳无当，长夜寂灭’，谨侍太阳主神日夕。”
曹子建听到他要拒绝，立刻狠狠拽了一下。巫道十二匠的面子，明舟哪敢不给？只能咬牙微笑着应下。
日夕接奉：“太阳主神永远庇佑信徒，明舟。”言罢，似是担心对方反悔一般快速伸手点化，一道绚丽的神明印记仓促迅捷地贯于明舟识海五感。
没有鲜花，没有香烛，没有礼乐，更没有祭天神台。史上最快的侍神仪式，眨眼间礼成。
犹如儿戏。
神明印记结下，饶是明舟跑到天涯海角，碎成骨灰渣渣，也能被追踪识别。日夕霍然松开明舟的手，不再桎梏，任他离去。
得嘞，还是没跑了！
不过终于自由了，手腕都被抓青了！
明舟拽着天明，风风火火往台下冲，一派家中房子着火，立刻回家救火的模样。
旁人入了通神榜，莫说房子着火，就是自己着了都会留在神明座下，虔诚地将焚烧的尸骨献给神明。他倒好，如此不知抬举！
不过转眼，明舟与天明的身影即将消失于茫茫人海。
也不知太阳主神日夕是不是有些后悔收了这位不识抬举的信徒，竟当街朝着逃跑的明舟背后大声喊道：“老子神明！”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 2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