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0、你是我的眼睛 ...
-
我见食人鸟啄食内脏,你跪坐在地,杏色眼眸蓄满泪水,倒映出我恐惧悲伤的面容。你是在为我惋惜吗?
忍者之慈悲,暗探之磊落,虚伪而残忍,狡诈而阴暗。
无悔之抉择,必然之未来,手握轻禽之人,心怀赤子之心。
贯穿我的心脏,进食我的理想,你我融为一体,承载我梦,假我双目。
我从未死去。
——
石子落入水面,鱼群四散,荡起不小的水花。
乐音踢了一脚坐在围栏下的宋些,没好气地问:“你到底在不在听我说话?”
跟着大公主就是这样,总要承受她没由来的针对,宋些感到莫名其妙,几年过去了还是没有习惯大公主有事没事找茬的性格,他撑着地站起来,拍拍衣摆上蹭到的灰尘。
双方独处时没必要对乐音毕恭毕敬,乐音也不吃这一套,估计还会在心里骂他虚伪做作,他耷拉着眼皮,有气无力地答道:“嗯。只要陛下同意,我什么学校都可以念。”
乐音叉腰怒视,火红的长发随风飘扬,打在宋些脸上。
“你少拿哥哥压我,有我在,你别想有机会进入政界。不过是皇室的一条狗而已,你以为你算什么?”
宋些点点头,褪下手上的发圈,上前替她绑好头发。
“不要总这样大喊大叫,殿下。若是被有心之人看见,陛下会烦心的。”
宋些表面云淡风轻,实际内心暗爽,终于有机会呛一下乐音了,双眼乱瞟,嘴角都要压不住了。
君主是乐音的逆鳞,她看上去更气了,但理智尚在,做不出大庭广众之下和他吵闹的事。
乐音白眼快翻上天,哼了声,示意他跟过来。宋些听话照做,小跑过去。
即便刚没在口头上落得好,乐音依旧一副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样子,丝毫不顾宋些的不情愿,强硬地拽着他的衣袖上了街边疾驰而来的黑车。
一点也不会怜香惜玉!好歹他也是弱势群体。
大公主这种性格肯定没有omega喜欢她,宋些暗暗蛐蛐。
司机和副驾驶的保镖都是戴着墨镜的肌肉猛A,旁边是一直看自己不顺眼的大公主,这样让宋些生出一种自己马上要被处理掉的错觉。
他觑了乐音一眼,小心翼翼地询问:“殿下,我们去哪里?”
乐音从后座提早准备好的袋子里取出白花别在左胸,抬眸冷冷扫视他,“乐洄的葬礼。”车内空间窄小,乐音身子逼近,盯着他,“你知道她是怎么死的吗?”
面对她深沉的眼眸,宋些咽了口口水,诚实答道:“不知道。”
“你脑子里只剩下那几个左翼了吧?”
“殿下,”宋些试图解释,“我只是听从了陛下的命令监视他们。”
“监视?”乐音坐回自己位置,长腿交叠,语气里含着淡淡讽意,“你不会真觉得自己是所谓什么皇室鹰隼吧?”
“不敢当,我很清楚自己的身份,仅仅是想您与陛下能够少些忧虑。”
“是吗?”乐音掐住他的脸。
宋些很瘦,脸上没多少肉,因此摸上去手感一般,乐音很快就松开他,一路上相顾无言。
车子驶入伊格利斯区域,宋些缩了缩脖子,胸腔内有一股无名的激动。
乐音下车,居高临下睥他,问:“你打定主意不去乐洄的葬礼了?”
“不适合,”宋些尝试婉拒,“乐洄小姐是右翼,想必不想看见我。”
乐音拧眉,“皇室家臣没有党派之分,你与那群缩头乌龟相处几日不会真以为自己是其中一员吧?那你可真会自作多情,有点脑子的人都该知道你动机不纯,谁会真的对你掏心掏肺?”
“……”大公主果真是一如既往的反驳型人格呢。前脚刚骂他是狗后脚又承认他是皇室家臣。
宋些笑不出来,叹了一口气,认命下车。
他伸手。
乐音凤眸一瞪,“乐洄是我姐又不是你姐,你要什么礼花?”
宋些恍然大悟,尴尬收手。
严谨点讲,乐洄这一脉虽与皇族同姓,顶多算是八竿子打不着的远亲关系,在众多贵族里也称不上出名,这一代出了乐洄这么个天之骄女才跻身大贵族,而现在乐氏唯一且百年一遇的继承人离奇死亡,警方调查多日毫无头绪,新闻被全方面封锁,尸体草草下葬。
生前万众瞩目,死后连葬礼都是简略的。
迈入灵堂时,心脏悸动的感觉愈发强烈。
乐音朝棺木鞠了一躬,然后向年迈的乐氏家主表达沉重的悲伤,一举一动挑不出错。
储君亲临,诸事退让。
这个平庸的beta仿佛一夕之间苍老数十岁,青年丧妻,中年丧女,痛彻心扉莫过如此。
他颤颤巍巍从蒲团上起身,佝偻着背,神态恭敬,话里难掩悲痛:“有劳殿下挂心,阿洄遭此不测,伊格利斯上下惶惶不可终日,若有待遇不周,请您见谅。”
乐音颔首,宽慰道:“节哀顺变。乐洄堂姐在天之灵,必定不愿见乐氏因她而衰落。”
乐父听到这句话,不禁老泪纵横,捂着心口喘不上气,被人扶着下去休息,乐音丢给宋些一个眼神,紧随其后。
“白发人送黑发人,很痛苦吧。”
宋些谨慎侧身,躲开陌生人的碰触。
那人并不恼,退到角落,说:“抱歉,是我冒昧了。”他左手搭在右肩,躬身道:“我是禾槿,乐氏同盟,乐洄的未亡人。”
宋些转身,扶了扶眼镜。
禾槿,A级男性Omega,拟态白唇鹿,信息素冷杉,腺体发育已成熟。
罕见的异派联姻,目测感情甚笃。
“宋些,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少年约莫十六七岁的样子,皮肤苍白得惊人,难掩憔悴,华发墨瞳,穿着一身并不那么合身的黑色西装,双眼红肿,显然是哭了很久。
宋些捂住胸口,心脏快速跳动,在禾槿想要伸手触摸他时尤为强烈。
“止步。”他警惕道。
禾槿眼眶发红,倔强地不肯落泪,声音哽咽:“我对气味敏感,你身上有她的味道。你是否与她熟识?”
“点头之交。”宋些实话实说,“我与乐洄小姐只在学术交流会上见过。禾槿少爷,你失言了。”
狐假虎威这一套,宋些第一次做,但效果出奇的好。
禾槿攥紧了手上的婚戒,畏惧的低头,语气却越发急切:
“乐洄庇佑伊格利斯十三年,我与她青梅竹马,见证她从一个懵懂无知的幼女成长为强大的领主,她死得不明不白,凶手至今未落网。我倾家族之力,竟然连半点线索都找不到。宋些,我想我如今有些疯魔了,但我的挚爱现在躺在冰冷的棺木中,任谁都无法冷静吧?”
他这话是怀疑自己?还是怀疑皇室?
宋些冷下脸,沉声道:“你仅靠气味便断定我与乐洄小姐的死有关联,不觉得太过冒犯了吗?你怀疑我,是想挑起皇族和贵族的矛盾吗?失去挚爱的痛苦我大概能理解,但这不是你胡言乱语的理由。”
“……”禾槿紧攥拳心,还想继续说什么,触及宋些冰冷的目光又被迫咽了下去,双手无力的垂在两侧。
“啪,啪。”
身后传来两声掌声,宋些接收到危险的信号,浑身一凛,来不及闪避,转身的瞬间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力道之大,扇得他连连后退,眼镜也被打落在地。
禾槿惊呼:“殿下!”
乐音拍拍手,居高临下:“说得有几分道理,但注意你的态度。”
宋些站直身子,冷静地抬手擦去嘴角溢出的血。
“殿下说的是,是我冒犯了。”
果然是报复之前怼她的事吧,大公主还真是睚眦必报。
他垂眸,掩下不甘,应道:“殿下打算回去了吗?”
“嗯,”乐音偏头望向禾槿,在头脑里思索了一番,不解道,“我记得你,你比我还小两个月,听闻乐洄的死讯后一夜白头,竟然对她如此情根深种吗?”
禾槿苦笑:“不瞒殿下,原本我们计划在她高考完公布婚讯,哪成想出了这样的事……”
他捂住脸,呜咽出声,泪水顺着指缝流出,哭声逐渐变得撕心裂肺,侍者忙过来搀扶他,心疼道:“禾槿少爷您不能再哭了,眼睛会受不住的。”
宋些躲在乐音身后悄悄瞄了眼禾槿的眼睛,先前没细看,满眼的红血丝,眼角周边还有几道细微的抓痕,此时瞧着分外可怖,不像哭的,倒像是有人想徒手挖掉这双眼睛。
侍者向乐音表达了歉意,带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禾槿到后室调整。
车子在大道上平稳驾驶,车内很安静,乐音靠在后座,点了一根女士香烟。
车窗开了条缝隙,乐音呼出一口气,烟雾缭绕,宋些看不清她的表情。
“瞧得怎么样?”她问。
“什么怎么样?”宋些装傻。
乐音冷笑一声,把胸前的礼花扔到他脸上,生气地说:“依你的判断,那些前来吊唁的人,谁最像凶手?”
宋些沉默不语,半晌生硬地答:“我不敢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