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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生离 ...

  •     章定十年夏,漠北军急,王廷安分了十来年,又开始蠢蠢欲动。
      上一次通泰四十九年春楚军打到雪原深处,直抵王廷本部,让他们上一代老王汗匆匆忙忙求了和,割让了饶乐至连白山脉一路给楚置朔方郡,并十年为期年年上贡牛羊战马,总算过了这么多年,养齐了血气,又想卷土重来。这一代汗王挑了个膘肥体壮水草丰美的时节,派了新组建的铁甲军自流晶河顺流而下直抵朔州城。
      战报八百里加急传至京城,朝野震动,一时间栖梧宫灯火彻夜通明。皇帝自送走了各位重臣,仍连夜挑灯细看战报舆图,心中忧愁的却并非用兵之道。
      “无人可用啊……”素来镇守北境的梁国公府中仅二人能带兵,偏偏定远军都督赵殷在病中,春上已挪了回京养病。唯一继承他衣钵的儿子赵竟宁又太年轻,虽有大小军功,也封了将军,到底没有经历过大战,不敢贸贸然便用了。若从安西府调将又难以应付西塞,只怕两面夹击陷于不利。
      若实在要用人,还得从定远军中选一将领带兵,却不知道如何得用。毕竟十年承平,许多老将都辞官回乡去了,军中稍显青黄不接。
      王廷显然是趁你病要你命。
      法兰切斯卡陪在旁边,哈欠连天:“你去不就好了……上次不就是你一路打到王廷本部么……”妖精海蓝色的眼珠被眼睫半掩着,眼帘开开合合,就快要闭上了,“你别怕,大不了我跟着保护你啊……”
      “我也想……可我走了谁替我监国呢,我没有储君,哥哥刚辞官跑了路,现在正陪着他的亲亲王妃游山玩水呢,一时半会叫不回来,阿琦又……”皇帝无奈得很,长公主到底不擅政事,若是操持一下祭祀典礼倒没问题,大事决断就不行了。她耳根子太软,性子太柔,压不住前头那群老狐狸。
      更何况……如今正要入多事之秋。
      皇帝难得面上净是愁色,连崔简送来的银耳羹都没用一口,在夏夜里愁得满殿乱走。
      那银耳羹教法兰切斯卡吃了,“别说,这个崔简手艺还不错。”
      “我……”皇帝恨不得抄起砚台狠狠地砸他的头,但那无名火气毕竟和他无关,便又卸了劲力颓然坐回来,“崔简送来又不定是他自己做的,叫底下人煮了他去看看火也叫他亲自下厨。”后宫人争宠献媚之道先帝时她也看了不少,只觉得虚伪做作,是以对广纳后宫也全无兴趣。
      其实竟宁就是最合适的。他有军功,有品级,有出身,有威望,最是合适提来历练,再给他派几个稳重的副将就是。
      她只是,放不下那点私心。
      “你睡去吧,就这么想也想不出来啊。”法兰切斯卡站起身来走去里间,他惯常睡在暖阁外碧纱橱里,实在是皇帝进进出出吵得他夜不安枕才来陪着,这会儿早困得不行,“我给你点了安神香,睡好了才有精神。”
      他说得对。
      皇帝叹了口气,囫囵裹了被子去床上躺着,辗转反侧几番也渐渐睡去了。
      待到梳洗时分,法兰切斯卡依旧是一副睡眠不足的烦躁脸色,连衣裳扣子都没扣齐,留了颈上衣襟松散着空在那里,半敞出滚动的喉结:“你其实想好了要送赵竟宁去吧?舍不得?”他的眼睫毛盖着半边眼珠子,盈盈地溢出水色来。
      皇帝一顿,少见地对这个妖精冷了声音:“什么时候你还学会处理朝政了。”
      法兰切斯卡轻笑一声,既不请罪,也不惶恐,只道:“我不会你们人类那些弯弯绕绕——我只看你在想什么。”他起身挥退了银朱,熟练地替天子戴上发冠,涂抹脂粉,描好入鬓长眉,最后点上口脂,掩饰那点憔悴神色,“你怕他死了。”

      今日赵殷竟也撑着病体来上朝了。他犹病得厉害,三步一咳。他今年不过四十余,按理正是当打之年,只是春日里的一场风寒,遭时气扑了,不知怎么沉沉起起竟越来越重至如此地步。“陛下,臣有本要奏!”
      皇帝心下一沉,已知道他要说什么了,忙避过话头去:“丰实病着怎么也来了,银朱,给梁国公赐座。”
      战报大约已经传遍朝中了。
      “谢陛下恩典。”赵殷谢了恩,尚未坐稳便着紧拱手道:“陛下,幽云军急,臣病中不宜领军,愿举荐犬子竟宁出征,只是毕竟竟宁年轻,故而臣另有良将人选,请陛下过目。”他递出一份折子,交了给银朱,竹白去接了过来,呈到御案上。
      皇帝沉默不语,接了来看,都是些近年立过功的小将,并荐了已经卸甲归田的老将秦青松为副将。他思虑周全,秦老将军是京城人士,即刻便可随军出征。
      他明知今年开春便留了父子两人在京就是为了竟宁不出意外,待他行了及冠礼就要三书六礼迎入宫为君后,只是现下正是要抓崔氏马脚的关键时期,不能露出风声罢了。此事她只悄悄透给赵殷一次,连竟宁都没告诉——他年纪太轻,只怕他沉不住气。
      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心立后的。
      “竟宁少年英才,自然堪当我朝主将,只是太过年轻,还是让韩老将军代都督一职,竟宁便留在京里为父侍疾,旁的人选朕再斟酌些许。”皇帝笑道,预备转了话头去。
      “陛下,臣愿代父领兵前往漠北,望陛下恩准。”
      是竟宁。
      他高擎笏板,躬身而下,朗声说道。少年人目如朗星,灼灼地望向宝座上的天子。
      “请陛下降旨。”他又朗声说了一遍,“臣既是人子,亦为人臣,自当尽忠报国,守卫社稷乃是臣的本分,自在侍奉父亲之上,望陛下恩准。”
      该来的还是来了。皇帝双唇抿成了一条线。早该料到的。身为君主,现下便该面带悦色,亲下玉阶,说说“大楚有此少年才俊是江山社稷之幸”之类的场面话,厚赏一番,最好是亲解了腰上玉带赐下,再给他派了代都督职,任命几位老将从旁辅佐,让年轻人去历练。
      本该如此。
      只是开不了口。
      疆场生死无常,她早在十多年前就领教过了,更何况是送竟宁去。
      皇帝沉吟了许久才缓缓开口道:“此战事关重大,卿未曾经历过大战,可有准备?”
      “臣自当磨砺兵法,操练军士,为陛下守住幽云朔方。臣已驻北境数年,漠北人只趁水草丰美兵强马壮时候袭击,待风雪将尽人困马乏时候正是我军追击之时。”他身量已抽得很高了,渐渐褪去了少年的纤细青涩,显出些圆熟的风姿来。
      她应当反驳些什么,只要抓住一丝错漏便好换了旁人。皇帝原是这么想,口中却不由高声道:
      “好!不愧是我朝少年英杰,朕便封你做骁骑将军,代你父亲的幽云都督一职,不日点兵启程。”座上天子拉起一个得体的笑走下阶来,亲手解了腰上玉带缠上少年公服,“此带只嘉奖爱卿勇武,待爱卿得胜还朝,朕再行封赏。”

      等到下了朝,百官都要在文华殿武英殿用早膳,皇帝便叫了银朱专赐御膳三品到武英殿给梁国公赵殷,又去找来赵竟宁商议用兵,也就留了竟宁一同用膳。
      她向来在早膳上讲究。这些年宫里虽厉行节俭,却唯独早膳未被削去太多。除主食的各色包点面饼外还要依时令加几道冷盘的鲜蔬小菜,各色肉品,皆以清蒸炖煮的法子烹了,不留腥膻味。主桌外还要加些时鲜果子,七八种甜品点心,连汤水也要叫上了好几种来,鲜粥清汤,牛乳豆浆,不一而足。若非圣人厌憎咸酱腌菜味重,依先帝旧习还要再单开一桌佐菜。
      于是法兰切斯卡也日常在栖梧宫用早饭——他惯来没规矩,宫里人也见怪不怪了,何况皇帝都不计较。
      “陛下只吃这么些吗。”他大约是饿急了,放了一应的精细点心不用,抓了个小炊饼先啃起来,“上朝好累啊,腹中空空站了两个时辰,臣都快饿死了……”
      “我上朝前都会用些粥的。再说这哪里少了,不是好几十道菜等着用么。”皇帝原本心里有气,此刻见了他这副样子也不由得哭笑不得,叫人给他盛了一碗豆浆,“你慢些……都吃到下巴上去了。”
      “你怎么比我还没规矩。”法兰切斯卡看了也不由得好笑,“你能吃完这些就不错啦,别看一品菜分量少,这么多种类挨个吃一口就能饱了,别可着那么一道对付啊喂。”他更好了,招呼宫人给他布菜盛汤,全不把自个儿当外人,末了还要说一句“今天的豆浆不够鲜”。
      “你又算什么人,陛下天子之尊你也来同桌。”竟宁瞪了他一眼,嘴里仍含着一大口炊饼。
      “我……”法兰切斯卡这些年在宫中无法无天惯了,此刻突然被指,瞪大了眼睛,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皇帝,“我和景漱瑶同桌吃饭哪里怪了,这二十年都这么过来的啊。”
      “好了,你怎么还同法兰切斯卡较劲呢。”皇帝给了妖精一个眼色,又一面让宫人给竟宁布菜,“他是我的亲卫,在宫里担的是正三品长秋令的衔,我和他向来一桌吃饭的。”
      “三餐都一桌么。”
      “是啊。”法兰切斯卡叫人每个菜拣了些到盘子里自站起来,“行行行我不在这扰你们了好吧,连个饭都吃不好,我这也太冤了。”他懒得叫宫人替他拿着,自端了托盘走了,“一会记得叫人来收盘子啊。”
      “你这怎么还气上了,他又不是幸臣。”皇帝好笑得很,点了点少年人鼓起的腮帮子,“好好吃饭。我还要交代你漠北用兵的事情。”
      竟宁这才想起来,为人津津乐道的通泰四十九年那场大胜,正是眼前人的功绩。
      “是。”他敛起神色,“臣谨听号令。”

      毕竟是军机要务,皇帝便遣了随侍宫人下去,闭了暖阁门。偌大一个西暖阁顿时只剩下皇帝和竟宁两人。天子亲自从书阁里翻出舆图挂上,给他指了几个要点。
      “朔方郡才置了十年余,守不住也并不奇怪,你只管从幽云而下,绕过流晶河,走金门山,占了地利,将这道线守住就好。”皇帝鲜红的蔻丹在舆图上画出一道线痕来,“等过了水草丰美的夏季,自断了他们粮草,便也不攻自破了。”她笑了笑,“你也知道的。”
      “哎呀……”少年人摸了摸脑袋,“父亲在家教了臣的……”
      皇帝不由好笑,伸手捏了捏他鼻子,“你呀……你性子急,我尤怕你年少气盛,贪功冒进,因小失大。”她极是不舍得将人送去漠北,但圣旨已下,也再无旁人可用了,只能送了他去。
      国朝有这等少俊英才,是好事。
      “秦老将军从前也和我打过漠北,他为人谨慎周全,你若是有哪里为难了只管找他就是。另则你去了漠北,幽州刺史是我自小的伴读,后勤上多和她商议些,不要冲动。”
      “陛下所言,臣必铭记在心。”他正色行礼,躬身拱手,再起身时已换回平日里的少年神色,“陛下担心臣,臣知晓啦。”
      “你既知道我担心还要请旨,我本不想派你去的。”
      皇帝伸出手,想再摸一摸少年郎俊朗的轮廓,反被他拦住了。
      “朔方是陛下亲自打下来的,陛下的江山,臣怎能不守?”他正色道,“忠君报国本是为臣本分,更何况臣心悦陛下,更当替陛下守住漠北。臣已经不是小孩子啦。”
      少年人的身量已经超过了皇帝,现在已到低头看她的程度了,轻轻一伸手便将天子拢在了怀里,“等臣回来,臣想求陛下一件赏赐。”他的声音沉沉的,放得很轻。皇帝看不见他的神色,只能看到窗户外透入的阳光,照在边上的甜白釉花瓶上,透得发亮。
      “这么些年我赏你的还少了?你回来了,不止一件我也赏了你。我本替你备了及冠礼,现下也只能等你回朝再说了。”
      “臣这次想求的,大约陛下不乐意赐了臣。”他轻轻笑了笑,少了许多平日的热烈,倒像是沉下来了,显得越发圆熟,“所以臣想建了功再向陛下求。”少年人轻轻在耳畔厮磨起来,惹得人心旌摇曳。
      皇帝偏头吻上他的唇角,轻轻笑道,“我哪有什么不乐意给你的。”一开始只是浅浅地啄了一下,蜻蜓点水般浮掠过去,但很快少年人便捉住了破绽,加深了这个吻。
      如同海中扁舟,不过是一时的风平浪静,很快便被卷入了波涛中。
      少年一双猿臂渐次收紧,牢牢锁住怀中人,教人无处可逃。
      灼热的呼吸翻涌而上,只从口唇中灌注进来,少年人的温度即使隔着衣料也难以忽视,从交叠的唇,从贴合的掌,从缠绕的身躯侵蚀进她的身体,她的灵魂。
      窗牅并未紧闭。因着夏日的余热还未散尽,连饰顶的纱帐也是鲛绡的,轻薄透气又能适当遮掩偏殿内的景色,此刻却叫一缕凉风过窗而来,吹透了心,激得小郎君微微颤抖。
      “可是有些凉?”皇帝捧起少年人的后脑柔声道。抬眼望去,少年的眼睫浓密纤长,直如虾须帘般半掩着那两颗明珠——此刻明珠上沾染了几分动情的水气,带着靡丽的海棠艳色,有些迷蒙地望着她,连带着声线也变得黏糊起来:“是啊,天凉了,陛下可要赐臣袍服?”
      “等你回来,蟒袍自然要送去梁国公府的。”
      “陛下晓得臣不是想要这个……”竟宁有些失落的样子,眼睫轻颤,声音更哑了几分。他利落的下颌角又贴上了女子的侧脸,梳理整齐的鬓发和束发网巾蹭在皇帝脸上,留下一丝生疼:“封侯拜相,良田伟宅……那是别人求的,臣不求这些……”少年的声音闷闷的,“陛下明知道……”一股热流覆上女子耳垂,耳坠上的银钩在少年的舔舐下轻轻刮过那一处软肉,并不痛,倒是痒得紧。
      那一颗象征着福禄的镶金白玉葫芦坠子在他口中翻来覆去,早生了温,时不时压过耳垂,却终于被他弄掉在了地毯上。
      “竟宁……”皇帝脚下有些发软,只好轻声唤他的名字,“就这么等不及么?”
      “上次一别近两年……下次又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少年郎压过来,结实的胸膛下是有力却失了规律的鼓动声,“臣舍不得陛下……”
      少年人精壮的躯干将人压上矮榻,尚有些青涩的浓烈气息混在呼吸中,裹着一丝战场上拼杀过来的血气,强势得让皇帝有了短暂的顺从。
      “这次打退了漠北就可以回来了……很快的……”她安抚般轻顺少年人背脊,“不是你自己求的么……”
      竟宁眼睫颤动,哑着声音嗔道:“臣愿意替陛下守,但是臣也是当真舍不得……”他的呼吸重了许多,说话时还有热气洒在颈侧,引得她动情些许,只好一面地揽紧了怀里的少年郎,一面地轻啄他的肌肤,“哪有你这样什么都想要的呢……”天子有些无奈,包容地任由少年人动作。
      大约有一段见不到他了,便放纵他胡来一场吧。
      他是常年待在漠北的,习武练兵驯马样样不能落下,又正是抽条的时候,便也练出了一身紧实漂亮的腱子肉,配合他已经显出成年男人般健硕圆熟的骨架,更不说这少年郎还有一副剑眉星目的好皮相,在京城的和风细雨里养了半年,自骨髓里透出些大家公子的清俊。
      先帝临终前斥骂的话语又笼着烟云重回她的心头。
      “只晓得情爱的没用东西!不就是死了两个男人,你还想陪着去?你们兄妹三个,全都和张桐光一个德行,早知道朕就不该生下来!我还以为你多大能耐,连造反逼宫都做出来了,结果就只是为了那个西洋蛮子和他那个串子?死个冯玉京就丢了魂儿,你怎么不陪你那早死的爹去呢,啊?!”
      怎么这时候想起先帝来了。皇帝不想露出弱色,只轻轻在少年人胸膛上蹭了蹭,拿下巴去寻少年人的唇。他乖觉,自低了头让天子与他唇齿厮磨,舌尖轻易地便勾进了喉间,缠绕着夺取他的呼吸。
      一宵云雨,少年人面露倦色,沉沉靠在皇帝怀里,“陛下,等臣回来行冠礼的时候,陛下给臣赐表字好不好?”
      “好……惯得你,”皇帝不由发笑,手指在少年人发间逡巡梳理。她沉吟了片刻,方道“……若安,如何?”天子似乎又有些不满意,笑道,“好像有些俗气。”
      竟宁箍紧了怀中女子的腰身,头拱进她的颈窝,贪恋起那点子若即若离的幽微香气:“若安就很好,陛下赐的,哪有不好的。陛下……等臣回来,臣一定尽早回来,行了冠礼,臣还等陛下的贺礼呢。”
      “这么等不及么?”皇帝刮了下少年人的鼻尖,“朕都备下了,还能临时给了旁人不成?”
      “臣难免患得患失,陛下给臣看一眼好不好?”
      “你呀……”皇帝正要说点什么,“你起……”却被帐外银朱的声音打断了。
      “陛下,大理寺少卿沈晨大人求见,此刻正候在殿外。”
      竟宁一听,慌忙爬起来,从地上捡起中衣往身上套,手指都忙得缠在一起了,嘴里还不忘骂两句沈晨:“沈大人怎么现在来啊!”少年人眉目含情,语尾带嗔,一边还忙不迭地往身上套着衣服,抱了自个儿的革带玉佩跌跌撞撞往屏风后面跑,差点儿一跤绊着自己。
      “就这么着急么?”皇帝看他脸涨得如点了胭脂一般,不由得轻轻笑起来,“都十九了,怎么还这么孩子气。”
      都是要做君后的人了,来日若还这样可怎么压住崔简呢。
      “陛下又笑臣!快让沈大人留步啊!”少年又娇又嗔,纤细的影子落在屏风后面,隐隐约约看不真切。皇帝无奈,起身束了裙子,往外间去了:“银朱,一会安排人送竟宁出宫。”
      “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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