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出》每天都在摆烂的江澋

1、第 1 章

　　到底不像是冬天，正值三四月份儿的桐城，在早晨七点左右就已天光大亮。
　　这时，一个背着黑色书包的男孩儿正在下楼梯，眼见着他不打算刹车就转弯向教学楼走去，可突然又像是发现了什么，在宿舍大门口停了半晌，朝着与原先路线相反的方向走去——一条经过食堂的小道。
　　橙黄沾染了下半部分的天空，是初升的太阳所散发的光芒，它好似想吞噬万物，亭台、枝桠、路灯杆、宿舍楼都被金光包裹着，稍一抬头，是形状极其分明的云层，也被光镶了一层金边，可若再往上看，云又变得模糊，如轻纱般，飘在空中。
　　这是江郁转学来的第一天，原本只是被一点橙色吸引的他没想到能看见这么震撼的景象，也不算震撼，但总比原计划走的那条施工路好得多。
　　江郁抬手看了下手表，发现距离上课时间还挺早——到底是第一天，没敢赖床上。既然还早，江郁干脆也不慌着去教室，慢悠悠走着，打算熟悉一下校园环境。或许是太早抑或是其他什么原因，这条路上还是挺冷清的，他沿着一排涂了白漆的高护栏走，护栏的另一边，是平静的河面，他停下了步子，出神地望着这片水域。
　　江郁转来桐城二中之前就听说过，这学校死过的学生不少，不论是跳楼，还是跳河。传出去的大部分内容，都说是因为学生学习压力大，承受力太弱，可是事实是什么，谁知道呢？也不知道校方怎么息事宁人的，可能到底是仗着成绩光彩，所以即使这样，二中生源还是挺多，名声也不赖——虽然只是在桐城这个五线小城市里。每年依旧不知有多少家长在自家孩子初升高的那段时间，不问白日黑夜，抱着钞票，排着漫长而不知尽头的队伍，就为了得到个只能说带有可能结果的名额。
　　“砰！”奇怪的声响拉回江郁的思绪，他转过头寻找声源处。
　　就见一个穿着蓝白色秋季校服的男生，很瘦，即使是专门量过身高才发放的校服，在他身上甚至也显得过于宽大。男生正在弯腰捡瓶子，大概是刚不小心弄掉的，弯下去的脊背搭着干瘪的布书包，看样子是用了很多年，毕竟上面还有着几块补丁，不过不脏，洗得很干净，倒不失为一种设计。他的左手还提着一袋子东西，袋子是黑色的，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或许刚刚的声音就是这玩意儿碰撞铁皮垃圾箱发出的声音。
　　只是一个不重要的小插曲，江郁没有多看便转回了头。正欲抬脚往前走，结果又是一阵“噼里啪啦”，像是东西散落的声音。
　　果不其然，这回江郁清楚之前那黑袋子里装的是什么了——一大口袋、各式各样的瓶子。由于垃圾箱的粗制滥造，尖锐的菱角划破了黑色口袋，五颜六色的瓶子忙不迭从被划烂的缝隙跳落，躺平。
　　江郁挑了挑眉，这，收集癖？
　　男孩已经直起身子了，江郁能看清楚他白净的脸，真的很白。他的眉头紧皱，看起来很懊恼，但是又有什么办法呢？
　　白屿认命地把背上的包翻转到身前来，狼狈地去捡散落满地的瓶子，幸好今天来得早，没有碰上罗杰他们。
　　正这么想着，一只手进入白屿的视线，他身子僵了一瞬，随即又放松下来。
　　不是罗杰，他的手才没有这么好看。
　　白屿顺着这只修长的手，看见了一张陌生、但并不妨碍白屿认为很帅气的脸。或许是被人撞见这么窘迫的一面，白屿感觉自己的脸在慢慢升温，说个话也结结巴巴：“谢……谢谢同学。”他接过这位不知名同学递过来的最后一个瓶子，塞进包里，之前还空得干瘪的布包，一下子被撑的鼓鼓囊囊的。
　　东西捡完了，但是对方没有回复他的答谢，也没有离开，两人就这么站着，空气中都弥漫着尴尬的气息。
　　“谢谢同学。你……要喝水吗，我…嗯…请你？”白屿说得很犹豫，因为他不确定自己身上的钱够不够给他买一瓶水，毕竟二中学校小卖部真的很像银行抢钱。无论怎么说，即使对于这个同学来说，他做的可能只是举手之劳，但懂得感恩，这是外婆教他的道理，所以他最终还是问了出来。
　　确实只是举手之劳，也看得出来面前的小朋友——白屿矮了江郁一个头，的确很像小朋友。他的生活拮据，倒也没有必要去花费人家的水钱，摇摇头，说：“没事儿，走吧，再待会儿就迟到了。”
　　白屿点头，跟在江郁后面，头低着看地面的路。
　　“或许你可以抬头看一下那边。”没有疑惑为何对方明明没有转头，却能知晓自己低着头走路，白屿只是闻声抬头望去。
　　太阳已经又升高了一点，悬在半空，这回没有任何遮挡物的存在，它显得刺眼得很，白屿连忙转移视线，看被指向的那片天，如被橙黄色水彩颜料泼上去不久般，颜色还挺深沉，像是一块极好的背景板，因为在这一刻，即使是对面破旧的烂尾楼，也显得颇为好看。
　　白屿收回视线，仰头看向面前生得高大的男生，他棱角分明的脸也被光包裹着，让那双深邃的眼眸而带来的整体严肃感柔和下来，显得很温柔。
　　他的目光一动不动地，盯着那片迷人的色彩，白屿也不露声色地，看着面前好像在发光的他。
　　就像黎明悄然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