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们儿私话》你在做梦

1、第 1 章

　　季兆河的安家费攒了四年了!才第一次正面向我说出买套房安家的想法。
　　我笑他傻，说这个愿望也忒俗气了，现今社会早不流行这一套了。
　　可他那人属金牛座的，可固执着呢!好赖认准了一条路，走到哪算哪。
　　有一个月没见他，微信上问他也支支吾吾的说不明白。
　　那天他穿的很有派头，到公司接我。
　　没事先说，他不知道我今天加班，估计等了有一个小时。
　　还挺好笑的，大厅那么大，第一眼我单单就看见他，守在消防栓旁边儿，挪动着脚步给行人让路。
　　其实那身衣服一点儿不衬他，布料估摸着倒挺贵的，但尺寸小了点儿，显得人流里流气的。可我招架不住他暗中较劲儿，还是违心夸了他一句一表人才。
　　他还叫了另外几个哥们儿，开着自己的小轿车一个个接的，我是第一个。
　　撸了顿烧烤，看吃得差不多了才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皱巴巴的纸压在台面上。
　　“妈的真没创意。胃癌晚期，整天要死要死的，终于真要死了。”
　　他说得漫不经心，我们以为他开玩笑呢。扯开纸再细看，体检单确凿了，你看，那章印得真真儿的。
　　我酒醒了一半，吓的，我猜他肯定跑过很多家医院验证过，不知道哭没哭过，反正现在是看不出来了。
　　生意场上我们都是八面玲珑的人精，一旦有人给你真心了，你反而不知作何反应了。
　　酒过三巡，意味阑珊，他点了根烟衔在嘴上，手轻微颤抖着，尽力装出一幅不在乎的模样，但失败了。
　　“亏你还笑得出来。”
　　张超嘴巴大，什么事情都要点评两句。这会儿硬是皱着眉头一声不吭，数了数签子赵老板结账去了。
　　没人再动那些装满了酒液的玻璃杯，杯壁反射在路灯下现出月光一般阴冷的光泽。
　　“我说，房你别想买了，拿钱看病。还有，你以为哥儿几个吃干饭哒？凑凑，还救不活个你了？”
　　我们没什么大学问，也不懂医，只知道钱能救命。有钱就有命，就是这么简单的道理。
　　他想也没想，仿佛事先就替我们想过了似的，“没用没有，我都打算好了，这笔钱我拿去旅游去，最好死在花没之前。剩下的拿去办葬礼，没钱的滋味儿太难熬啦！”
　　“明天就走，知道你们几个小子忙，我就说这个，海贝站口，明早八点的车去吴林，散吧散吧，你们家里还有人等着呐。”
　　“胡闹!你扯什么王八犊子。”他推着他们走，少有的毫无情面。
　　“阿栗，你小子还单着呐。”
　　我强牵起嘴角笑了笑，不置可否。
　　“挺好的，能陪我到最后，小姑娘不是最喜欢找你拍照了，来吧，给我拍一张。”
　　我低下头擦擦镜片上的白雾，怪不得，打扮这么隆重，本来还调侃他去哪儿发横财回来跟我们装上了……原来那不是生分，而是要个体面。
　　季兆河坐得端端正正的，神色从未见过的庄重。后来我想归根到底他还是希望有人怀念他，念着他的好吧。
　　那天，我引以为豪的摄影技术破天荒地崩盘了，我怎么也不满意，反复地拍反复调整，他像雕塑一样由着我的性子，全无怨言。
　　他食言了，这个胆小鬼、撒谎精。
　　我们本来都准备好了去车站送他，路上，他房东打电话过来说，这人烧炭自杀了，奇怪的是，行李都打包好了，屋子到处干干净净的。
　　他还是没房没车没女人，来的时候赤条条，走的时候孤零零，真惨。
　　看着墙上的那颗钉子，我忍不住悲伤，也克制不住卑劣的雀跃，毕竟，那是我唯一一次光明正大地看他模样。
　　每次路过桥边，我都有种想跳下去的欲望，其实我想救人来着，那个破碎的英雄梦，我还有机会实现吗？苦难太沉重了，重得让人为难，究竟是视而不见，还是被它拖下水一起沉沦。
　　总之，生活还是得继续，难捱的冬天即将走远，春天终将来到，只是，没有那个季兆河了，仅此而已。

作者有话说

　　生死都是人的本能，跨不过去就停那儿吧，时间自会带你往前走的。激情开文，算是祭奠我那些无疾而终的暗恋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