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人如玉》演钰

6、因祸得福

　　灯光打在梧桐叶上，给路边的梧桐树渡上暗黄的光，透过梧桐的枝丫，星星点点的光打向地面，整个世界像是开了泛黄的复古滤镜。

　　微风徐来，树叶随风轻动，地面上的星星点点也动了起来，仿佛脚下踏着银河，少年手上拿着白粥，手臂刚处理过的伤口浸出了少许鲜血，鲜红刺目，这一抹红与整个昏黄的氛围格格不入，又好像融合的恰到好处，他本该清冷的不似在这人间，这抹红恰恰给他增添的少许烟火气，好似入了凡尘，触手可及，前额的发丝随着微风轻轻扬起，他双眼亮晶晶的看着比自己矮了半个头的女孩……

　　女孩呆呆的，好像没缓过神，眼睛亮晶晶的，目不转睛的盯着少年，好像下一秒少年就会消失，脸上粉嫩的皮肤上还残留着泪水留过的痕迹，灯光透过树叶星星点点的打在头发上，就连发梢都泛着光，朦胧中双侧脸颊的红晕倒是显得若有若无，像画中走出的神明少女，整个人泛着温柔的光芒，又不是神明少女，若为神明怎会又泪痕，怎会温柔中还带着凌乱，凌乱的头发，随意的校服，还有那早已失了正常节律的心跳……

　　林羽萱情不自禁的抬手，轻轻抚平陌祺额头被风吹乱的头发，笨重杂乱的呼吸洒在陌祺的鼻尖，接着便像触电般灼烧着耳垂，红到耳后。

　　陌祺猛的背过头小声道：“那个粥……粥加了糖的……不不不知道会不会太甜。”和平时的冷静的样子完全不同，他慌乱的甚至开始结巴。

　　林羽萱也意识到自己靠的太近，瞬间脸上的红晕颜色加深，蔓延一整张脸，她连忙收回手，后退两步“我我我，我看你头发乱了。”说的理直气壮，好像小朋友干坏事被抓，极力伪装自己的心慌。说完后头埋进的校服里，要死了，自己刚才是在干嘛。漏出眼睛偷偷看一眼旁边的陌祺，好像也还好，他没有介意，对了他手上还拿着粥。林羽萱走过去，把粥接过来，甚至都不敢看陌祺，低着头，小声的来了句“谢谢。”然后又退回去。两人之间妥妥隔了两米，好像上一秒送粥的不是他，上一秒帮人整理头发的不是她。像陌生人一样。

　　滴……滴滴，打的车到了，陌祺帮林羽萱拉开车门，护着她上车，然后自己绕到另一边也坐了进去，两家反正也同路。

　　一路死一般的寂静，林羽萱一直把头埋在校服里，陌祺看着窗外，没一会就到林羽萱家了，陌祺刚把手扶上车门打算开门，顿感旁边一空，林羽萱像逃命似的半只脚已经迈出去，陌祺连忙拉住她的手腕提醒道“粥回去就喝吧，不然凉了。”语气一改平时的正经，有点像调戏，有点不着调。林羽萱还是不敢看陌祺，连忙“嗯嗯”两声便头也不回的跑了出去。

　　楼底下，孟清霞一早就听说自己女儿去输液了，现在正站楼底下等她，算时间也该回来了。她老远就看到自己女儿匆匆忙忙的跑过来，像后面有人在追一样，手上还抬着一盒粥，再快一点怕是粥都要洒出来了。走近才发现女儿脸红彤彤的，她刚要开口问是不是还没好。不等她开口，林羽萱才到跟前就拉着她“妈，快走。”不等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被女儿拽着走了。

　　陌祺等到看不到林羽萱背影才让师傅开车，看得出来他心情不错，打开车窗，吹着风，时不时的就笑一下，像个二傻子，要不是人成绩摆在那里，不知道的人肯定以为这是哪个地主家的傻儿子。

　　司机都忍不住开玩笑，刚那个你女朋友，你小子是不是做什么事吓到人小姑凉了。

　　陌祺回答“没有，她脸皮薄。”说完又自顾自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林羽萱喝完粥后，匆匆洗漱一下，上床就睡着了，睡的格外香。

　　另一边，陌祺拿出了那个粉色的笔记本，翻到空白页小心翼翼的写下，她勇敢，美丽，温柔，含蓄，害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多好……

　　次日，陌祺校外遇袭已经传遍了学校。

　　主要警方的介入让学校不得不引起重视，虽然人没事，虽然是未成年，但是光持刀伤人这一条就够杜贺家忙了。学校为了不让名声受损，直接跳过处分，打算开除杜贺。

　　杜贺妈妈一早就来学校赔礼道歉，先提着礼物去班级门口堵了陌祺，希望陌祺不追究，大人有大量，显然陌祺并不吃这一套，直接明了的表明，开除的决定是学校做的，不是他不追究就能不开除的，他拿出刀的那一刻有没有想过后果自己是否能承担，还有道歉是不是应该本人来，他没有验伤已经是保全了同学的颜面。说完自顾自的进教室上课。

　　他自己也不想把事情闹大，陈昇高三了，杜贺怎么说也是和他一起混的，他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再把陈昇拉扯进来。

　　这事在学校也传的沸沸扬扬，版本众多，有人说是陌祺有仇必报，也有人早看不惯杜贺这一党人，觉得大快人心，当然大家都知道杜贺是跟着陈昇混的，所以不少人觉得持刀伤人背后的主使是陈昇。

　　杜贺妈妈闹到教务处，怎么说也不能让杜贺被开除，然而学校并没有松口，杜贺妈破罐子破摔，死咬着在场的又不止她家杜贺一个，怎么就她家杜贺非要开除，谁知道当时是怎么个情况，还有和警察去了解情况那个同学，叫陈什么，难道他就没有责任，一个巴掌拍不响，难道那个好学生陌祺就没有责任，竟然自己儿子都这样子了，索性拉所有人下水。

　　学校也没有手软，给陈昇记了处分，至于陌祺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处理，首先他是受害者，其次学校也有私心，不至于让以后的状元身上背个处分吧。

　　这事本来还存在商议阶段，谁知道杜贺妈直接对外说，学校就是要包庇陌祺，三观不正，非要毁了她家杜贺……

　　大家都很八卦，这个事学校到底要怎么处理，多数人都怀着看戏的心态，毕竟怎么处理都和自己没有关系，这事一出，倒是转移了大家对顾漫漫表白失败的关注，顾漫漫的舔狗们又开始舔了起来，她这一党就想着用这件事让陌祺背个处分，毕竟拒绝女神就应该付出代价，看，倒霉了吧。

　　有人欢喜有人愁，唐粒和施楚楚就看不惯顾漫漫趾高气昂，高高在上的姿态，一开始大家还觉得她人挺好的，长的也漂亮，经过这几天的事，总觉得她有点绿茶，就连表白也是道德绑架。谁知道陌祺校外遇袭有没有她的手笔。两人讨论的不亦乐乎，反观林羽萱安安静静的刷题，不是不担心，只是一想到陌祺挡刀的样子就莫名的心安，这种小事陌祺肯定没问题的。

　　这一点她和陌祺还挺像，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很快一早上就过去，杜贺妈妈还赖在学校，教导主任水都给她倒了七八杯，自己饿的前胸贴后背，早上带来的早餐放柜子里硬是不好意思拿出来吃，大家就这样死耗着，说一起去食堂吃个饭，回来再继续协商，杜贺妈妈也不去，她说学校不解决好她就不走了，就坐这等着。

　　眼看下午都要上课了，双方还是僵持不下。

　　就在这时教务处的门被敲响，陌祺走了进来，杜贺妈一下就炸了起来“我看你也好好的，好胳膊好腿的，怎么就非要开除我们杜贺，处分不行吗，我就他一个儿子，不让他读书是要把我娘两往死里逼吗？”

　　陌祺看了看杜贺妈，没有说话，径直走到教导主任更前说：“老师，作为这个事情的参与者，不处罚我确实难以服众，我自己申请退出一班，去八班，学校也不用刻意培养我，没有人生来就一定是状元。”这话说完他又对着杜贺妈道“阿姨，杜贺持刀伤人确实是板上定钉的事，我没有义务帮他求情，我没验伤已经顾足了同学的情分，我这只手能不能恢复到原来的样子还是两回事。”

　　杜贺妈显然也是被他吓住了，据当时警察描述也是说他受伤的手血淋淋的，当时就去医院处理，其实也就看着可怕，只是皮肉伤罢了，不过用来吓杜贺妈准够了。

　　陌祺说完大步流星的朝门边走去，手触到门把手上又回头道“与其在这里僵持，不如想想我与杜贺无冤无仇，在这件事发生前我甚至都不认识他，他怎么就和我有深仇大恨到要拿刀捅我。对了也别说受陈昇指使，陈昇是我好朋友，我了解他，他从来不做这么无脑的事情。”

　　杜贺妈听后楞住了，确实，现在拉出背后的主使才是他儿子唯一的机会，就算事情没有回旋的余地，也不能搞不清原因就让自己儿子被开除。陌祺前脚出门，她后脚就走了，教导主任松了一打口气。心里也不得不佩服陌祺，五分钟解决了他僵持一早上的事，转班对他也没什么损失，谁知道这孩子怎么想的，不过是金子在哪儿都会发光。

　　很快八班的人都知道陌祺要转到自己班，其他班的人羡不羡慕不知道，倒是八班的女生快疯了，空桌子都擦了几遍，就看大神会坐那一张，这当然也有唐粒的一份功劳，毕竟她可是出了名的花痴。

　　林羽萱的激动就更是不言而喻了，只是那么多年，关于陌祺，她早就学会了伪装。

　　杜贺妈回到家才开门就看到自己儿子不知道哪里搞了一束香槟玫瑰，还找了花瓶插起来，正在往里面滴营养液，见儿子这副模样她气不打一处来，放下包就走过去提起杜贺耳朵“还有心情插花，你自己是一点也不担心没学上，这花都腌了，你倒是有心情。”边说边用手指指着花瓶里的花，谁知道这香槟玫瑰如此脆弱，竟然有一枝明明没碰到就折断了。

　　杜贺见花掉了一朵，突然用劲推开他妈吼道“我警告你，别碰我的花。”

　　这一举动彻底激怒了杜贺妈，为了这小子有学上，她一大早去学习求爷爷告奶奶的，到头来在儿子心里自己还不如这要死不活的花，她冲过去，一下把花瓶推倒，随着她的大力，花瓶沿着桌边顺势掉落到地上，啪，玻璃破碎的声音。

　　散落一地的香槟玫瑰，顿时失去了本就不多的生机，像垃圾和那天被顾漫漫随手扔进垃圾桶一样，甚至连比在垃圾桶更破碎，有的东西不是捡起来就能绽放如初，等待它的可能是另一个深渊……

　　杜贺怒了，他不顾地上的玻璃碎片，任由碎片扎破自己的手，疯了般捡地上的花，花瓣已经散的差不多了，就算捡起来也烂透了。他站起来，被玻璃扎破的手好像失去了痛觉，大吼道“你知道什么，不读也罢，是我求你去学校的吗？你看看地上的花，这是顾漫漫学姐买的，你知道对我意味着什么吗？碎了，都碎了……”说完双手抱住头，蹲了下去。

　　疯了，真是疯了，杜贺妈楞住了，好半天她才反应过来，顾漫漫，对，儿子说到了顾漫漫，说不定这个顾漫漫也和这个事有关，为了儿子能读书，顾不得那么多了，自己得去问问。

　　放学后，学校旁边的小巷子，陈昇早早就等着，顾漫漫依旧蒙的只漏出眼睛。

　　“你想要的教训，只要学校秉公处理了陌祺这个处分是背定了，而且搞不好他手也废了，怎么样？”陈昇面色冷峻，嘴里还叼着烟，吐了口烟后缓缓说到。

　　顾漫漫掏出手机，言而有信的给陈昇转扫了五万过去，扫完后两人都不约而同的删了记录，顾漫漫可不想让人知道，她和陈昇这种混混有来往，至于陈昇，这钱他收着有愧，可自己确实需要钱，妈妈下个疗程的药钱还没凑齐，在现实面前，这点良心确实是不够用。

　　两人共处没有五分钟，便从不同的方向走出了小巷，顾漫漫刚走出来取下口罩便被一人大力的抓住手腕“你是顾漫漫吧，我是杜贺妈。”

　　听完来人的自我介绍，顾漫漫不失礼貌道“阿姨，你好，请问是有什么事情吗？”

　　“啊，呸，我受不起你这声阿姨，是不是你让我家杜贺去为你出气的。”杜贺妈吼道。

　　“阿姨，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和杜贺不熟的。”顾漫漫连忙说到。

　　“不熟，不熟我们家怎么会有你买的花，一开始我也半信半疑，但我看你长这个妖艳样，一定是你勾引我们家杜贺，让他替你出头，害的他现在要被开除，哎哟，我们杜贺冤啊，怎么就上了你这种红颜祸水的当，同学们快过来看啊……”

　　放学阶段学校门口人本来就多，见杜贺妈这样闹，顾漫漫也慌了，赶紧带上口罩，连忙说“阿姨，我们换个地方说。”

　　杜贺妈也知道自己没必要闹大，她看人小姑凉这气质根本不像是看得上他儿子的，估计是杜贺的一厢情愿，但是没办法为了儿子能上学，她只能闹，这姑凉看身上的穿着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说不定真能帮上忙，所以她见好就收。

　　两人随便找了学校边一个奶茶店，坐下来，杜贺妈目的很明确，不让自己儿子被开除，不然就继续找顾漫漫麻烦。

　　顾漫漫本想祸水东引，便提了提陈昇，谁知道杜贺妈告诉他陈昇和陌祺是朋友，陌祺亲口说的，这时候顾漫漫才发现自己被耍了，可恶，她一定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不过杜贺胆子挺大，敢提刀伤人，倒可以为自己所用，帮他一把也可以，对自己人设也有帮助。权衡利弊后，她对杜贺妈说“阿姨，你放心，杜贺这个学，我一定会让他上下去的，我们家刚给学校投了图书馆，所以还算说得上话……”

　　杜贺妈听后可谓喜笑颜开，可她不知道天下怎么会有免费的午餐，此时的帮忙，将来可能千倍万倍的还。

　　隔天学校就出了公告，此次持刀伤人事件，除陌祺这个受害者从轻处落调到八班外，其他人通通记大过，由于杜贺在整个事件中情节严重，故休学一学期，在家反省。公告后各班还专门开班会着重强调了校外打架斗殴的后果。

　　顾漫漫不甘心啊，她怎么甘心，这样都没让陌祺背个大过在身上，想想转给陈昇的钱，自己明显是被耍了，偏偏还不能和别人提，打断了骨头只能往心里咽。

　　陌祺美好的没有一点瑕疵，这样美好的人，竟然不属于自己，他凭什么这样美好，偏偏就要撕碎他，要他满是裂痕，要他被万人唾弃，然后乖乖在自己身边，祈求自己的爱……

　　这个事情算是告一段落。

　　公告一出，一班就厌厌的，特别是周同，虽然陌祺冷冷的，但是自己是真的把这个同桌当兄弟，他们的革命友谊还不够深厚，陌祺怎么就要转班了呢？他一边帮陌祺收拾书本，一边叹气，直到陌祺听不下去了问“被哪个小姑凉甩了，叹不完的气？”

　　“你就没看出来，我舍不得你？”周同一脸委屈道。

　　“哎哟，别婆婆妈妈的，受不了，不在一个班我们也是兄弟啊，哥要去追求幸福。”陌祺开玩笑道。

　　谁知道周同只听到要去追求幸福，瞬间八卦了起来，刚才不舍的情绪早就丢之脑后。

　　八班，大家都期待着大神的到来，就连老王心情也不错，上课都笑嘻嘻的，他说陌祺这种天才来，他能减少不少负担，并且在班上离谱的夸下海口说，一班没有了陌祺，相当于断了左膀只剩右臂了，说不定以后我们八班能超过一班。

　　同学们也就和他乐乐，没有当真，倒数第一超过人正数第一，就算开挂也难啊。老王啊，他也就只在班上乐乐，办公室他可不敢，一班班主任失了陌祺整天黑着一张脸，像是和谁都有仇一样……

　　随着上课铃声的响起，老王走进教室，沉默了三秒后说到“大家都知道吧，我们班转来了个新同学，大家欢迎他。”随着大家的掌声，陌祺从门口走进来，上了讲台。老王笑的嘴都咧到耳后跟了。

　　从陌祺进来的那一刻，林羽萱就放下手中的笔，盯着他看，也鼓起了掌，她觉得自己经过上次帮陌祺理头发一事，内心已经平静了很多，不会因为陌祺突然的出现而害羞乱了分寸，两个人仿佛多了些亲近，多了些心照不宣。

　　“大家好，我叫陌祺。”陌祺才开口，底下就乱哄哄的起轰到，谁不知道啊，大帅哥……

　　陌祺也被这个氛围渲染，笑着说道“那说点你们不知道的，其实来八班不算学校的处罚，是我自己想来，你们可要保密哦，在我看来，这不是处罚，倒随了我的愿，也算因祸得福……。”

　　同学们都炸开了锅，什么叫他自己想来，什么叫因祸得福，谁懂啊！！第一次觉得自己在最差的一个班非常值得骄傲……

　　陌祺说这些的时候眼神看着林羽萱，瞬间两人的眼神就对视到了一起，仿佛周遭的的喧嚣都和自己无关，他们的眼神里只有彼此，一种不言而喻的情愫在悄无声息中慢慢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