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海的那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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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群人没有上午和中午，一起度过下午和晚上。不过，这不是关键所在，重点是是这群人在一起。活下去，就会有希望；在一起，就会有故事。
上午和下午太阳毒辣，他们安排了傍晚的出海、赶海，收获满满。
那片沙滩上落日余晖缓缓褪去，洋溢着欢乐爽朗的笑声和肆意奔跑的身姿。就连夕阳也抵不住这样的诱惑想要快些休息，退居幕后，白日拉上帷幕。
他们提着小桶到某户人家，据说这是本地人的民居，程辰早就打点好一切，她们将捕获到的各种不同海洋生物送到厨房等待着被加工。说是“收获满满”，实际上他们赶海抓捕的多数是未成年体态，作为海的孩子，当地居民一般会将那些还没成年就被迫出来打工的放生。当然，这需要告知程辰一行人，他们会把他们自己捕到的青壮年的海鲜产品给他们食用，程辰对此完全没有异议。
尊重自然的法则，依循生命发展的规律，入乡随俗，海会引领她的孩子抵达正确的远方。
谈笑间，饱餐一顿，她们聊了很多有意思的事，关于自己，关于对方。
“今晚夜空好美，我们去住帐篷吧。”方野抬头望着天，自己都没意识到脱口而出说了什么。
“好哇！”王紫萱拍手叫好。
接下来的人六眼相视。
“可以。”闵清正抹去小碗里的芥末，她不喜欢芥末沾上海鲜的味道，但当地人说这才是正宗吃法，煮过的海鲜不加任何其它调料直接入口会格外鲜美，吃到的是原汁原味的。
程辰和谢纯不约而同点点头，程辰本来正有次打算，帐篷都订好了，既然有人提出来了，顺理成章！
“OK，帐篷位置订好了，在看日出的最优地理位置。”程辰故作深沉。
“牛哇~少爷这行动力太强了。”
“速度！”
“……”
程辰享受其中，他喜欢听人夸他——各种形式的，这多多少少满足了他的一部分。虽说程辰从不觉得外界的认可是个什么所谓重要的东西，但如果在依照自己本心做了自己想做的事，基于这个前提受到正向肯定，他会开心。这不单是对他做这件事的夸奖，更是对他这个人的认同——或许，这正是他内心深处缺少的部分，是他成长过程中被迫剥离了的那部分自己。
现在，很安静，随着海浪的伴奏，能听到身边人微弱且舒畅的呼吸声。
谢纯极度小心、慢慢拉开帐篷的拉链，她实在是睡不着，在床以外的地方，在夜晚，她总是无法安眠，从小就这样。好像并没有原因，似乎有记忆之日起就是这么活过来的。也不是一件令人无法接受的事，在长时间的适应中早就习惯了。
何况，每每这种情况出现时，总是有不期而遇的美好出现在她生命里。
关上帐篷的门，海风静静吹着，另一边有动静，这个时间段应该不会有什么奇怪的人吧？！谢纯怀着忐忑的心转过僵硬的头，看到站在月光下的闵清。
程辰只订了三顶帐篷，原本他想的是闵清和他住一间，他也敢想？！
这就是男女纯友谊吧，一般人无法理解的脑回路。他说现在订也来的及啊，不是没有解决方案。最后没有加订，闵清和方野一顶，谢纯和王紫萱一起睡。
旅行中出现的不确定性往往带来比其本身更令人惊喜的记忆，正是这种突入其来的每秒增加了更多的趣味性。
谢纯和闵清坐在高高的礁石上。
月光倾泻，天上有月，海里倒映，眼前也有。
月光很亮，能够看清路面，像黎明前的时空——现在是凌晨三点半。
风卷起海浪，白天的喧闹被浪花带走，沙滩上深深浅浅的脚印也不见踪影，那里只留下呜呜的风声和藏匿在黑暗中的生命。
两个人就这样坐着，时不时拨动被风吹乱的发丝。闵清坐的位置更靠近海，谢纯则停在她的斜后方打量着她。
单薄的黑色上衣和白色修身牛仔裤，恰到好处展现她富有力量感的线条，头发披散在肩上，耳钉若隐若现的闪着光，风迎着她而来，好似汇聚在她身上，是那样自由、那样无拘无束。
她就是现在海的主宰，坐在最高处礁石的最边缘，身前只有海。
世间一切都停在这一霎那，透过你，我看到万千世界，日月山水在我眼里都发源于你。
“你听。”
闵清闭上眼，谢纯也合上眼。静静聆听海的声音，她诉说着她的故事，将遥远的对岸的生活带进她们眼中，将她们的现在传播到更远的地方。始终是作为中间传递者出现，她也会有自己的故事吗，她也会在不同的海湾停留时向世人倾诉她的烦恼吗，她也会怨恨那些不解风情、随意破坏的人吗。
我站在那个门口，或许，她不希望我进入，也可能，我此时此刻还没有做好进入的准备。
或许未来有一天，我迈步走入，那里与我此前幻想的种种迹象都不一样。
但那肯定有一个不变的答案——干净，愿她无忧。
不知海浪锤击沙滩多少次，月光又转移了多少角度。
“你喜欢海吗？”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
闵清偏过头，淡然道：“说不上喜欢，但大海对我有某些奇特的意义。”
谢纯期待接下来的叙述，虽然知道闵清不会再说下去。
“你想听吗？”
“想！当然想！”
“那是很久以前的冬天……”
（怎么是这种开场白？）
“得从那年的夏天讲起，那年夏天的暑假，我第一次真正见到海，那时我还很小，记忆也有些模糊，我只知道我玩的相当快乐。”
闵清故作深沉，停了两秒，转过身，面对谢纯坐着，气氛变得紧张。
“那个夏天过后的那年冬天的某个晚上”，谢纯大气不敢出，仿佛身后有个人在用即将刺穿身体的目光盯着她，闵清继续到，“那晚我做了一个梦，深夜从床上惊醒，那天晚上的月光也像今晚一样，光很强烈，仿佛身处白天。我呆呆地坐在床上愣了一会才意识到我醒在了床上，大汗淋漓，贪婪地呼吸。”
谢纯手抓住衣角，始终没有打断。
“好吧，其实就是做了个噩梦，梦到我在狂风暴雨的海面上，游泳圈离我越来越远，而我不会游泳，在电闪雷鸣的环境下，飘向远方了。就这样。”
“那你那天晚上肯定很害怕吧，后来呢，你惊醒之后怎么样了？”
“和大多数人一样吧，我意识过来后便大叫，我爸妈就来了，他们一直安慰我。”
“还好，还好有人在。那么小要是独立经历这些肯定是件痛苦的事。”谢纯如释重负般整个人松弛下来。
“嗯。”
“所以因为这个梦大海对你而言有了特殊的意义，你还是一个浪漫主义者呢~”
“不止啊”
“啊？！”
“还有另一个故事，等以后我再告诉你~”
闵清常常令人捉摸不透，在她身上大概发生过很多事，那双眼睛，蕴藏世间万物。我想，时间会让伤口恢复，但疤痕会很长时间留下；记忆能将痛苦打磨，但感受却是真实的存在。
“你呢，你喜欢海？”
“我喜欢海，但不只是喜欢海，我喜欢她周边的一切，沙滩啊、日光啊、烧烤啊、月亮啊，以及海里各种各样的、心态各异的小生命。对了还有一群很好的朋友，还有你哇~”谢纯咧着嘴，很是愉快。
天边渐渐泛红，月亮退居幕后。
天要亮了，太阳出来了。
日出！海边的日出！
“你们原来在这里啊，咱们和日出一起拍个合照吧！”方野在远处朝着两人边招收边喊。
两人一阶一阶跳下礁石，跑在海边，就像在和日出进行赛跑，看看谁更能抓住时间。
谢纯和闵清一前一后，在阳光下，声旁一边是无边的海和初升的日，一边是开张的铺子和渐醒的人，前方是等待着她们的好友。此刻，她们是最幸福的人。
他们笑得灿烂，正如从身后打来的朝阳，光落在他们的背上，透过那些肩膀和臂弯，散向四面八方。
这是第一张大合照，时间刚刚好、天气刚刚好，如果说有什么不完美的地方，那大概就是早上的风很大，那张拍立得中每个人的发型都是凌乱的，但反而正是因为不确定那张照片更添一份真实，生命的舞动便是如此吧。
那张照片不归属任何人，没有人带走它，它被钉在海边那撞屋子里进门就能看到的位置，周边还摆放了其它这趟旅程中的一些纪念物。后来他们不止一次故地重游，更多的人、不同的关系，那些物件成为最好的象征，向不断到来的人言说这段时光。
“长江后浪推前浪，世上新人赶旧人。”海浪依旧一浪接一浪翻滚，不休止。人却还是那些人，不告别。说不清那个凌晨在肉眼看不见的地方发生了什么，只是清晰的记得月光很亮，海风很大，一浪接一浪，高处礁石上的两个黑影被日出的到来涂鸦成彩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