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第 7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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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景珩僵在原地，他不敢相信，那透明棺椁里躺着的竟是自己的骨肉血亲，他苦苦寻找了十几年，却始终不得相见的亲舅舅！
泪水如暴雨滚下，为使自己还能有基本的理智，他狠狠咬住了食指的关节。
起初，傅深的脸上还覆着层霜雪，可在见到他爱人的刹那，原本冻结的眉眼瞬间融化，连那如活死人般的冰冷神色，也变得温暖鲜活起来。
向那人的遗体快步走去，傅深与生俱来的矜贵感，让他在凝视萧南与的遗容时，深情的几能将人溺毙。
“小南。”
不知是不是错觉，陆景珩惊惶之余，竟在裸露着森森白骨的，他舅舅的左手无名指上，发现了一枚闪闪发亮，同傅深手上同一款式的男士戒指。
“我把景珩带来了，你姐姐的儿子，快看看，他是不是跟你很像？！”
除了头部和肩颈部外，萧南与的尸身已几乎完全腐坏，丝质睡袍掩盖下的，唯有失了皮肉的森森白骨，但那人的遗容却是平静的，仿佛是在睡梦中安详离去，隐约保有的一点轮廓，仍能看出逝者生前的风采。
可即便如此，此番情景落在陆景珩眼里，仍觉着可怖的很，唯有傅深隔着层透明晶体，依旧深情款款地抚摸着萧南与的眉眼，如他爱人在世时一般，温柔的说着话。
“……都说外甥像舅，他跟你长得很像是吧？可我又觉着不太一样，很不一样。”
“在对待爱情这件事上，那小子可比你纯粹坚定多了。”
傅深抬眸时，眼圈已微微泛红，隔空将那具白骨外露的遗骸抚摸了一遍，他双手颤抖着，情绪竟渐渐失控，当着陆景珩的面，将自己大半个身体扑倒在那具透明石棺上。
“你别怪我，我带他来，本意是让你借着他的身子活过来的……就是没这□□，我也可以把你的记忆移植到景珩身上，让你的灵魂拥有一个新的客体，可到了最后，我的想法变了，我下不了手！他跟你太像了，他还是你最疼爱的孩子，我要伤了他，你更得恨死我了……”
“宝贝别生气，我只是带咱们的晚辈过来看看你，我什么坏事都不干了。”
男人垂下了头，亲吻着爱人心口之上的位置，眼睛瞬间变得通红。
“好想你啊……宝贝是不是也想我了，所以就派了他过来，等折磨够了我，再送我下地狱？”
傅深面色苍白，神情偏执的几类病态，如此深情告白，字字泣血，可落在陆景珩的耳朵里，却觉着分外的可笑。
“收起你的表演吧！”陆景珩立于台下，唯有表情波澜不惊，“我小舅怎么死的，想必你比谁都清楚！傅深，你要真爱他，对他好，我舅舅他……又怎会变成一具枯骨，一个人躺在这口冷冰冰的棺材里？！”
陆景珩浑身肌肉崩的死紧，可从头到脚，又无一处不在剧烈颤抖着，强烈的质问，不再给傅深留有任何的余地，也将与恶魔同处一室的自己置于了极危险的境地。
可他没有办法。
因为没有一个人，会不恨一个害死了自己骨肉至亲的人！
“你TM个臭小子，知道个什么？”
傅深眼眶通红，头一次骂了脏话，他哽咽着，靠坐在棺材旁，将往事堪堪道出：“我跟小南认识那会儿，他也就20出头，我30多，已经是傅氏集团的副总。明面儿上，我们是做外贸生意的买卖人，私底下干的却是走私、洗钱、内幕交易的勾当，坦白讲，当年的傅氏就是个档次高点的□□财团，除毒品外，那些个违法犯罪的营生，我们是一件都没落下过。”
“……我那会儿年轻，人长得又帅，欢场上，多少俊男美女哭着喊着跟我，我都没当过回事儿，直到在一次青帮举办的酒会上，我第一次见到小南就被他迷住了眼睛，只觉得那小子漂亮极了，想都不想，就朝他老大把人要了过来。”
“起初，我对他跟对一般的情人没什么两样，左右不过是Y辱玩弄罢了，可我没想到他脾气那么倔，被禁锢了许久，还是不肯受我摆布……他那会儿对我凶极了，每次抱他，他都能弄的自己满身伤，我虽生气，却也舍不得对他下狠手，渐渐的，我发现我对他的感情就不太一样了，开始不太想拿他当个禁L对待，因为身手好，人又聪明，我开始有意的栽培他，想让他成为我身边最得力的助手，随着一点点地交心，一点点地爱护，在共同经历了许多事之后，小南终于对我笑了，我以为他不恨我了，至少不再当我是仇人对待。”
“可后来发生的事，却是我当时远远没有预料到的。”
男人神情迷乱，显然是陷入了往事的回忆中。
“我没想到，自己会爱上了小南，会在心里将他作妻子对待……更没想到，他是公安部派来，专为搜集我兄弟俩犯罪证据的卧底……”
“……再后来的事儿，我想你从别人嘴里，七七八八的也知道的差不多了，你恨我正常，谁叫我是害死你舅舅的凶手呢！”
“我并不想在爱憎上纠结，我只想知道真相！”强抑着怒火，陆景珩厉声质问道，“你就告诉我，在知道了我小舅的卧底身份后，你把他抓去了M国，是不是有意的，用极残忍的手段折磨过他？”
傅深静默良久，终还是点了点头。
“是你，让人打断了他全身的骨头，用刀挑断了手脚筋，让他从一名身手敏捷的特警战士，50年才出一个的天才狙击手，变成了动弹不得，连大小便都得在床上解决的废人？！”
“……是我。”
“是你让人，用烧红的烙铁，烙他？！”陆景珩颤声道。
“……是我。”
“为了得到M国□□的支持，帮已经被国内警方打掉，出逃到国外的傅氏东山再起，你是不是，是不是把他送过人？把你口口声声说的，像妻子一样爱护的男人，送给那群老白男W弄？”
“……”
傅深手足无措，在自己的恶行被萧南与的后人揭穿后，他羞愧的恨不能立刻死去，挣扎着，脚步不稳的走下台阶，他已满脸是泪，而后双膝一软，缓缓地跪倒在了陆景珩脚下。
“你说的不错，是我，是我对不起他……”
得他一句回应，陆景珩哪儿还能忍，拳头照着傅深的面门就砸了上去。
傅深踉跄着后退，刚觉着有股暖意从鼻腔里流了下来，就被陆景珩揪着衣领，狠狠的掼倒在了地上。
“cnmd！你TM还有脸说！”
被人拿膝盖顶着胸口，傅深喘不过气的同时，只觉有无数拳头向自己砸来，可他无法还手，无法忏悔，直到对方的愤怒发泄的差不多，直到他满脸血痕的趴在地上，动弹不得。
“我是没脸，我不配活着，我已经遭报应了……”
“死了得了你！”
仰在石阶上，陆景珩手上的骨节满是鲜血，此时此刻，他只想喘过口气，再给地上躺着的王八蛋彻底打死。
“是傅乔骗了我……”
“当初，因为小南和其余卧底的原故，傅氏被警方盯上，码头的货也被海关查住了，我被警方带走问话，没过几天，就接到谭君翊打来的电话，他说，萧南与是公安部派来的卧底，从小看着我们长大的梁叔跟他抢账本时，被他一枪打死了……”
“我当时气疯了，没想到全心全意对待的枕边人竟是Z府派来的卧底，因为他，我们死了很多人，也有很多人被抓了，因为走投无路，我同傅乔领着其余兄弟远走海外，一扎稳了脚跟，我便马上派人把他抓了回来……我当时并不觉自己做错了什么，只恨自己愚蠢，连累了许多兄弟，便把怒火全撒在了小南身上，尤其在我知道，我们仅分别了一年多，他就跟别的女人结了婚，还生了孩子，我就更恨了，嫉妒心加上仇恨心理，我确实，确实对他做了许多不可饶恕的事……”
“你要恨他，为什么不直接杀了他？你说你当他作妻子看待，可我舅舅又何尝不是……你那样羞辱他，还完全断了他跟家人的联系，你是不是觉得，让我舅舅在孤立无援的绝望中，一点点死去的滋味很好受？”
陆景珩怒不可遏，揪着衣领，把傅深从地上拎了起来，一腔怒火恨不能将眼前的一切焚烧殆尽。
“不是！”傅深大吼道，“你说的那件事，是傅乔怂恿大家逼着我干的！我只将人送走了一天就后悔了，等我再把小南抢回来时，一切都晚了……他被糟蹋的不成样子，他不可能再原谅我了……”
心灰意冷下，就连嘶喊声也变成了几声几不可闻的呜咽，傅深泪如雨下，浑身瘫软的犹如醉人。
“为能让小南活下来，又不伤兄弟们的感情，我只身带小南去了美国，身后傅氏的全部产业都交给了傅乔打理，之后的每一天，我再不想别的事，一门心思的只想让小南过的好受一点，可平淡的日子不过一年，就又有仇家发现了我们的行踪，一伙人埋伏在我们去往公园的路上，等谭君翊带人赶到，两拨人早战成了一团，要不是小南击毙了我身后的叛徒，我还真就让那些人弄死了，没有小南，我活不到今天……”
“可你又是怎么报答你的救命恩人的？傅叔叔和姜小雅都说过，是你害死的他！”
“没错，是我害死他的！要没我惨无人道的折磨，他又怎会存了死志，在发生枪击案的当天，用一颗子弹了结了自己的性命！”
陆景珩忽觉手软，瞪着傅深的眼神也由怨恨转为了惊讶。
“你觉着我该死，我认！可他傅乔又是什么好人？”提及自己的亲哥哥，傅深眼神锐如刀锋，怨愤之下，忽又冷笑道，“小南死后，我一直纠结他对我是爱是恨，直到许多年后，谭君翊才为我找来了小南遗留在傅氏保险箱里的硬盘，以及关于我们傅氏兄弟全部的犯罪证据……”
“我当时就崩溃了，也是在那时，我才意识到整件事没那么简单，为了找到答案，我一点点的搜集线索，寻找证人，直到有警局内部的线人，以及傅乔手下的出面指证，我才知道，自己的亲哥哥竟一早出卖了我，那批货是傅乔叫底下人捅给警方的，而在抢夺账本时，也是傅乔的人打死了梁叔，再借机嫁祸给了小南，就连我们出走M国后，再如何东山再起，也是他早就策划好的。”
“可笑我从不肯听小南解释，却错把傅乔当了好人……也是，我哪想得到自己的亲哥哥一心想夺了我的位置，又恨我占据了小南全部的身心，说来他可比我狠多了，弟弟成了通缉犯，躲美国回不来，他却能卷走傅氏所有的资产，回国成功洗白为合法商人，同老婆孩子享受人间天伦。你说，这一切于我，如何不痛，如何不恨？所以，我痛定思痛，联合陆宸谦，一手覆灭了由我亲手草创的傅氏，他也就怨不得我了！”
蓦然回首，怨毒之心逐渐消散，傅深又踉跄着跌回到那片玫瑰花海里，掀开了水晶棺的一角，好似再没了顾忌，他慢慢滑跪在地上，终于将那条本是匀称结实，如今却变为了凄凉白骨的臂膀搂进了怀里。
抹了把脸，傅深顿了几顿，才又内疚道：“是我没用，始终都不能保护好你，你那么潇洒漂亮的一个人，却被我这混账害成了这个样子……”
“怎么就弄成了这样？”陆景珩心里虽恨，却也不想再过多的刺激他。
“本来一切都好好的，小南睡在这儿……很安详，直到有次，几个仇家闯了进来，他们毁了小南的身体，那些个洋鬼子，竟又碰了我最爱的人！”谢蕴偏头，摩挲着爱人的指上的戒指，更将偏执刻进了骨子里，“所以，我杀了他们！一个活口不留，用他们的鲜血娇养玫瑰，把他们的骨肉剁成花肥……可这点教训又算得了什么呢？我的宝贝成了这副样子，景珩，你知道我心里多痛吗？”
“所以，结合你跟陆明宪的所作所为，一切就都解释通了。”
“没错，我想让小南活过来，我想听他亲口告诉我，他对我究竟是爱是恨，为何救了我，又要永远的离开我，难道死亡就是他对我最有效、最严厉的惩罚吗？”
“你想知道答案？”
傅深一惊，怔怔的，稍将怀里揽着的枯骨放松了些。
“舅舅，你是爱他的吧？临走前，你把一切都放下了，是太痛苦了吗？可笑他不懂你，快二十年了，还能问出这么愚蠢的问题。”
跪在地上，向棺中的长辈叩了三个响头，陆景珩起身后，将怀里的一本老旧记事本放在了石棺旁。
“这是小竞给我的，我舅舅完成任务，归队后的日记，前后足有一年多的记录……”
话未说完，傅深已向那只掉了皮的记事本扑了过去，他浑身抖个不停，直将那破本子宝贝似的颠倒了半天，疯子一样，妄图从那些泛黄的纸张上寻到关于自己的只语片言。
可惜，他很快便失望了。
翻看全本，除了一张泛黄的照片，那些琐碎的记录里，竟从未出现过“傅深”两个字，只是笔记本的后半段，好像被人改成过暗格，四四方方的，不知藏过什么东西。
“是什么？交出来！”
看傅深的表情逐渐变得阴狠，陆景珩却不慌不忙的，再次从上衣口袋里掏出来一样过时的物件。
“想来这儿没什么东西，可让你听听这个的，所以我来之前，就将这录音带里的内容翻录成了MP3格式，我舅舅对你说的话全在这里，你自己听吧！”
手机打开，按动播放键，一道令傅深极为熟悉的声音，再次出现在了他的耳畔。
断断续续的，不像一次录成，萧南与以他低沉醇厚的嗓音，用了大约5分多钟的时间，讲述了自己身为卧底，却又要将傅氏兄弟缉捕归案的矛盾心理，间隔几秒后，他又说了一些类似于给自己打气，不断强化自己身为警察，一定要坚守正义的话。
简短的话语，乏善可陈，却已令某人甘之如饴。
如痴如醉的，听完了心上人说出的最后词汇，正当傅深以为，这段录音已完全结束后，陆景珩的手机里却又模糊不清的飘出来几句，爱人对他极深情的告白……
“深哥，硬盘还有那些文件，我放保险柜里了……我改主意了，我不打算把这些东西交我们领导了……等你回来，我就跟你坦白，至于还能不能接受我，还爱不爱我，全随你的意，我没什么可说的……”
“成为一名优秀的警察，是我从小的梦想，为了实现这一理想，我努力了很多年，可为着你，我放弃了……当然，我知道这么做不对，身为警察，却背叛了信仰，背弃了初心，可我，可我控制不了我自己，我控制不了维护你的心意！所以，这辈子我是当不了警察了……我知道你喜欢我，为着这份儿喜欢，你能不能也让一步，改过自新，做个遵纪守法的正经商人？”
“……恨死你了，都是你，让我变得不再是我自己了！都说色令智昏，这话一点不错，傅深，你可害苦我了……深哥，真的，为了我，为着咱们以后，就当回好人吧！你说你家大业大，赚多少钱算够啊，你要不改，我这辈子都不理你了！”
“深哥，我担心你，等熬过了这段时间，咱们去M国吧，短时间内不回来了。”
“深哥，傅深……那个，哎呀，怪不好意思的……”
“……我爱你。”
……
“小南……”
一声呢喃，泪如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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