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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相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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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像个高明的小偷,浑然不觉间轻手轻脚偷偷溜走。
不知觉已中午了。
“阿文,我们回去吃饭吧。”云蔚提醒道。“你昨儿喊了我一次,现在我可还回去了。”
“算得那么清,下辈子岂不是没机会联系了?”知道云蔚不是小气的人,心情大好的我恢复了口无遮拦调戏美女的本性。
“一则来生怎样我们也做不得主,其次你必定早有安排,和我没什么关系的。”
正说着,眼角扫见一条蛇穿过山路游进下面的草坡里。“云蔚,转过身来。”我迅速拉住走在前面的云蔚。云蔚依言,百般好奇,却不敢回头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待到那条蛇不见了身影,我才放心道,“一条蛇而已,现在没事了。”
云蔚倒比我淡定,她轻轻抽回手,转身前行,不发一言。
我大为尴尬,却不知从何解释。
“云蔚,你若觉得我占你便宜了,大不了你再牵次我的手,我们就算扯平了。”我发挥无赖者无畏的精神,存心逗云蔚开心。
云蔚越走越快。我只得努力跟上。
“云蔚,下山时小心点啊。”云蔚的恼怒虽然不可理喻,但是下山的山路比来时更难走,我顾不上和云蔚计较惟女子与小人难养也的道理,只怕云蔚出什么意外。
终于,云蔚的步伐慢了下来,我赶紧跟上。
“云蔚,你不生气了吧。你就算生气,路不好走,出了什么意外怎么办。”我讨好道。或许是共同走过彼此的孤单的心事,我对云蔚总有亲近之情,只希望我放下,她亦开怀,天地之大,总多离苦,可是在这一方安宁平静的小镇,总算是暂时圆满。
“阿文,下午你还去上山不?”
“你呢?”
“我被吓坏了,下午再不敢来了。阿文,我想明天回去了。”云蔚踌躇道。
“你回哪里去?”我一怔,不自觉开口反问道。
没想到离别来得这么快。
“自来出来,当然是回来处去了。”
“云蔚,”我待要开口挽留,却发现并没有理由,千里搭长亭,没有不散的宴席。
有一说,女子告诉你要走的时候,想要的是你的挽留。
真心要离开的人,是不屑特地道离别的。
还有一说,没有理由的挽留,方是真心要挽留,也值得挽留,也值得停留。
佛曰: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
可惜,情之一字,梦萦魂牵、念念不忘,都是为了左边那颗心。相思如毒药入骨,解药自在人心。偏有人看不破世俗,放不下执念,纵然深受佛学熏染,亦踌躇吟出,“世间安得两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如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
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
谁的心事触动了谁的情思。
不辞冰雪为卿热,我愿意。
情到深处无怨尤,我无悔。
爱到忘情近佛心,君可知,我只知本心。
再过一个转角,要不了多久,就可以下山了。穿过一条公路,便可以回家了。
云蔚顿住,“阿文,我们过会再下山吧。”
我依言停住。
云蔚看着我,我望着她。
那天的天正蓝,云正淡,风呼啸过耳朵,如情人的呓语。
她实在是个很好看的女人。
温柔贤淑,端庄大方,一手好厨艺,也应了那句话,“上得厅堂,入得厨房。”
白色上衣,白色长裤,普通的衣着,她却穿出了云淡风轻的味道。
可是,我看到她眼底无边的落寞。
她轻轻笑着,“阿文,我要走了。”
我再不知说什么。
“阿文,我们回去吧,婆婆一定等久了。”
回过神来,仍是中午,太阳懒懒得照在身上,心里却是一片冰凉。
秋天,快要到了吧。
或许,真的是时候离开了吧。
中午看我们一起回去,婆婆很是高兴,一直在唠叨,“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婆婆早已做好了饭,排骨炖土豆,馒头在锅里热着。云蔚洗手,盛菜,一会就端上桌了。
“今天高兴,看你们出门了,就寻思着弄点什么吃的,你们来了也没好好招待过你们,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就将就着吃吧。”
蓦然间心酸一波一波涌将上来。
只是婆婆却欢天喜地得招呼着。
偷眼看了下云蔚,她低头吃饭,并不多话。
她心里必定也是伤感的。
“婆婆,我来了这么久你也没这样过,婆婆果然是偏心。”我故意啧啧道。
“这不是等这丫头嘛。”婆婆果然不凡,语出惊人。
“婆婆真会说笑。”云蔚淡淡笑道。“云蔚来到这里,多谢婆婆费心照顾了。”
“丫头,你来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你身上发生了不高兴的事。等你到我这个年纪,就知道每天该干啥就干啥比啥都强。你问我年轻时候的事,我也不是不记得,也有窝心难受的时候,可现在只觉得年轻时候的好了,那时候高兴能笑出来,伤心能哭出来。天大的事儿,你咬牙过去了再回头看看,没啥大不了的。”
“婆婆,”云蔚待要说什么,却被婆婆打断,“丫头,好好过自己的日子,以后到了我这个年纪,想想该干的都干了,一辈子也就值了。”
吃过饭后,婆婆便去看店了。云蔚收拾了碗筷,在凳子上默默地坐着。不一会起身离开,过了方才回来,手里拿了两瓶啤酒。
“阿文,”云蔚递过来一瓶,脸上是孩子气的得意,“我偷偷出去买的,婆婆肯定不卖我。镇上的人真和气,笑里都透着亲近,可惜我明天就要走了。”
“既然这里这么好,怎么不多住些日子呢?”我顺从得接过啤酒,是汉斯9°。我和唐默在一起时,高兴的日子她陪我喝两杯,不开心的日子我自己喝几杯。
猝不及防,心里一阵绞痛。
“总是不属于这里的。即便再留几天,也不过走的时候更不舍。有些事情还是早些面对吧。”
“可是,”我试图去挽留,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阿文,喝酒吧,以后说不定就相逢不相识了。”云蔚端起了酒,轻声道。
今朝与君,一醉方休。
“你似乎很喜歡白色衣服呢。”既然什麽都不能说,那就闲话家常吧。
毕竟,明天是新的一天,那时,谁还记得如天远的旧事呢。
“是。好像就是喜欢,没什么理由的。”一杯酒下去,云蔚脸上浮起淡淡的红晕。此刻,她侧头笑道,神色间自有一番风流。
生理冲动不可抑制得膨胀起来。
男人,果然是下半身动物,我自嘲。我拾起瓶子,狠狠灌了自己几口。
“阿文,”云蔚担忧得望着我,“不是说好已经全放下了么?”
“云蔚,我喜欢你。”这句话出口,连我自己也吃了一惊。可是,泼出去的水,已经收不回来了。
我心虚得低下头。
酒壮怂人胆还是借酒撒泼,我分不清楚。
云蔚的手在我脸上轻轻摩挲着。真实的温热。真实的温情。
我一把反握住。
接下来的一切顺理成章。
完事后,云蔚靠在我的肩上。
我知道,我应该抱抱她。可是,压抑的很久的欲望释放出来后,并没有想象中的快感,只有无边际的空虚。
我知道我还在想着她。
我没有办法,在想念一个女人的时候,拥抱另一个女人。
这对谁都不公平。
拥抱,本比□□更富有温情。
很久之后,云蔚问我,“你为她考虑了,你为自己考虑了,你没有问过我要不要这样的公平。我不要那样的公平,我知道你不爱我,我只想要一份回忆而已。是你不爱我,才可以平静冷漠地待我,却偏偏找这样伟大的借口。”
我再无从解释。
是你厚待了我,是我亏欠了你。
原来,我们对不爱的人,总可以理直气壮得将卑鄙二字演绎至此。
云蔚起身,背对着我,我看着她慢慢穿好上衣。
她的动作很慢,似乎在等待什么。
我忍不住从背后环抱住她,“云蔚,你要去哪里?”
“阿文,你也穿好衣服我们喝酒去吧。”云蔚推开我的手,有不容推辞的坚决。
我再找不到拥抱的理由。
云蔚默默得喝着酒,更确切得说,是在灌自己酒。
一瓶啤酒不多,可对不喝酒的人来说,也不少了。
云蔚很快把自己的那一瓶喝完了。
“阿文,我要喝你的酒。”云蔚的醉意已经很明显了。
“云蔚,”我试图劝解,可是言语全干涸。
我把酒瓶递过去。
“阿文,谢谢。”云蔚低声道。
未待酒喝完,云蔚便醉倒了。我看情形不对,立刻扶住了云蔚。
我抱起云蔚,像刚才一般。她手里还紧紧攥着那个酒瓶。
走了没几步,那个酒瓶落地,伴随着刺耳的碰撞声,玻璃碎片洒落一地。
无可挽回的逝去。
将地上的碎片打扫干净,杯子洗净。回房间看了下,云蔚睡得安静,只是梦中若有所思,眉头紧皱,让人看了心疼。
情不自禁得,我握住她的手。似乎这样子可以给她安心的力量。
她似乎有所知觉,紧紧得抓住我的手。
“云蔚,我不走,你好好睡吧。”
她的神情渐渐放松下来。
云蔚醒来时,天色已黑。我听到婆婆回来的声音,听到她在外面淘米、做饭的声音。大概因为我经常回来得晚,又没开灯,所以婆婆想不到我竟然呆在房子里。
“云蔚,”我抽回一直被云蔚握住的右手,长时间保持同一个姿势,已经有些麻木了。用左手使劲揉搓了几下。感觉差不多了,才小声唤道,“云蔚、云蔚……”。夜色悄悄降临,黑暗中看不清云蔚的面容,只听见她低低的声音,“阿文,你先出去。”
虽是一贯的温柔,却带了一种决绝的冷漠。
云蔚迟迟不出。
我心里着急,待要推门而入,却不知说些什么,只不断安慰自己,女人总是要收拾一下的。婆婆过来,开了灯,看见我在,脸上掩饰不住的诧异,“丫头呢?”
我指指门,在这位慈祥的老者面前,心中对云蔚的惭愧又涌上一层。云蔚听到了我们说话的声音,自里间回道,“婆婆,我刚睡醒,马上就出去呢。”
她的声音没有大异常,不似在哭泣。我安心许多。
“丫头,你白天睡觉,小心晚上睡不着。我做好饭了,一会一块吃啊。”婆婆扫了我一眼,便自转身。
云蔚出来,也不打招呼,径自洗脸、梳头,便去找婆婆了。院子里不时传来两个人的笑语声。
我坐上了传说中的冷板凳?
终于开饭了。
如果说之前我和云蔚的关系介于亲密和暧昧之间,那现在我和云蔚关系十分清楚,冷淡而疏离。
她对我客气得让我受不了。
一顿饭吃得索然无味。
“云蔚,你不是说晚上去镇上看看吗?”云蔚收拾完残局后,我提议道。
“好。”云蔚淡淡道。
镇上高高耸立的街灯映出两个人的影子,中间却有一道跨不过的隔阂。
暧昧的昏黄冲淡了一地的清凉月色。
“云蔚,对不起。”我停下来,诚恳道。
不敢正视她的颜容。
空气凝固得像结了霜。
啪得一声,清脆的耳光声响起,我愣在那里,竟感觉不到疼。
“现在,你对得起我了,我们之间再没有关系了吧。”云蔚眸中泪光点点,却是一脸决然。
云蔚转身离去,我远远跟在她的身后。
相同的情景,我不知道我错过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