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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白玉观音 ...

  •   荣国府外沸反盈天,府内却跟隔了层看不见罩子似的,连平日里叫叫渣讨食的麻雀声都安静如鸡,沉闷得让人心烦。

      李纨探春惜春几个还不知道究竟发生什么呢,只知事情定然不是丟了御赐笔洗那么简单,不然贾府的主子们不会如此憔悴。

      贾宝玉在荣国府的地位有多高,阖府同辈的哥儿姐儿捆作一处,怕也抵不过他项间那块通灵宝玉尊贵。

      偏偏宝二爷的新婚热闹了个开场,竟蛇尾至此,王夫人娶了心仪儿媳上的心连宁国府贾珍都比不上,也是荒诞可笑。

      本该喜庆洋洋的午膳聚会也是潦草收场,那么两大桌四五十道山珍海味吃了不到二十分之一撤下,这还有黛玉这个吃货在的原因。

      林黛玉可肉疼了。

      这粮食在末世能救多少命啊,贾府不是十库九空吗?还不知道节省?贾府的下人们也傲,这些菜实打实会丟一部分。

      可满屋子人却都觉着这些都理所当然。

      主子们忧心得食不下咽,原是该当的。偶有几个清醒的,瞥见贾政王夫人铁青的脸色,也把劝谏的话就着冷茶咽回肚里。

      等宝二爷见礼结束后,林黛玉便以探望琏二嫂子为由,扶着王熙凤去了东院。

      惜春见着东府来人便一直垂着眼帘,不想过问任何事,彻底奉行“勿扫他人雪上霜”,回自己院子里,又翻来覆去念她的佛经,也不知哪来的木鱼敲得比往日更急,倒像要把什么魑魅魍魉都镇在蒲团下。

      李纨、探春倒是想跟着,可王夫人虎视眈眈,跟个一点就炸的火药桶一样,她们也只得留下来伺候。

      真伺候那种。

      王夫人和老太太不一样,也许老太太年轻时也曾让张夫人、王夫人伺候过,这都是古代婆婆调教儿媳的服从性手段。

      可随着贾母年纪大了,也不再端茶递水那套规矩体统,邢夫人她们来请安,伺候的往往还是鸳鸯,除了逢年过节,也不会让刑王两个这么大的人了,当着下下辈子的人,站一边立规矩。

      老实说,邢夫人还挺喜欢在老太太跟前请安的,她不受大老爷的宠,去老太太哪儿,不止可以听一耳朵热闹,还吃好喝好,比一个人在屋里窝着强多了。

      王夫人则不一样,她要的伺候,真是像是丫鬟那样的伺候,吐个虎头都要人接着,旁人也不说什么,毕竟晚辈伺候长辈天经地义,姨娘伺候主子也是,赵姨娘周姨娘也不是帮忙没有倒过洗脚水。

      只不过这伺候通常轮着来,有时李纨,有时探春,有时则是贾政的两个姨娘。

      今儿竟都在,连赵姨娘都因贾政心不在焉没坐上顺风车被留下来,还多了一个新媳妇儿薛宝钗,正巧玉钏儿几个还被关着,由她们伺候这不恰到好处吗?

      熏炉燃着檀香,却压不住堂内窒人忐忑或烦躁的心。

      王夫人端坐主位,茶盖叩着盏沿发出清脆声响。

      惊得探春指尖一颤,险些将手帕跌入碳盆里。李纨却早练就一身铜皮铁骨,即便被泼满襟滚水,也能含着泪笑说“母亲调教的是”,她赞的是宝钗竟也如此冷静。

      “怎不坐下喝茶?”连贾宝玉都觉得奇怪,只不过他奇怪的是今儿这么多人站着,把还算大的房间都挤了一半,平日里他坐着时,李纨或赵姨娘伺候王夫人他并不过问。

      王夫人索性避而不答,理了理他胸前的通灵玉:“我的儿瘦了,可是袭人她们伺候不上心?”转脸又对宝钗说,“茶烹老了,重沏。”

      “不不不,她们上心,”贾宝玉一下子想到被撵走的晴雯,忙摇头,“袭人她们伺候的很好,是我这些日子没胃口,不关她们的事。”

      “你啊,尽惯着她们!”王夫人蹙了下眉,“胃口不好,缺什么……缺什么就跟……你媳妇儿说。”

      空气变冷。

      唯有贾宝玉好似一点也没察觉:“没什么想吃的,这些天都是鱼啊肉啊,等开了春,让庄子多送些新鲜的蔬菜,上次听刘姥姥说的那个荠菜就很好,最是脆爽。”

      薛宝钗泡好了新茶,笑着递了过去,唤了称呼:“母亲。”

      王夫人倒也没甩她脸面:“这大红袍橙黄明亮,最是提神,午后饮它反而影响了休息。”

      “母亲所言甚是。”宝钗捧着茶盘的手纹丝未动,仪态万千,那抹端庄笑意像是画在脸上的,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见裂纹,转身时瞥见探春担忧神色,还递去个安抚的眼神。

      不一会儿,贾宝玉便待着无聊,

      先生布置的时文还未温完,起身带翻绣墩,寻了借口:“族学先生布置的时文还未温完……”

      飞快逃离荣禧堂,正房最后一丝暖气好似也跟着散了。

      王夫人这下更不用顾面子,她现在私库没有,需要一些规矩来维护自己在荣国府的地位。

      与此同时,东院里却是另一番不同的光景。

      王熙凤斜倚柔软锦绣堆里,眉宇间凝着久久不散的倦色。

      林黛玉却正从青瓷碟里拿腌梅就着枣泥好吃,当被面偏头笑时,今早戴的珍珠耳环步在窗棂透进的阳光里晃出金碎。

      “哎哟我的林丫头,莫不是把嫂子这儿当大厨房了?”王熙凤歪在锦缎里,看黛玉就着酸梅又咽下块枣泥山药糕,也让平儿端过来拿了一块,“方才在席上眼观鼻鼻观心的,敢情留着肚子来吃空我?”

      林黛玉非但没停下,还分了一块小枣泥山药糕给巧儿磨牙,又拍了拍她的俩花苞头,“巧儿乖,跟丰儿去看鹦哥啄瓜子”,又示意丰儿领她下去,自己有话要说,“趁着现在还有,可不得多吃些?”

      王熙凤愣住了,一想到库房里丟的一半,茶盏撂在桌几上“啪”地一声,她恨的牙痒痒怒骂:“那起子黑心肝的贼!让我捉到?!看我不抽他的筋剥他的皮放他的血,往油锅里将他炸成麻花!”

      这话林黛玉信一半。

      信凤姐能狠的下心,但不信她抓得到自己这个贼人,她眨了眨眼睛:“真丟了很多?”

      王熙凤昨天眼睛都哭红了一圈:“可不?偷的半个铜板都没了,守门的人竟一点未察觉。”

      “这么严重?守门的人该不吃吃酒醉了吧?如何能一点不察觉?莫不还能飞天遁地不成?”林黛玉面不红心不跳夸了句自己,“官府总会寻回来的,凤姐你现在更该注意肚子,何苦为这些俗务伤神?当心劳神太过,到时一尸两命。”

      此话一出,屋内霎时静得能听见针掉地上的声音。

      何止凤姐,平儿、紫鹃,以及今儿难得跟着姑娘一起出门的雪雁都惊了一跳。

      见琏二奶奶脸色便青,紫鹃恨不得把桌上的腌枣儿,一股脑劝罐姑娘嘴巴里,让她胡说。

      “妹妹这话我不爱听。”王熙凤也沉下脸,一副要送客的模样,“林妹妹何故咒人!”

      林黛玉还在那儿厚着脸皮蹭点心,不过可算为先前的话解释一番:“凤姐姐还用的李大夫吗?这李大夫的水准怎的和先前不同?”

      “你的意思是……”王熙凤的气一下子焉了,剩下害怕,下意识地捂了捂自己的肚子。

      林黛玉叹了口气:“查查吧。”

      王熙凤也是个雷厉风行的,她现在肚子每天异样,请大夫再正常不过,李大夫治不好,还不能换一个医术更高明的吗?

      平儿也不愧是得力干将,不久后便带回来一个。

      且这个大夫还不是普通大夫,王家常雇的,把额娘心忧自己搬出来当借口也更正当。

      老大夫摸着诊了挺久的,凝重回:“姑奶奶的脉像却是虚弱,继续下去,怕难都保全。”

      至于具体什么猫腻,他也没诊出来,只能推测李大夫不太用心,开的药并不百分百对症。

      不过这不还有黛玉吗?嗅觉灵敏的她寻bug不要太轻松,她这个人本身便是bug。

      诊断林黛玉并未全程插手,完后才指了屋内一处摆件——一座开了光的白玉观音。

      大夫细细查了一番,银针探入莲花座缝隙时,带出丝若有似无的苦味,再一闻,这观音何止开过光,底座还用药浸染过。

      平儿白着脸捧来铜盆,将观音浸入清水,不过半盏茶功夫,水面浮起层油星似的异彩,大夫确认是桃仁、莪术、藏红花糅合在一起,无色无味,长时间受这影响,便能出现琏二奶奶如今症状。

      王熙凤生气不已:“好个薛家!这才嫁入荣国府,便想当这个当家夫人不成?”

      平儿看了眼窗户,亏的刚刚让丰儿和小红帮忙守着盯着,但还是拉了拉王熙凤衣袖,让她小声一点。

      “有这个可能。”但林黛玉更偏向于,“可宝姐姐二哥哥才新婚,又不是不能生,与其怀疑宝姐姐,不如怀疑另有其人。”

      凤姐姐也立马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说……”

      “移形换步,偷梁换柱,隐居幕后,不都是那位擅长的吗?至于真正凶手,我也不知,我这儿本来也自身难保,凤姐姐你自己查吧。”

      林黛玉又不是搞慈善的,她今儿是来拱火的,点心已吃完,一点不剩,今日任务完成。

      “好个活菩萨!好个好姑妈!”王熙凤已然信了一半,又握住林黛玉的手,“嫂子谢谢你,平儿,把——我儿不是还有一套没用过的胭脂吗?送给林妹妹,林妹妹你别嫌弃,嫂子现在可比你还穷呢!”

      这话黛玉却不信。

      抛开她空间里的不算,王熙凤那里剩下的银子可比国公府公库还多,怎么可能不如自己?一直?翠绕珠围?的凤辣子竟也开始装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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