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羁竹》吕十三舟

3、竹中一叶往事来

　　楼内的酒池肉林，莺莺燕燕让竹川不免泛起恶心，他虽早就清楚这风月场所的奢靡颓丧，却还是不由蹙眉。轻纱曼舞，烟雾弥绕， 楼内的设计极为巧妙，以酒池为圆，筑一金柱贯达高数十杖的楼顶，就像穿糖葫芦一样，层层的“圆环”像是穿在了金柱上，往高处递进，应是有机关控制的缘故，这些“圆环”又得以升降，想必这就是这家酒楼别致的厢房。
　　这时，突然有人的手挽住了他的胳膊，淤旑甜腻的气息，不免暧昧。竹川嫌恶的情绪在眼底翻涌，又再无波澜，他漆黑的眼眸对上了檀香挑逗的的眼神，淡声问道：“姑娘，可是有事？”“公子～您在这楼厅里逗留许久，你我都孤身一人，如此寂寞，不如，让檀儿好好伺候伺候您？”朱唇微张，向他耳边吹了口气，当真勾人，可惜竹川没空和她调情。“哦？姑娘如此热情，可我今天倒是有个不情之请”
　　“公子～您说：”“我想知道这脚下的地方，如何踏足？”檀香眼里杀意顿起，竹川知道自己问对了人。“别急啊姑娘，我们来谈一笔交易，如何呢？”他声音淡漠，浓墨重彩的眉眼镶嵌在苍白的皮肤上，惊心动魄，俊美妖冶，让人心甘情愿的信服。
　　“哈哈哈哈！！我，我赢啦！快！快剁了他的手！”“啊啊啊啊！不要啊！……”巅狂的叫喊声络绎不绝，竹川心中微惊，这地下暗盘，竟是一座地下之城！”混乱斑斓的长街如游戏在沼泽里的蛟，相互交杂，引诱着人不断沉沦，灯火阑珊，空气里弥漫着一种血腥而疯狂的味道，诡异绮丽。竹川按捺住内心隐隐的兴奋，向着最人群顶鼎沸的奴斗场走去……
　　昏黄的油灯成千上万，一圈圈环绕在偌大的奴斗场里，星星点点，像极了照亮亡魂的冥火，透着说不出的诡谲，此时奴斗场火热的对决已到末了，胜负已定。
　　竹川在楼台上，向下望着铁笼子里血淋淋的两个人，是两个不过束发之年的瘦弱少年，其中一个已然身受重伤，不论是肩膀上还是腹部，都是被划伤的刀痕，淌着鲜血，可他似是感觉不到疼痛，更像是精疲力竭般靠着一把破旧的刀支撑，半跪在地上，另一个显然也不好受，他微微颤抖着肩膀，那把铁刀不由得掉落在了地上，他脸上已被打得破了相，那眼神中，是不安和迷茫，仿佛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竹川修长的手不由握紧了佩剑，他有些怜悯的看着台上两败俱伤的二人，他的目光不由得被那个已败的少年吸引，他旁边的喝彩声铺天盖地般的为这战胜的少年吆喝着，粗俗的笑骂声，不甘心自己赌错了人的咒骂声，却无法混淆竹川的眼睛，那少年比他小不了几岁，可他清晰的看到，那少年眼神相对于战胜的少年来说，没有瑟缩迷茫，只有冰冷的静默，混杂着无奈的不甘，最后他只是轻轻的扯了一下嘴角，竹川没有看错，他竟笑了。
　　只是凌乱的头发挡着那少年的五官，他感受到了那强烈的恨，强烈的怨，最后都无力的化成了对死亡的渴望，仿佛那是最自由的解脱。“好！各位客官，看来今晚胜负已分，那么……让我们迎来最大快人心的时刻，失败的代价！”“哈哈哈哈！我出五两，断了他的手”“十两！挖了他的眼睛！这小子我早看他不顺眼了，瘦胳膊瘦腿的，硬生生是让他赢了这么多局！害得老子赌注都压错了！”恶毒残忍的话将竹川拉回了现实，声音还在继续叫嚣，奴斗主眼看时机正好，便高声喝到：“不如我们给三号加把劲儿，让他砍了这小子的人头如何？我数到三，咱们一人往台上扔一枚铜钱，怎么样？”“不错！这主意还真不错！”随着一人的称赞，附和的声音越来越多“那好，各位客官，一、二……”
　　那少年的刀已然举起，他大喊着向那伤痕累累的少年砍去，剑光交错，那少年只看到站在自己身前那白衣傲雪，手持长剑的男子。
　　他怔怔的看着竹川，一道冰冷的声音响起：“这人，我要了”，如温润的泉水洗去了路无舟的肮脏罪孽，将他从深渊中拉出，一叶扁舟，他想要与他同载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