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市》陈镜开

38、Chapter11

　　但老头儿的儿子，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早上回家了。
　　“陈智沣！”老头儿的声音从驿站里传出来。

　　陈智沣从隔壁的面馆探出头来，“爷爷什么事？”
　　“一转头就找不到人！”
　　陈智沣鲜少见到老头儿动怒，但从昨天晚上接到电话开始，老头儿的脸色就很难看。

　　“别蹭吃的了，李婆别给他吃白饭。”
　　李婆才挑完一碗面，陈智沣吃着香喷喷的麻油抄手擦了一下嘴。
　　李婆走出来，把面端给客人，“没白吃饭，他早上还帮我摘菜来着。”

　　“我看他就是会捣蛋。”

　　陈智沣虽然不认可老头儿对他的评价，但捧着碗把剩下的汤都喝完了之后，还是回到了店里。
　　老头儿从早上开始，两条粗眉就拧着。
　　陈智沣跟在他身后，把拆了的快递垃圾放进大纸箱里拖到门口。

　　自从上次老头儿说了做人的要则之后，陈智沣开始仔细地观察人类的生活方式。
　　除了晚上，他白天都化作了人形。

　　驿站是个好学校，会来往不同的人。
　　快递小哥卸货的时候陈智沣会上去帮忙，觉得他们很辛苦，有的时候他们还会给陈智沣吐槽一些事情。
　　陈智沣觉得很有意思。

　　“有小孩儿就是不行，能晚一点要还是晚一点。”小哥喝完水擦了一下嘴，对陈智沣说：“其实不要也行。”
　　陈智沣思考了一下，说：“小孩子还是很可爱的。”
　　“少部分吧。”小哥反驳道。
　　大部分小孩子还是很可爱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小孩的家长总是和小动物们相处不好，陈智沣刚成为有家的猫的时候，老头儿会告诉他，要离小孩子远一点。

　　可陈智沣不讨厌小孩子，小孩子的眼神总是带着好奇。
　　陈智沣觉得，在老头儿那里，自己其实也是调皮捣蛋的。

　　快到中午了，连续来了几波快递。
　　老头儿今天一直很沉默寡言，陈智沣也不敢多说话，帮他给货物入库。

　　直到中午，小陈来了。
　　老头儿的脸色突然变得很差。
　　他甚至带着怒气问小陈：“你回来干什么！”

　　小陈一进来就踢了一下陈智沣手中的箱子，问：“你谁啊！？”
　　陈智沣本来反应就不快，管澜刚捡到它的时候，李笑一看到它就说它看花色也是猫里面不聪明的那个。

　　陈智沣不敢和小陈对视，因为小陈看起来太凶了。
　　老头儿在里面吼了一声，“陈智沣进来！”
　　陈智沣把被踢飞的箱子拉回来，起身正准备往里面走，领子却突然被人抓住。

　　他挣扎了几下，只能仍由他抓着。
　　小陈和老头儿怒目而视，“他是你儿子？”
　　老头儿上来就给了小陈一耳光，“你他妈犯什么混！把人放开。”

　　“你竟然为了你的私生子打我！”小陈把陈智沣扔到一边，“那你把房子给我，我说了，你卖了房子我会接你过去住。”
　　“接我过去住为什么要等我卖了房子？你不就是图几个钱吗？”

　　陈智沣和老头儿对视了一眼，埋头继续往里面走。
　　老头儿可能是下意识地拍了他的后背一下，小陈立马抓住老头儿的手，“好啊！我就说怎么长得不像呢，是包的吧？”
　　“你说什么？”老头儿难以置信地看向了小陈。

　　“我说……”小陈的笑容突然变得很扭曲，“你要是不把房子给我，我就去说，我爸包小白脸。”
　　“你他妈真的是疯了！”

　　因为是上班日的中午，周围来来往往的人不多，隔壁的都是平时见得到的邻居。
　　想上来劝架但都不知道怎么开口。

　　陈智沣看着老头儿愤红的脖颈，皱了眉，就算他不明白小白脸的定义，但他也知道，这个话摆着就是侮辱人的。
　　因为他停到隔壁的麻将馆里的人捉人，就会有那个词。
　　电光火石之间，陈智沣手一挥。

　　“！”小陈立马捂住了脖子，“你居然敢抓我！”
　　陈智沣没有一秒犹豫立马护在老头儿身前，“坏蛋！”
　　“你有什么资格说我坏……”
　　陈智沣警惕地张开双手，“欺负老人，就是坏蛋！”

　　就在陈智沣闭眼准备挨下揍的时候，额前突然一阵凉风。
　　很久没有见到的人出现了。

　　只见小陈的身体重心往侧面一歪。
　　管澜推了一下小陈，视线在两人脸上扫了一遍，“挡我路了，我取快递。”

　　管澜打着一把黑色的伞。
　　陈智沣才发现，外面下着毛毛细雨。

　　视线被遮盖的时候，陈智沣被管澜一把拉到了伞下。
　　“找事儿？”管澜沉声问。
　　小陈敢怒不敢言。

　　李笑从管澜的身后走出来，“多半是了。”

　　陈智沣看看管澜，又看看李笑。
　　李笑和他的名字一样，笑口常开。
　　但他的笑又和管澜不一样，管澜的笑很少，大多时候都是说的。

　　这让陈智沣一下反应过来，管澜今天又不开心。

　　“你来得正好！”老头儿把陈智沣推开，对管澜说：“把他带走，今天他不能在屋里。”
　　管澜走到了陈智沣身旁，“嗯”了一声。

　　“哼！”小陈因为被拽了一下很生气，但考虑到自己只有一个人，就没有再说话。
　　重重地撞了一下陈智沣的肩膀往屋里走去。

　　陈智沣和李笑对视着。
　　过了一阵，转头笑着问老头儿，“能解决吗？”
　　“不能解决你也帮不上忙，”老头儿在帮管澜找快递，扫完之后递给陈智沣，“赶紧走！”

　　陈智沣被赶出来了。
　　管澜的快递又是两双鞋，陈智沣抱着鞋盒跟在管澜的身旁。
　　“要我帮你拿吗？”李笑碰了一下陈智沣的肩膀。
　　“不！我要抱着。”陈智沣并没有觉得自己抱着别人的东西有什么不对，他见到管澜就是很开心，笑眯眯地把鞋盒搂得更紧了一点。
　　管澜闻言，看了陈智沣一眼，三个人一起脚步往前。

　　因为拖地的时候手被拖把头给割了，管澜陪李笑出来打破伤风。
　　大概是出来的时候就说好了的，李笑和陈智沣一起去了管澜家。

　　陈智沣放下箱子撑了一会儿腰，低头的时候，管澜把拖鞋从脚上脱下来踢给了陈智沣，“你穿我的。”
　　“可是你的鞋很大，我穿着不舒服。”
　　管澜站直，说：“我家只有两双鞋。”
　　“哦，”陈智沣低头穿鞋。

　　穿了陈智沣鞋的李笑已经在沙发上躺着了，他挥了挥手，“我今天就睡沙发你们不用管我。”
　　“本来就没打算你的床位，”管澜一边说着一边往卧室走去。

　　陈智沣觉得管澜心情不好，他自己的心情也不好了。
　　正在犹豫着自己要不要跟进卧室的时候，李笑在沙发上朝他挥了挥手，“你过来。”
　　陈智沣走过去，坐到他的腿边。

　　李笑神神秘秘地问：“你知道管澜为什么心情不好吗？”
　　陈智沣眼神一亮，立马点头。
　　“先给我按按腿。”
　　陈智沣立马开始给他捏腿。

　　捏了快十分钟，李笑才说：“因为他考完试了。”
　　“考得不好吗？”陈智沣小心翼翼地问。
　　“并不是，”李笑说：“成绩要明年二月份才公布，现在还早。”

　　“哦。”陈智沣从来不去想未来会发生的事情，所以他理解不了。
　　他站起来就要往管澜的房间走。
　　因为和李笑一起看了一会儿电视，进去的时候，管澜刚从浴室出来。
　　陈智沣看着他湿淋淋的上半身，立马有眼色地从凳子上拿了一张毛巾给他。

　　“过来。”管澜垂眸看着陈智沣，过了几秒，对陈智沣挥了一下手，
　　门微微掩着，露出一条缝，暖风从客厅吹了进来。
　　陈智沣后背暖洋洋的，朝管澜走过去。

　　他停到管澜的面前。
　　脖颈一热，管澜把手掌放到了他的脖颈上。
　　脸被大拇指摁着，剩下的四根手指附在他的后颈，把他的脸往上抬。
　　陈智沣一脸茫然，直直地看着管澜的脸。

　　“别动！”管澜捏了一下他的后颈。
　　陈智沣嘴挤在一起，“我痒。”
　　管澜手往下滑了一点，问：“他掐你脖子了？”

　　陈智沣想要摇头，但根本动不了。
　　管澜问：“为什么不知道还手？”
　　等陈智沣不动了，管澜才松开了他。

　　陈智沣摸了一下脖颈，垂下了眼眸，“因为他是爷爷的孩子。”
　　管澜不说话，直直地看着他。

　　“但是他没有掐我脖子，”陈智沣摇了摇脸，“他只是……只是有一点凶。”
　　陈智沣听见管澜重重地吐了一口气。
　　他抬眼看了一眼管澜，也跟着叹气，“哎。”
　　管澜哭笑不得，问：“你叹什么气？”
　　“那你又叹什么气呢？”陈智沣吐了一下舌头，做了个鬼脸。

　　管澜这些时间大概是压抑久了，本来以为自己考完试可以放松放松，但发现，当要做一个新的抉择的时候，还是很困难。
　　他拧了一下陈智沣的脸，拍了一下他的屁股，“脏死了一声，进去洗澡。”
　　陈智沣说：“我搓不到后背。”

　　管澜说：“我给你买了搓澡巾，自己拉着搓。”
　　他说完，就把他推了进去，然后关了门。
　　不一会儿陈智沣的哼歌声就伴着洗漱声从里面传来。

　　换好了衣服。
　　管澜打开卧室的电视，把声音调大。
　　走到客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