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云重生[红楼]》盼尽春华

37、第 37 章

　　牢内光线昏暗，墙壁上燃着几盏油灯。火影迁延，将穆莳的身影投在残破的墙壁上。

　　“王爷……”

　　声音柔软，惭愧哽咽。

　　坐在墙角打坐的穆莳睁眼看来，瞧见油灯下湘云那张白皙的小脸。

　　穆莳直起身蹙眉：“你怎么来了？”

　　湘云道：“我使了些银子才进来，时间却不多。我只是想来看看王爷，还有陈慎呢？”湘云左右环顾，未见陈慎之影。

　　穆莳来到围栅边上，通过木柱子之间的缝隙看湘云。

　　“他人没事，我也不会有事。这儿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湘云还是止不住地担忧：“那你什么时候能出去？你跟皇上不是私下有交情吗，他怎么不来接你？”

　　事到如今，湘云也不想假惺惺地再提起真相了。总归穆莳进来了，她更需要找到方法将他带出去，等父亲的这事儿了结，一切就都好了。

　　穆莳不想让湘云担心，冲她柔和地笑说：“哪儿就能那么快呢？在外可好，可曾有人为难你？”

　　湘云摇摇头，想起史景州给自己说的事儿，便一字不漏地转达给了穆莳。

　　穆莳听后只是沉默。

　　湘云禁不住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卫家的事了？”

　　“知道。”

　　她已经知道，再瞒着已无意义。穆莳何止知道，前世便已经查了通透，只是被卫若兰算了一遭，为了护着湘云，只能自己选择赴死。

　　他没想到卫若兰丧心病狂，即使如此也没放过湘云。

　　湘云问：“那你为何一开始不告诉我？”

　　“我以为……你心悦卫若兰。若是说出来，你岂不是要伤心？”

　　谁说就心悦卫若兰了呢？便是前世她对卫若兰的情感便不深，二人的婚姻乃是长辈撮合，与大多数人一样，见了几面根本不了解便成亲了。

　　旁人婚后能培养感情，她婚后不久便落难，何来的时间与他培养感情？便是为他戴孝守寡，不过是碍于礼数罢了。

　　湘云低下头，道：“我会处理好这件事。等你出来就什么事都没了。”

　　穆莳笑了：“你怎么处理？”

　　“你不是留了那些人活命吗？只要找到他们，我就能撬出二婶这么对付我的目的。”

　　穆莳沉思须臾，没有阻拦：“他们都关在郊外的院子，你知道那儿。”

　　他咳嗽两声，又嘱咐道：“周氏不好对付，你切勿打草惊蛇。无论如何先护好自己。我很快便能出去。”

　　湘云颔首，她更担心的是他。

　　牢里阴暗潮湿，不见半点儿阳光，对他的病很是不利。湘云千叮咛万嘱咐穆莳注意身子，又得到保证陈慎不会出事后，这才提起那信筒的事儿。

　　她道：“那信筒若是让西海沿子发兵的信号，父亲就是乱臣贼子。可那赈灾款又怎么说？周氏费尽心机想除掉我，或许也是为了这件事。她怎么会与这件事有关？”

　　穆莳前世已经知道了一切内幕。

　　这一世着手调查，之所以未曾上报，是因为还是缺少证据。

　　如今那去杀害湘云的那帮人会是很好用的利刃。

　　穆莳道：“你去见曾经想杀你的人，或许就会明白该怎么做。”

　　外头的狱卒来催促，湘云没时间多问，旋身去了。

　　回到府里时，翠缕已经提前回来了。

　　问过香菱的事，说已经安排妥当，如今香菱已经住到了有间书馆去。

　　明日史雍便要下葬了，今日府里吊唁的人少去许多。天一黑湘云便回到嬉云堂，想着如何见到追杀她的那些人。

　　思忖时，屋外响起三声敲门声。

　　翠缕去开门，呀了一声：“景爷儿怎么来了？”

　　湘云听见这声，急忙走出内室。

　　史景州站在门外，并不进来，端得有礼儒雅：“我有个人想带表姐去见见。”

　　“见谁？”

　　“去了你就知道了。”

　　湘云狐疑望着他，不知道他在卖什么关子，可无论如何也清楚史景州不会伤害自己，便答应下来。

　　翠缕不放心，愣是要跟上。湘云留她在院里放风，万一周氏来见不到她人，定要说她夜不归宿少不了一通责罚。

　　夜风轻轻吹拂，深幽的巷子里两个身影一前一后，月光清明照耀，拉长了湘云的身影。

　　史景州停驻在巷子的一户门外，转头对她道：“到了。”

　　史景州推开院门，嘎吱一声在夜里绵长。

　　是一间普普通通的小院子，陈设不多，黑漆漆的。借助月光的照耀，史景州进屋点亮了油灯，湘云跟在后面，瞧见亮堂起来的屋子角落蹲着个人。

　　那人头发乱蓬蓬的，身上衣裳满是泥垢。

　　他抬起头来，看见湘云时愣了下。可是很快，他紧张地爬到史景州脚边，哭诉着喊道：“您饶了我吧！求求您饶了我吧！我愿意为您做牛做马……”

　　史景州往后退一步。

　　这么一退，反倒把湘云让到了前头来。

　　那人以为是让他求湘云，便又转而跪到湘云跟前，连连磕头喊道：“姑奶奶，姑奶奶您饶了我吧！不要杀我！我做牛做马都会报答您！”

　　湘云低眼冷冷看着他：“陈廷树，我本也想饶你 。可姨娘死前拿信筒跟我交换，她说若我遇见你，替她除掉你。”

　　陈廷树愕然怔在原地。

　　湘云看不起为了活命抛弃相好的人，杜姨娘曾经还贴补了他不少体己。他们相依为命，陈廷树在先抛弃，湘云纵然与杜姨娘情分一般，可得了她临终的说法，也不会轻易放过。

　　陈廷树微微发着抖，惶恐地望着湘云：“我知道她哥哥在哪 ！你要是想查你父亲的事，找到她哥哥是最关键的！只要你不杀我，我就带你去找他！”

　　那日去牛水村时，杜氏给他说了那信筒的来龙去脉。信筒害她丢了命，而知道内幕的人是她哥哥。他与杜氏你侬我侬时，对她自有了解。

　　湘云未曾说话，立在她侧后方的史景州微笑道：“你是还没看清楚自己的处境，如今是你能谈条件的时候吗？”

　　陈廷树沉默了会儿。

　　想起那日从牛水村逃跑的途中，直接被史景州的人打晕了。再醒来时已经到了这个鬼地方。这几日，史景州不给吃，偶尔给点儿水给他续命。

　　他以前只听杜氏说过史景州温文尔雅，是个品行高尚的读书人，实际这几日看来，他折磨人的手段很有一套。

　　若是这会儿顺着他的做，以后他也不会饶自己一条活路。不如破罐子破摔，赌一把。

　　陈廷树想至此，仰头恨恨道：“我是没有资格！但你可以现在就杀了我！总之杀了我你别再想找到杜氏的兄长！你是聪明人，我知道你会怎么做！”

　　史景州笑了笑，眼里染上一层薄寒。

　　陈廷树毛骨悚然，又道：“总之都是个死，不如搏一搏。你饶我一命，我带你们见最重要的人。”

　　夜风轻轻吹过屋檐下，史景州含笑静默了须臾。陈廷树耐心又紧张地等待着。

　　半晌，史景州转看湘云：“你认为呢？”

　　湘云道：“且见一见吧。”

　　她就怕陈廷树狗急跳墙，真要死了，她会丢失个很重要的人。不如信一信。

　　史景州颔首：“那便听你的。”

　　言罢又转向陈廷树：“你若敢耍花招，我让你死无全尸。”

　　陈廷树打了个寒噤，连声道：“不敢！”

　　陈廷树要求先解开他的束缚，史景州没拒绝，将他绳索解开后，又从广袖里拿了把匕首抵在他后背。

　　就这么挟持着陈廷树出院子。

　　三人上了马车，摇摇晃晃来了飞来客栈。

　　彼时月挂中天，陈廷树满脑门儿都是汗。夜风一吹便凉飕飕的。

　　湘云看看飞来客栈，又是这里。最开始卫若兰和史玉微遇刺的地方。

　　她与杜氏在一起生活那么久，未曾听说过她还有个哥哥。

　　陈廷树说：“他就在这里面，以前是客房打杂的，现在不知在做什么。”

　　史景州问：“叫什么名字？”

　　“杜霖。”

　　“去把人叫上来。”

　　史景州不打算亲自下马车，他担心有诈，却在陈廷树离开前，一掌拍在他胸口上。陈廷树吃痛张嘴，史景州眼疾手快扔了什么东西进去。

　　陈廷树反应不及，径直将东西吞了下去。

　　史景州笑道：“穿肠毒药，你若是不带人回来，活不到明天的太阳。”

　　陈廷树咬牙切齿瞪了史景州一眼，跳下马车。

　　马车内只剩下两人，湘云警惕地坐远了些。从前没发现，史景州是这样一个有城府之人。

　　史景州察觉她的后退，也没说什么，便那么靠着车壁闭目养神。

　　等了不知会儿，车外凌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陈廷树跳上马车来，他身后跟了个年纪约摸进四十的男子。

　　便是杜霖。

　　湘云从杜霖的眉宇间看见了杜氏的影子。

　　杜霖还认得湘云，瞧见她便喊了出来。

　　湘云怪诞：“你见过我？”

　　杜霖道：“见过你两次，一次是襁褓之中，跟随你父亲住在飞来客栈。一次是家妹带你回牛水村。”

　　湘云道：“我父亲死在飞来客栈，你都知道些什么？”

　　杜霖藏在袖子里的手绞了又绞，似有顾虑和担忧。

　　他知道这件事迟早会被翻起来，早做了准备，可还是害怕权贵间的斗争牵扯到他。

　　他便道：“东西我都给你姨娘了。想必有什么她也告诉你了。”

　　湘云道：“她只给了我信筒，其余的什么也不知道。”

　　杜霖皱眉，担忧地看看她身侧的史景州。

　　史景州淡淡道：“你只管说，我们并不会要你命。可若是一个字有假……”

　　他声音散漫，透出寒意。

　　杜霖马上跪了下去：“不敢！绝对不敢欺瞒！”

　　抬起头来，又道：“那信筒原不是史侯爷的，是卫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