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龙团》白马衔月

51、琼楼玉宇处，满是伤心人

　　“近日各处邪兽肆虐，想必各位也都奔波了许久。觉得十分疲惫吧？

　　只是这次的三界大乱，各种邪物都脱离了本性，水兽去了旱地，淫邪之物偏偏去了荒凉之地。

　　这个中缘由，却并不是简单的结界破损所致，实则因为招摇蓬莱两座神山的圣泉受了污染，是以三界之内地结界都出了异动。”

　　此言一出，立在仙宫门口的众人都睁大了眼睛不敢答话。涂山醉影偷偷观察着周围人的表情，把惊诧不已到表情咽回了肚子里。

　　无极仙君这话说得外人听不懂，在座的人却无一不明。今儿到的都是三界里负责降妖镇魔的神族仙君，谁不知道三界所有结界处的封印全靠招摇山和蓬莱仙境的两座神泉定期取水，去固定结界处的封印灵力呢？

　　而千年来，为了确保两座圣泉水的洁净和灵力，这两处圣地一直由仙界战神月族看管。由每一任月神于每个月的满月之时，斋戒沐浴，于泉池边打坐输送灵息，再由神兵送往各处结界。

　　这么要紧的地方出了事，也不知道那个凶狠凌厉的月神此番需不需要受罚。不对。。。月神近日应该在为了前些日子霜牛发疯的事儿关禁闭吧，那这些日子，又是谁来掌管圣泉呢？

　　“月神近日都拘在玉蟾宫里，那两座神山近日都是月族族长去看管的。那么多年来，圣泉一直没出过事儿，近日却出了这样大的篓子。你说说，这族长到底怎么回事儿？”

　　见无极仙君散去，神女嘉雪立刻上前挽住了许久不见的青丘少主。亲亲热热地咬起耳朵来，听见这话的人却有些不以为然，她冷笑一声，曼声道：

　　“有什么稀奇的？那个月神虽然疯疯癫癫的，却真是个名副其实的战神，多年来都算尽责。

　　至于那个族长。。。不过是个躲在妻子背后无能的草包罢了，所有本事都拿来纳妾了才是。”

　　想到被月族族长连累，只能被关在北海偏殿里的洛姬母子。她的拳头都紧紧捏了起来，月族族长不是个什么好东西自己一早就知道，只是不曾想，他居然还是如此无用的一个东西，看个圣泉都能看出天大的麻烦来。

　　按照无极仙君的吩咐，几人现今应该分头去圣泉净化泉水，加固封印。今日的青丘少主运气极好，同致远和嘉雪分到了一处，三人负责前往蓬莱净化圣泉，再去北海加固海妖们的封印。

　　“那现下月族族长在哪儿呢？可曾下狱了？”

　　想到自己那些死在邪兽泉鲤手下的族人，握着佩剑的人就恨得牙痒痒。走在她身侧的致远却无奈的摇了摇头，言说现在月族的族长和月神都在天帝的神殿跪着。

　　月族千万年来都是仙界的定海神针，从来没有出过近来这么多乱子来。可若真的让这夫妻双双都受罚关起来，仙界一时无人守卫也容易出乱子，这一刻天帝和无极仙君应该才是最头痛的了。

　　几人说着话一路就到了蓬莱的圣泉旁，这平日戒备森严的地方今日只稀稀拉拉的守着几个无精打采的神兵。三人交换了个眼神，心下都明白，族长和月神一同出事，这月族的军心，看来已经有些涣散了。

　　走过泉水门口用青石铺就的小路，那口汇聚了天地灵秀的泉眼就映入了眼帘，面前的景象倒与往日并无异样，泉水飞溅出的水花在阳光下闪着清澈的光，可她细细一感知，又觉得这周遭有些不干净的气息，虽然说不上来是什么，但绝不是什么好东西。

　　“是月族族长，心里凡心大动，全是红鸾星动的愁绪和离思。是以注入圣泉的生息不纯，全是一己情爱，乱了圣泉的气息。

　　月族护泉从来都是最讲究的，要运用自己的灵息，按照九州八紘的结印位置，输送不同强弱的灵力入水，再送去各处。

　　他这样现在男女情爱里的心思，一日两日还好，按这儿的气息来看，应该是连着两月都胡乱输送一通，干扰了圣泉的能量。

　　这样的灵力对圣泉和结印都是污染，那些邪物闻到了泉水里的私心和懒散，才钻了空子四处流窜。”

　　致远跪下来掬了一捧水，细细察看后摇了摇头。就盘腿坐了下来，预备开始结印施术。一旁一直未说话的嘉雪却伸手拦住了他，抢先坐到了前头，双手间结起了九转莲印：

　　“你身子弱，现在旁边候着吧。待我灵力消耗差不多了，你再续上。醉影，你净化周围生息，我来处理泉水。”

　　听见这话的青丘少主，有些不解的看向这位相识多年的神女。虽不知她为何突然心疼起致远来，却也还是照着吩咐坐下，安心静气地净化起周围的生息来。

　　月族族长的灵力虽混乱，却并算不上多邪恶。在感知到的一片痴怨情愁里一力净化的人，嫌弃地皱起了眉。真是许久没有见过这样满脑子都是小儿女心思的神族里，更可笑的是，此人居然还是晓誉三界的上神。

　　等细密的汗水爬上额角，长舒一口气的人终于完成了净化睁开了眼。泉眼边静坐的人此刻也已经换成了握着拂尘的致远，一旁的嘉雪似是有些力竭，正闭着眼靠在一处石头上歇息。

　　周围的水雾经过净化已经变得清澈异常，泉眼处有婆娑的金色影子影影绰绰的浮现在蒸汽里。她明白那是致远用灵力集结的符印在慢慢起作用，便也放下心来，瘫坐在一旁闭上眼打起瞌睡来。

　　“铁头！铁头！你醒醒！”

　　被致远叫醒的人迷茫地环顾了一下四周，才发现当顶的阳光早已不见。头上的浩瀚星空无声的提醒着她，自己这一瞌睡，就已经睡到了夜里。

　　“嘉雪已经先去天帝的重霄殿里，我留着等你。可若再不叫醒你，那天大的热闹你就要错过了。”

　　这位仙君说的热闹她自然明白，应是今日天帝要在重霄殿发落月族夫妇了。按往日的旧例来看，参与平乱的神族都可在重霄殿一观，今日他们净化了泉水结印，都是有份子去看一看的。

　　从地上爬起来，一路匆忙赶到天帝重霄殿的人，见了眼前的情景。忍不住暗暗掐了一把身边的致远，低声谢了他好几遍。

　　大殿中央跪着一身银袍的月族族长，正低着头受着天帝赐的鞭刑。而往日里高高在上的月神此刻也跪在一旁，虽然依旧高傲的昂着头不愿让眼底的一汪泪落下，却管不住自己微微发抖的身躯，出卖了她的恐惧和心慌。

　　天帝的怒气和斥责，来之前涂山醉影就猜到了个大概。无非是身为上神，内有夫妻离心，外惹争端不断，月族这番作派，真乃仙界之耻。

　　“念在你们尚且年轻，各自去领九道天雷，就回宫思过吧。

　　月神，我素来看你是个稳重矜持的性子，近来却如同疯魔了一般，便罚你去昆仑的鹤川之下，在冰河里打坐七日静静心吧。”

　　天帝的话掷地有声，在座的人虽然都有些替月神鸣不平，却也无人敢说话。

　　只有站在最后的青丘少主，奋力挣开了被致远牢牢抓住的袖子，一路冲到了殿前跪下，得到天帝允准后才恳求道：

　　“鹤川之下乃是极寒的雪水，月神虽是战神，连坐七日却也会大伤元气。何况，她虽失态犯错，根源上却不在她。

　　此番圣泉出事，原是族长满心男女情爱，心系北海侧室，才闯出的祸事。若是由月神一力承担，在下认为实在不妥。”

　　这话一出，围在一旁的神族都炸了锅。月族族长的丑事，素来是一桩暗处大家闲话的谈资，此番被求情的人这样提出来。倒叫大家把眼神都看向那个刚受完鞭刑的男子了。

　　月族族长见自己的丑事被当众提出来，一时间羞愧难当，涨红着瞪了她一眼。又在天帝威严的目光下，难堪地低下了头。

　　“月神这些年来，救人无数。操心着三界的安危，月族的荣辱，却还要忍受心爱之人的背叛。

　　在下认为，虽然她犯了错，但过不掩功，不该独自承受鹤川冰罚。”

　　说完这话的人并不理会身边月神惊愕的眼神，重重的朝着天帝磕了几个头。伏在地上不再说话，等候天帝的发落。

　　“青丘少主此言不虚，实在是属下失了心智，连累了妻子和族人，这鹤川冰罚，我愿带她受之。”

　　说话的人是一直未发一言的月族族长，直到天帝叹了口气同意了这个主意。伏在地上的人才松了口气，她也说不清自己为何在此时冲了出来，月神往日跋扈嚣张的种种她当然没忘。

　　可偏偏今日，瞧她落了难，为了那个没用的夫君受罚之时，自己却怎么都忍不住。从江琯到洛姬，再到身旁走这个三界最尊贵的战神，说到底，都为情失了智，却要付出比那些臭男人惨重得多的代价，叫人实在难以服气。

　　“你以为把他的丑事说出来救了我，我就会谢你吗？你不过是让我众目睽睽之下，沦为大家的笑柄罢了。”

　　随着天帝离开，和神族的依次退场。挺着背跪得笔直的月神终于对那只她厌恶至极的狐狸开了口。

　　“我不用你谢我，他做的事，你当我不说大家就不知道了么？把他的错当成枷锁背在自己的肩上，你当众神就看得起你了？”

　　起身揉揉膝盖的人看了一眼月神那张清冷的脸，还是把心里的话说了出来。这重霄殿金碧辉煌，她却一刻也不想再呆了，即使此地是仙界至尊的神殿，在自己眼里，却与紫云山上的含真殿并无不同。

　　它们，都是刑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