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龙团》白马衔月

29、涂山醉影，别嘴硬了

　　第二日的练兵场上，人到了最齐的一次，站在第一排的卓里朝有些感动有些无措的青丘少主悄悄眨了眨眼。在一声声军号里重回士气的三军，终于让那个久未展颜的人露出了微笑。

　　带着小孙子站在军营外地老将军盯着那个挺拔的背影望了许久，才转身回了府里。

　　终于恢复士气的三军给整日酗酒的少主打了一剂强心针，接下来的日子更是埋头扎进了军务里，不曾出过军营半步。

　　直到月亮高悬，回到帐子里瘫坐的人才打开了含真殿送下来的拜帖，钟离仙君，三日后要同百花神女成婚了。

　　“你要去么？此事就不必让江琯知道了吧？”

　　卓里给身边人揉着肩低声问道。

　　“但是看以往的交情，也是要去的。不必同她说了，江琯如今很好，以后会越来越好。”

　　转了转脖子的人懒懒地叹了口气，这热闹自己是非凑不可，即使她心里有万分的不愿意，场面上的事儿也避不开。

　　到了临出发的那一日，瞧着父君准备的一整张白玉雕出来的百子千孙床。涂山醉影低头扶住了额，青丘这些年富得流油的名声，都是被父君这么送出来的。

　　“少主，江琯求见。”

　　瞅着一只脚已经跨上马车的人，又停了下来，转身朝着江琯的方向走去。

　　“少主！你可算来了，我生怕赶不及，今日是他和百花神女大婚，这东西我是断不能再留了。还望您代我交还于她。”

　　被递到自己手里的，是一枚引魂戒。这戒指是无极神君的两名弟子专属的法器，用来在遭遇不测之时稳住内丹，锁住生息之用，对常年跟恶兽野鬼打交道的他们来说，算个救命的东西也不为过。

　　这么重要的法器，他怎么会交给一个青丘氏呢？

　　“当初他起了誓，说若有一日负了我，就永除仙籍堕恶鬼道。这个东西也算个信物吧，如今物是人非，也该还给他才好。”

　　说完话的人匆匆地离开了，握着那枚戒指的人心里百感交集。若说钟离对江琯无情，他却又把自己最重要的东西留给了她，若说他有情，今日这位上神却又要另娶他人了。

　　仙界的婚礼一贯热闹，望着红烛高照里，头面点翠羞怯温婉的新娘和眉眼含笑的新郎。青丘少主握紧了手里的引魂戒，世间情爱真是难说，钟离上神和江琯出双入对的情形犹在脑海，眼前却已是另一番光景。

　　终于熬到了宾客宴饮的环节，抓住了空档的人把新郎拉到了一旁，把引魂戒递回了他手里。

　　“她如今。。。还好么？”

　　接过法器的人轻声问道。

　　“她好么？若说不好，那小药铺子红红火火，日子过得不差。

　　可若说好，却又要眼见着心爱之人移情别恋，自然心里有许多说不出的苦。

　　也怪我青丘盛产灵药，若没有山蕊这好东西，也不至于害了她被人玩弄感情沦为修仙的棋子。”

　　来之前想好要好好说话的人，此刻还是没控制住自己。

　　”我当初动机是不纯，可到后来，我对她也是真心真意的。

　　少主，我自知理亏，现今更是无话可说。只是，我与她，并不全是利用。”

　　欲言又止的新郎官，说完这些话停留了一会儿，还是转身回到了喜宴之上。

　　在这热闹喧嚣的场面里，站在殿外的青丘少主却突然想起了卓里。从江琯到北海的洛姬，都因为招惹了神族落了个悲惨的下场。

　　而一再隐忍后情难自禁的自己在危机四伏的青丘，不知道要如何才能护好那个一心向着自己的少年。

　　“铁头，你知不知道，月族在北海的那个鲛人侧室，如今怀身大肚了？

　　听说她被软禁在一个冷宫里，可怜得很呢。”

　　抓着一把果子吃个不停的致远，凑到了她身边。

　　“她如今到底算是侧室，还是偷偷被月族族长藏在北海的情人？”

　　有些吃惊的人旋即又冷静了下来，事情如今的走向并不令她意外。今日这场喜宴，真是一个让人舒心的消息也没有，望了望身边吃个不停的致远，心烦意乱地人只能转过头长叹了口气。

　　回到军营里闷闷不乐地人脑海里一直过着父君在路上叮嘱她的话，月族的事切不可再插手了。

　　不论青丘如何兵强马壮，也绝不是仙界战神的对手，何况此事是月族的家事，夫妻两边都不是好惹的，她掺合进去一点好处也落不着。

　　可洛姬那张美丽柔弱的脸在脑海里又实在挥之不去，北海皇室自然是深以此事为耻，不会善待她，月族族长惧内，亦不会为她出头，也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情形。

　　“怎地回来还是闷闷不乐的？我今儿去看了江琯，药铺正常开着，下午她还去给人家接生去了，我瞧着并没有不高兴。”

　　茶杯里的茶已经凉透，碗里的酥酪也一口未动。走进帐子里的卓里立刻觉察出了刚回来的人情绪不对。

　　“卓里，我想去一趟北海。”

　　听完自己带回来的洛姬近况，身边的人立刻表示要和她一起去。

　　“咱们叫上江琯吧，一来可以让她给那个鲛人探探脉息，二来也可以带她散散心。北海多美呀。”

　　一边收拾起药材一边换上常服的人歪头看着她，见自己不知可否地点了点头，扭头就去了镇上。

　　这一日几人本就出发得晚，到达北海之时已经接近深夜，夜里的海面与白天是完全不同的景象，静谧的一片墨色之上，除了歌唱起舞的鲛人，还有些海妖也偷偷露出头来，趴在礁石上休息。

　　涂山醉影找了一会儿好不容易才摸到有人把手的冷宫门口，卓里敲晕了门口的两个侍卫后，三人偷偷摸摸的混了进去。

　　这宫殿冷冷清清，只有主屋亮着一盏豆大的灯光，门口的石桌边趴着一个熟睡的侍女。

　　“你若是喝了这碗药，便还有进我玉蟾宫的可能。你若是不喝，我今日取了你的性命简直是轻而易举。”

　　还没来得及推门的人，听见月神的声音，立刻示意另外两人躲到一边去。

　　“你还在等什么？未必你觉得今日还能有人来救你不成？他此刻正在玉蟾宫教习嫡子，可没有时间来看你和你腹中的贱种。”

　　月神的声音里藏着压抑的怒气，知道不能再等下去的人，一咬牙推开了房门。

　　屋内的两人同时抬头看向了这个不速之客，脸上写满了惊诧。

　　“还真是巧了，月神也来探望洛姬啊？”

　　心知自己的开场白烂得头顶，走进屋里的人放下提着的药材，尴尬地干笑着挠头。

　　“青丘少主还真是同我有缘啊，只可惜我今日不想动手。”

　　听见月神警告的人更是苦笑连连，别说月神今日不想打架，就是她想，自己加上门外的两个，也远不是她的对手。

　　汤碗里琥珀色的液体微微的泛着光，青丘少主心一横，手里暗暗使劲，飞出去的暗器立刻击碎了那只碗。

　　汤药流的到处都是，洛姬的神情还是一贯的哀戚柔顺。月神的脸色却难看了起来，她擦了擦溅到汤药的手背，扭身对着来人站了起来：

　　“少主，我本以为，我们可以成为朋友。才会在纪国一役上施以援手。”

　　被紧紧盯着的人浑身都有些不自在，只能搓了搓手，干笑着坐到了桌边，给自己倒上了一碗茶。

　　一口气喝干后，才嬉皮笑脸道：

　　“我自然是觉得和月神做朋友荣光无限，既然咱都是朋友，不如今日卖我几分薄面。放了她？

　　左右三界都知道您的孩子才是月神后裔，以后可堪大用。洛姬的孩子就算生下来，也不过是讨个小巧绕膝的乐子。

　　这玉蟾宫的王座，必是您的后裔来坐才能服众。”

　　这番话落音后，屋子里迎来了久久的静默。在门口等着的两人见迟迟没有动静，都有些慌了神。

　　过了良久，才有月神清冷的声音传出来：

　　“青丘少主，我只问你一句，这事儿你是不是非插手不可了？”

　　屋里的人一直没出声回应，屋外的卓里却有些奇怪。这个暴脾气今儿倒转了性子，认怂了？

　　头被按在桌上动弹不得的涂山醉影涨红着一张脸，冲捂住嘴瞪着眼睛的洛姬张了张嘴，却一个音节也没发出来。

　　她原以为自己已经是这三界中，脾气一等一的差了。谁知道月神这婆娘下手狠脾气还来得更火爆。

　　硬碰硬肯定是不行，但此刻求饶也来不及了，脑子里嗡嗡响了一阵后，身后的人突然放开了手：

　　“也罢，我就送少主一个人情吧。反正这个贱种就算生下来，也只是月族之耻，永不可入我玉蟾宫。”

　　扔下这句话的月神拂袖而去，坐直身子的人整了整衣领，又连喝了好几杯茶顺气。

　　“少主，你刚才不说话！可把我吓死了，你用了什么招数把那活阎王送走的？”

　　闻声赶来的江琯忙不迭地问道。

　　“你先给她探探脉息，看看孩子如何？我自然是把那月神，死死摁住，一招制服她，叫她不得不松口了。”

　　有些心虚的人移开眼神，又端起了茶杯掩饰自己的神色。

　　所幸洛姬腹中的孩子并无大碍，几人寒暄了几句。见对面的人还是不肯跟自己回青丘静养，也只好起身告辞。

　　“我方才打点了院中的侍女，给了好几锭银子和一点珠宝。她为了接下来的赏钱，也会好生照料洛姬的。”

　　卓里说完这话，看了一眼身前的人脖子上的红印，把心疼的话都咽回肚子里，罢了，这个家伙，就没有不嘴硬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