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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落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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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身突然一歪,陆逢宾趔趄一步,差点跌倒。
“陆逢宾!”
江焕赶忙去扶,就在扯上他袖口时,带着怨念的目光如同冰凉的蛇爬上她的后颈。
江焕顺着目光望去,只见百里珩直直望着自己,眼眶被日光刺得通红,眼睛里是她读不懂的东西。
她犹豫的瞬间,船又猛地一晃,陆逢宾被甩向另一侧,将他身后的江焕撞了出去。
夏日的湖水鎏金四溢,可湖面以下,依旧冰冷刺骨。
水漫上来的一瞬间,江焕吓得呛了一口水,眼见天光收拢,层层叠叠的荷叶在晃荡水波中如漫天碧树。
耳旁突然一连串的水波涌来,她感到一股力量,将她推了出去,可是很快又有人钳住了她的后襟。
“唰——”
江焕被抱出水面,那人从水中走出,拖着因透湿而沉重的衣袍,一步一步走上岸。她身体微微发颤,抬起苍白的脸看向他的轮廓,晶莹水珠从他的下颌线滑落,恰好滴在她的胸口。
百里珩垂下眼眸,细细将她打量了几眼,确认并无大碍,才将她放在岸边一棵柳树下。
一件外衫兜头盖下,江焕胡乱拉扯开,看了一眼背过身只着单衣的百里珩,将他的外衣披在身上。
陆逢宾捡了撑杆,从湖中央划了过来,靠近岸边时跳下船,踏着水急急赶来。
百里珩见此,面露不悦。
“戚夫人,你没事吧?”陆逢宾焦急地问。
江焕站起身点点头:“我没事。”
刚要迈开一步,突然腿一软,眼看就要重重跌下去。余光里,百里珩瞬间出现在身侧,伸手将她扶住。
江焕对上他的视线,那浓墨一般的眸子,除了压抑的怒,还有淡淡忧色。
“这位是?”陆逢宾疑惑道。他扫了一眼百里珩腰侧的金腰牌,恍然大悟,行大礼道:“在下不知是临安王殿下,有失远迎,望乞恕罪。”
百里珩看也未看他:“起来吧。”
“谢王爷。”陆逢宾松了一口气,再看临安王的外衫披在戚夫人身上,与他对自己若有若无的敌意,忽然觉出些滋味。
他含笑道:“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戚夫人,既然临安王在此,我就不打搅了。”
“诶......”江焕还想阻拦,被百里珩一个眼神堵了回去。
他唇边勾起一丝诡异的弧度,似是揶揄但神情却冷沉得很:“戚夫人这副样子,难不成还想与陆逢宾一同上街?”
江焕只好做罢。
她浑身湿透,发丝凌乱,又没带着灵芝出来,如何回府还真是个问题。
不如等到太阳下山,天色暗一些无人注意时偷偷溜回去。
正思索着,百里珩突然将她打横抱起。
江焕惊叫一声:“你做什么?”
百里珩道:“送你回去。”
江焕挣扎起来:“我不能这样回戚府!”
百里珩轻呵一声:“这是你说的。”
他提步向另一个方向走去,分明是去临安王府的方向,走过人迹罕至的湖岸,还需穿过一条长街。那条街行人来来往往,若是被人看见,她和百里珩就说不清楚了。
江焕又挣扎起来:“我不想去你府上。放我下来!”
“不去我府上,你想去哪里?难道你想与我一同出现在客栈?” 百里珩非但没将她放下,脚下的步伐甚至加快了几分。
江焕的脸烧了起来,挣扎地更加剧烈。
百里珩的神色掠过一丝古怪。她在他怀里如同一只离水的鱼不停翻腾,湿透的衣裳紧紧贴在身上,摩擦之间他渐渐升起一股莫名的滋味,顺着他的心口流向不可言说的地方。
“别动。” 声音带着一丝沙哑。
江焕脸上烧得更厉害,将披在肩上的外衫盖住头呜咽一声,不再挣扎,像是认命了。
百里珩继续向前行去。
待他们二人转入长街,善文善武已将街上的人清走。
百里珩抱着戚夫人从空无一人的长街走过,两侧商铺林立,清风吹拂,道旁小摊上支着的风车随之哗哗转动。
戚夫人缩在他怀里,听见细微声响,又将脸往他颈窝埋了埋,那一丝沁人的香气就这样钻进了他的心里。
他脖颈的脉搏跳动得更加剧烈。
百里珩微微垂下眼睑,长衫盖在她的头上,从他的角度能窥见一小截尖尖的下巴。她咬着下唇,不知是否因落水太冷,让她唇色有些泛白。
思及此,百里珩又将她搂紧几分。
平日一炷香便能走完的路程,今日却如同隔了千山万水,百里珩迟迟不想结束。
直到怀里的人忍不住打了个喷嚏,百里珩才想起她需要快点换身衣服。
入临安王府,百里珩着人去备热水和衣物,又让小乔来服侍戚夫人沐浴更衣。
客房中,小乔将热水倒入水桶,蒸汽上涌,很快让房里温暖起来。
江焕褪下紧贴在身上的衣服,迈入温热的水桶,她长舒一口气,身上的寒意和疲惫仿佛被卸下。
小乔将她的衣服拿去烘干,又取来一身新衣:“这是先前白釉姑娘留下的,姑娘别嫌弃,等您的衣裳干了我再拿来。”
那是一件淡水蓝束绸带齐胸襦裙,下裙千褶,如临水山荷叶。
江焕换上衣裙从屏风后走出,小乔不由赞叹道:“姑娘,您真好看。我原以为白釉姑娘已经很好看了,没想到您也这么好看。”
戚悦原身是京中有名的美人,此时长发未干,随意披散在身后,于铜镜中窥视,眉眼柔和,身型窈窕,颇有几分动人之姿。
江焕绑绸带的手一顿,眼中隐隐流出一丝担忧。
“这样,真的好看吗?”
小乔点点头:“难怪王爷这么在意您。”
晴天霹雳,不过如此。
江焕张了张口,露出一个哭笑不得的表情:“是吗......”
小乔替她将头发擦干,便擦边说:“真的,王府戒备森严,您是唯一一个能自由出入的人。方才王爷还将您一路抱回府上,这不是在意是什么?姑娘,王爷虽然看着冷酷,但对自己人可好了,他对你这么好,一定早就将您当成自己人了。”
“小乔。”房门外突然出现一个声音打断道。
小乔与江焕对视一眼,尴尬地笑了一下,将房门打开垂头道:“王爷,我不该多话的,我这就下去。”
这小妮子一溜烟跑了倒好,留下江焕和百里珩面面相觑。
百里珩虽打断了小乔的话,却没有否认,那双狭长阴鹜的眉眼,透着晦涩的目光,在门外深深锁着她。默了须臾,他跨入房内。
待他走近,江焕不自然地眨了眨眼睛:“王爷,这丫头口无遮拦,我不会多想的。”
百里珩冷哼道:“随你。”
身后的小侍随之入内收拾干净,又布上一桌好菜。
“折腾许久,戚夫人应当饿了。”百里珩替江焕盛了一碗清粥。
江焕不知饥饱,可戚悦是普通人,她不得不接过碗连声道谢,一勺一勺将碗里粘稠的米舀了又舀。
在百里珩的注视下,江焕浅尝了一口。
“不合口味?”
江焕摇摇头:“王爷,你这样看着我,我吃不下去。”
百里珩收回目光。
江焕这才舀了粥送去口中,又听他语气极为冷淡地问:“既然心悦我,为何还与旁的男子相看?”
江焕突然呛了一口气,剧烈咳了起来。
好一会儿,才顺过气,见百里珩目光晦涩不明地望着她。
江焕僵硬的手指攥起衣裳一角,又略略松开,唇角挤出一抹弧度:“盛京心悦你的女子多了去了,你人人都管吗?”
她的唇因为呛咳变得红润,百里珩的眸光轻触,变得越发幽深:“你和她们不一样。”
江焕暗觉不妙,收起笑容:“王爷,你冷静一下。”
百里珩目光何时如此炙热,迸发的光芒仿佛野兽看见了猎物,如猛兽窥见猎物,仿佛下一瞬就要将她拆吞入腹。江焕喉咙发紧,下意识想要后缩。刚一挪动,置于桌上的手便被百里珩攥住。
那只手很烫,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将江焕冰凉的指尖牢牢锁在掌心。她甚至能感觉到他指腹上的薄茧,摩挲着她手背上细微的血管。
“躲什么?”百里珩的声音低哑,像是从喉咙深处碾磨出来。他非但没有松开,反而就着这个姿势向前倾身,距离骤然拉近,清冽而危险的气息将她浑身笼罩。
江焕的背脊抵上椅背,退无可退,她想抽回手,却动弹不得,只觉那滚烫的温度顺着相贴的皮肤一路烧上来,烧得她耳根发烫,心跳如擂鼓。
他的目光依旧锁着她,寸寸巡过她的眉眼、鼻梁,最后落在她微微发颤的唇上。那眼神里的东西太复杂,有审视,有探究,还有一种几乎要破笼而出的、让她心惊的占有欲。
江焕倏然垂下眼睫,小扇般的羽睫,却掩不住颊边蒸腾的热潮。
“王爷你想做什么?”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干涩,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意。
百里珩低沉的声线发出危险的声音:“戚夫人,你嫁过人,不知我想做什么吗?”
江焕抬头对上他的视线,嘴唇微微颤抖,默了良久,“王爷,我不是你能随意对待的人,难道你想娶我吗?”
百里珩作为位高权重的王爷,若是娶下属的未亡人,会令天下人贻笑大方。他总不会为了她,做出这样的牺牲。
百里珩的喉结上下滚了一下,眼中的欲望散了几分,感叹道:“是我考虑不周。没想到你竟考虑得这么远。”
江焕急的拧起眉:“王爷......”
百里珩心情大好,撩起袖口夹了一块油润的红烧肉,放在她的盘中。
“这是我特意让卷云楼送来的。”
卷云楼的红烧肉,是上次她与林雁书相看的时吃的,卖相与口味着实不错。
江焕带着怨念望向盘中,电光火石之间突然想起一件大事,先前几次她的灵力不听使唤,就是在吃了荤腥之后。这么说来,神官果然不能吃肉。
江焕眼中划过忧色。
百里珩见她神情变换,不知哪里不合她的意,上次与林雁书在卷云楼相看时,不是喜欢的很吗?
“怎么?”
江焕眼眶红红,面露哀色:“我吃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