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椟有偶》早非草

44、纹身

　　杜羽风一路慕赵寒的名而来，上回和赵寒出门，直接把嫌犯的船捞出来，就足够他给别人吹一辈子。

　　赵寒说要给他转正，还要收他当徒弟，就算他只是嘴上说说，也足够让小杜开心一阵了。

　　谁料那天……

　　“我转正了？！”杜羽风难耐自己的激动，看着证明最下面赵寒的签名，很是高兴，就是...

　　这工作岗位后面，怎么是空的？

　　公章不像假的，签名也不像假的，可这正式的转正通知，入职岗位后面怎么是空的？

　　他敲响了赵寒办公室的门，赵寒似乎早已料到他会来，温声让他进来，在沙发旁坐下。

　　“喝茶？”赵寒转身去倒水。

　　杜羽风受宠若惊：“我不用，我问几句话就走。”

　　“喝点吧，茶还是水？”

　　“那就水吧，谢谢赵队！”

　　赵寒把纸杯放到他面前：“来问转正说明的事？想问我这个岗位这儿怎么空着？”

　　杜羽风点头。

　　赵寒道：“你工作认真，转正成功是没问题的，你不用担心，至于转正工作后的去向，我还没彻底想好，所以就想问问你的意见。”

　　杜羽风莫名有些紧张。

　　赵寒：“之前于晓天那事情，还记得吧。”

　　杜羽风点点头。于晓天变成粉尘那事情发生后，他当天回去就做了噩梦。他心理素质并不差，第一次跟凶案的时候吐了一次就适应了，可于晓天的情况却让他心中生起一种浓浓的恐惧。他总有种恐惧，恐惧自己误吸食了这粉尘，也会落得和于晓天一样的下场。

　　这种对于未知的惶悚，和面对鲜血淋漓的尸块腐肉，不是一个东西。

　　赵寒示意他不必紧张，问：“最近陈家那个小子也在查的那个案子，刑警二队的蒲副队长辅助跟进的，你了解吗？”

　　杜羽风是实习生，接触实打实的活儿少，没事了就翻卷宗，赵寒说的这个，他是有了解的。但他能看到的卷宗大部分都被加密了，只能读到基本情况。

　　“了解些，但不多。”

　　赵寒坦言道：“我也不打算瞒你，这两起案件明显不属于自然范畴。当然，我知道你想说，我们现在身处科学社会，可我们就真的能忽视这些案子，让这些案子草草了结或成为悬案？

　　你看那个文件柜里的卷宗，全都是关于这类非自然案件的，而且数量还在不断增加。如果这起案件的嫌疑人能够顺利被缉拿归案，我们将会成立一个专门的调查机构来应对这些非自然案件，确保立案、侦查、审查、审判等各个环节都能独立进行。”

　　“您的意思是？”

　　赵寒点头：“就是你想的意思。”

　　他想杜羽风去这个“胚胎”机构里工作，但杜羽风却未必会同意，这么一个年轻力壮，有着大好前途的年轻人，为什么要去这‘百端待举’‘草创未就’的部门工作，更何况现在连个正式文件的字都没影。

　　他这么想，也有自己的思量。杜羽风也在刑警一队实习了不少时间，上回还和他单独出过任务，上次推时间线的时候也有自己的想法，这都证明他脑子不笨，灵活，而且上进。

　　他也问了同事的意见，大家给的评价都是心理素质好，容易相处，特别有耐心。

　　这就是个干刑警的好苗子，可哪个地方不都缺这样的好苗子？

　　上回于晓天死的时候，杜羽风也在场，第二天来的时候，除了眼下有些发黑，精神状态却还不错。赵寒记得郑军死的那个晚上，它既有对队友牺牲的不敢置信，也有对于当时情形的震惊怀疑，甚至在那之后的一段时间咨询就医。

　　陈河说的那个“异术”对于现在所有人来说都是一个未知数，杜羽风接受未知情况的适应能力却很快，这是赵寒想要推荐杜羽风的其二原因。

　　至于第三个原因么……杜羽风算是所有警员里第一个正式遇到过异术事件的，比所有人都要有经验。

　　他是这么打算的，至于杜羽风的选择，赵寒说实话并没有把握。

　　杜羽风确实在思考，他问：“赵队您呢，您会过去吗？”

　　赵寒摇头：“刑警局这边我还需要看着。”

　　更大的原因赵寒没说，其实是上头认为他经历了六年前的事情后，不再适宜主手处理相关案件。

　　又怕杜羽风听说以后就没想法了，赵寒又道：“其实本质就是稍微特殊些的刑事案子，你开疆扩土，比在这儿能学到得多，我也不是什么都不管，只是从旁辅助。”

　　扪心而问，杜羽风还真有点心动。

　　他害怕归害怕，可如果现在去了，到了以后不就是元老人物，处理那么多前无古人的案子，也太酷了！

　　害怕总能克服，杜羽风对自己也有信心，如果赵队也来，他就更有信心了。

　　他站起身，向赵寒敬礼：“我一定不辜负您的期望。”

　　赵寒拿来钢笔在空白处写上字，又重新拿公章盖过。

　　杜羽风站在一旁小声问：“这属于国家机密吗，是不是应该保密？”

　　对此，陈河其实也有这个疑问。浦良区的检察院在老城区，周围有很多百年建筑，拆迁是落实不下来的，周围住着的居民也多。深更半夜，检察院灯火通明的阵仗，要不了几天就能引起什么讨论。

　　可异术的事情若是传出去，保不齐会造成什么混乱。

　　他也这么问赵寒。

　　赵寒的回答是，上头没具体指示，只有六个字——不保密，不伸张。

　　陈河正在想，杜羽风敲响了办公室的门。

　　呵，是熟人啊，不就是上回他“贿赂”的那位吗？陈河主动上前招呼。

　　“原来是你，你姓杜，我记住了，是杜甫的杜？”

　　杜羽风挺直腰杆：“是，杜羽风，叫我小杜就行。”

　　陈河没那么厚脸皮，人家没比自己年轻几岁：“杜警官，我你肯定认识，这位给你介绍，我请的异术专家，明昭。”

　　杜羽风转身，向沙发上的明昭颔首：“明小姐。”

　　明昭从手机里抬起头：“啊，你好。”

　　语气疏离，冷冰冰，是她的风格。

　　赵寒打断了这场寒暄：“我叫小杜来，一是来让你认识，二呢是稍微讲一下以后的工作交接，过会儿时间到了咱们就去审讯室。”

　　审讯不是一直审，讲究的是拿捏的分寸，那这审讯见面的时机，也肯定有讲究，陈河自然懂，便拉了椅子让杜羽风和赵寒坐下，至于明昭……

　　他正犹豫要不要叫她来呢，明昭已经起身，浑然不在意赵寒和杜羽风错愕的眼光，十分自如地坐在了陈河本来应该坐的椅子上。

　　更令赵寒错愕的是陈河竟然也不生气，至少面上一点也没有生气的意思。

　　陈河重新拿了把凳子，坐在明昭边上。

　　明昭想起从明家出来前，斗筲趴在她肩上的叮咛，让她出去后收敛些，做人和做偶还是很不一样的，特别是这回跟着陈河见那么多人，如果说话做事拿不准就干脆别说别做。

　　明昭哪乐意？就算在明家，明连山也得让着她几分。她已经不做人好多年了，不给她人的一切，还得要求她按照人类习性办事，想想就头疼！

　　当初成偶的时候，人独有的那种七窍玲珑心早就随着骨肉分离丢到不知道哪里去了，人情交往这种费脑子的事情，明昭搞不懂也不想搞懂。

　　她眉头一皱就要发作反驳，斗筲知道她性子，提前截住她的话头：“你总不想陈河在别人面前难做吧，你不是人，他还是呢，以后总得交际吧，你说话做事注意点分寸，拿不准的就问问他。”

　　斗筲觉得自己活像个老妈子。

　　而明昭就是自个儿那个有点叛逆又单纯的女儿，幸好最近恋爱脑，凡事有关陈河的事，都能听进几分。

　　等等？恋爱？不，不可能。斗筲觉得自己是想错了，明昭没有那玩意儿，恋爱不起来，最多是最近有些信任陈河，有些护短。

　　斗筲内心戏十分多，明昭自然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刚一坐下，就感受来自屋内另外二人的目光，这让她有些心虚，下意识忘陈河那儿看，陈河却还以为她有什么需求，低声问她：“怎么了？”

　　她刚没说话，那一定是有什么没做对，她收回目光摇了摇头。

　　赵寒决定一会儿陈河一个人的时候，一定要找陈河问问清楚明昭的事，这女人是有多大名头，陈河就这么迁就，以前求他办事也没这样啊。

　　他忍住疑问：“这机构也是温独中抓了以后，上头指示，由我牵头，拿了浦良区检察院的地来用，可我仍旧是刑警队的，以后如果要调查异术的案子，终究不方便，你主要还是要联系小蒲，就来的时候在门口打招呼的女同志。

　　关系调动，小蒲可以负责，查案主理你可以联系小杜，小杜刚转正，能力不低，我也叫了人带他，不过以后异术刑侦这块，我还是想让他来做。他的办公室就在你屋子隔壁，桌上电话有快捷通讯键钮，手机电话你们也都留过，联系上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被上司当着外人的面夸，杜羽风有些不好意思，他总觉得自己并不是很优秀，但赵寒总是夸他。

　　陈河点头：“谁调查，我没意见，毕竟我读的不是警校，查案的事不可能永远我做，但我有个问题，大家都是普通人，如果是处理这样的案子，恐怕很棘手吧？”

　　赵寒耸肩：“是，不过，你不是请了一个专家吗，不如就过几天给所有人开个讲座，再整理相关信息做成资料供我们了解。”

　　讲座？陈河不觉得明昭有这个耐性站在台上，大侃特侃几个钟头……

　　他道：“不如我回头和她商量一下，录个网课给大家，然后开放论坛回答大家的问题，再上传些资料。”

　　这样，就算明昭没那个耐性，他也可以顶上，时间也自由，就是他稍微辛苦些，不过这没什么。

　　赵寒视线转向明昭：“明小姐，你是怎么想的呢？”

　　明昭嘴角绷紧，把要说的话在肚子里颠来倒去了一番：“就听陈河的。”

　　陈河笑，明昭看他笑，也放心了。

　　赵寒便道：“那回头让杜羽风联系技术那边儿的支持你们。”

　　聊完这些，总算是进入了正题，赵寒：“说说这回到底是什么情况，你说的也含糊，我们审问也不知道怎么下手。”

　　陈河主讲，明昭补充，把温独中的案子好好说了一遍，也没避讳异术的相关细节，只是把明昭是偶人相关的事瞒了下去。

　　赵寒听完，看向杜羽风：“你也听了，你怎么想的？”

　　人肯定是温独中杀的，这没什么好犹疑，至于该怎么判，也不归他考虑，他反倒想到了别的事：“我怀疑，于晓天和温独中身后的人，是同一个。”

　　之前不敢确认，他现在却是有了七成把握，杜羽风不卖关子：“两个人说实话往普通了讲，都是平民百姓，是怎么接触到异术的事的，又是怎么布下这重重迷局，一个人恐怕做不到吧？

　　于晓天抓进来的时候我注意过他，他手腕上有一个纹身，那纹身硬币大小，纹的是朵莲花。巧合的是，温独中也有，图样一模一样。”

　　赵寒皱眉：“我记得温独中手腕上好像没纹身吧？”

　　杜羽风展颜：“赵队，您忘了，杜羽风进来是我亲自搜的身，我清楚的看见他有着和于晓天一样的纹身，就在后脖颈下来一公分的位置。

　　我当时便觉得心惊，又怕是巧合，毕竟他们二人交际网连一处重合也没有。现在听了陈先生的话，我觉得这可能性非常大——他们二人身后有着共同的幕后推手！”

　　那这个推手，到底想要什么？他会不会再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