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狩猎信息素》芋圆仙草叠叠高

2、简月山

　　“久仰大名，陆医生。我是简月山，西十一区管理署署长。”

　　西装革履的alpha走到陆凝面前，挥手示意谢泽等人退下。

　　“雪地七日那件事后，我就一直很想见见你。可惜我的手下实在无能，一直没能邀请到陆医生。”

　　雪地七日最后，的确是在西十一区管理署插手下才得以了结，事后谢泽确实多次试图招揽陆凝加入管理署，却被陆凝以种种理由推脱。

　　陆凝摊开双手表示无奈：“如果简先生是为了这件事，那实在抱歉，的确是我思考不全，多次受管理署帮助却没及时登门致谢。只是我习惯了散漫自由的过法，确实没有加入管理署的念头，白费您辛苦跑这一趟。”

　　简月山笑而不答，示意手下拿出装着几块残渣的透明袋，银白色的金属碎片上刻着陆凝所用的纹章和些许意义不明的纹路。

　　一股寒意袭上心头，陆凝认出这是他制作的送给虞晓的生物外骨骼，多年后再次出现在他面前时，却已经被击碎。

　　他到底受了多重的伤？又是怎样通过封锁逃到西十一区来找他？为什么来这里？

　　再次捡到浑身是血的虞晓时，替他处理好身上的伤，还没来得及细问，陆凝就因为意外进入发热期，在地下室的阻隔间独自呆了三天。结束后，又被突如其来的绑架带走。

　　糟透了。

　　连装备在手臂上的外骨骼都被击碎，手臂骨折怕是在所难免，一丝不曾察觉的苦涩泛上陆凝心头。虞晓面色苍白无助，眼睛溢满水汽的样子浮现在眼前，小时候他是多怕疼的一个人，害怕受伤，害怕流血，会疼得紧紧抱住替他清理伤口的陆凝，怎么哄也不放手，却又总是流着泪挡在别人面前。心思越想越乱。

　　简月山接着悠悠说：“几个月前，帝国omega教养所捣毁了一处极端种族主义者的窝点，击伤其中一个alpha嫌犯后，现场残余了一些有趣的东西——一件帮助这个alpha从重重包围中逃脱的武器。”

　　“西十一区是整个缓冲区的情报核心，教养所给出了一个十分丰厚的价格，希望能帮忙找到制作这件武器的人。”

　　“简先生，这是打算把我交给帝国，还是联邦？又或者把我在西十一区的消息放出去，凑场个拍卖会，完事后再办个庆祝酒会，大家举杯欢庆我的小命可以卖个好价格？”

　　此刻陆凝心乱如麻，简月山已经将他的底细翻了个干净，再虚与委蛇下去也没有太大意义，言语中多少带着些不快。当初本是作为分别礼物的试验品，多年后却带了这么个大惊喜。

　　“陆医生，你误会了。”简月山，大笑着拒绝了陆凝的提议。

　　“我说了从雪地七日事件起，我就对你很感兴趣。一个beta医生，无论在专业还是身体素质上，哪怕提前获得了一些情报，也没有可能连杀七批准备充分的杀手。我很好奇是什么让你拥有了这种可能？”

　　在西十一区，一个反杀诸多杀手的beta尚且会被简月山这样的大人物注意到，如果是一个omega，陆凝想，或许帝国会愿意为他修一座豪华动物园供人观赏，又或者能从联邦那铁公鸡般的科研部手里抠出十来个以他为素材的研究项目经费。

　　因此，陆凝多年来一直以beta医生的身份示人，鲜有人知这位外表与气质都与omega传统形象不太沾边的beta是一位omega。

　　“出于对这些问题答案的好奇，我派人调查了下这些碎片的来历，为什么它值得教养所重金寻找它的制造者。联邦工业部给了我一个意外的答案，生物外骨骼，一项早就被叫停的技术，更巧的是它最初的研发团队所属正是陆医生就读的东南联合医学院。”

　　“我相信陆医生，会乐意选择为管理署提供这样一批武器。作为回报，一笔丰厚的酬劳，同时西十一区不会主动向任何势力提供你的消息。”简月山胸有成竹的看着他，等待陆凝给出他期望的答案。

　　环视四周，原本包围绑架犯的车队，此刻对陆凝而言，已从保护变为牢笼，十多位精悍的管理者手持枪械，沉默的似那等待狩猎的狮群，注视着这场谈判，简月山则是那狮王，站在人群的核心，胜券在握。果然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省下两颗子弹的代价还真是沉重。

　　叹了口气，接受了被狮群围猎的事实，说：“出卖劳动力总比被扭送给教养所那群疯子好，只有个小问题。”

　　“哦？”

　　“你们手上的那副生物外骨骼不可能复现。”

　　“从一开始，生物外骨骼诞生的目标是作为战场上顶级单兵作战的杀手锏，因此它的一切设计都是为了适应alpha的肌肉运动模式以爆发更强的力量。然而项目最后却因为没有材料可以吻合alpha本身强大的机能而以失败告终。”

　　“再后来，不甘心的工程师们又制造出供beta使用的强化外骨骼，结果引发了工业部和军部的强烈冲突，整个项目被叫停——当然这都是后话。”

　　“离开学院后，我接着进行了对外骨骼材料的寻找，直到一种新型合金的出现，它可以在不同信息素的诱导下增强韧性与强度，但这个过程需要漫长的比例调试和吻合。”

　　“没有信息素吻合的外骨骼对alpha而言提升微乎其微，只是一件装饰品；而信息素吻合的外骨骼需要提取信息素进行诱导实验，截止目前只有S级alpha的信息素成功过，成品的碎片就在你们手上。”一口气解释完因果，陆凝认命般长叹了口气。

　　“S级alpha的信息素？比如这样？”一股浓重的威压从简月山身上爆发，硝烟信息素的味道压迫着众人的神经，陆凝本能的感到不适，皱眉倒退半步。

　　“那么，合作愉快。”简月山走上前，戴着黑色皮质手套的手伸向陆凝。

　　车轮飞驰，扬起黄沙漫天，沙砾混着热风吹淡了浓重的硝烟味，将陆凝从窒息的枪林弹雨般的S级信息素中解救。

　　很糟糕，但一切只会变得更糟糕，比如当陆凝听见和他同坐后排的简月山开口问到。

　　“苦艾酒，是个omega？”

　　“这三天你在和一个omega厮混？”

　　或许是陆凝180的身高和挽起衬衫袖子下流畅的肌肉线条太具迷惑性，故事的发展突然由身份谜底暴露，急转弯变成桃色关系。

　　“是，一个omega希望我帮他度过发热期。”陆凝无力的敷衍着。

　　“为什么不拒绝？”

　　“为什么要拒绝？”陆凝觉得自己脸上现在一定写满了渣男二字，不愿继续这个荒唐的话题，靠在车窗，注视远处的景色。

　　“这是什么？”粗糙的手指突然碰上陆凝的后颈，轻抚过白色的纱布，没等陆凝从震惊中做出反应，简月山揭开了隔离贴。

　　腺体干瘪，没有信息素的味道，只有一股极淡的草药香。

　　简月山过于暧昧的动作让陆凝毛骨悚然，慌忙转过身，护住后颈，反复深呼吸试图平复过快的心跳。

　　“安娜卡莉女士配制的膏药——那位草药师，专治颈椎炎。简先生要是脑袋在脖子上不太舒服，也可以试试安娜卡莉女士的手艺，她也很擅长理疗。”陆凝咬牙切齿的回复。

　　简月山笑了笑，并不在意陆凝言语中的威胁，像是看见炸毛的猫，嘶着舌头蜷缩着身体做出攻击姿态的小蛇，“抱歉，我只是好奇。”

　　如此坐立难安的旅途，陆凝默默向曾经只有在学院期末结课考试时才会想起的神明祷告，请求自己能把简月山这个混蛋的头拧下来当球踢；祷告谢泽这个不给自己一点风声跑路的家伙抽烟点不着火；祷告虞晓的身体无恙，健康恢复，早日离开这片是非之地，再也不见。

　　再也不见吗？从第一次遇见，他就在不断的受伤，十岁的虞晓反抗研究所里的研究员，被电击后束缚在实验台上；十二岁的虞晓在战乱降临未能逃离，两人被士兵强行分开时被打的遍体鳞伤；十九岁的虞晓被陆凝从横尸遍野的战场上捡到，枪伤、刀口、干涸的血迹，如同一个被抛弃的破布娃娃；二十五岁的虞晓再次出现，命悬一线。

　　一个人怎么会如此矛盾？磅礴的生命力与一碰就碎的脆弱感杂糅在一起。义无反顾的扑向不可战胜之人，在陆凝面前却又哭得像那个初见时的孩子。多年不见，他已经长大，自己却依旧懦弱无能，不敢面对过去，什么也无法改变，仍然无法保护他时，这份有着太阳般炙热的活力与感情，对陆凝而言，是如此温暖美好而遥不可及、不可触碰。

　　再也别见了吧，或许没有与自己的这些相遇，虞晓就不用再受伤，不用再承受那些他命运中本不该经历的痛苦波折。陆凝已经接受了自己必将不幸的过去、现在和未来，但是一想到会让虞晓牵连进不幸的厄运中，心再一次绞痛起来。

　　再也别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