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第九章 她不会将他奉作朱砂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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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离走在长安城外的小道上，看见前面有一个小摊，打算去买些吃的。
她身上没有钱，于是取下发簪，抠下上面一小颗珠子，给了小贩。
那小贩眼睛一亮，立即将珠子宝贝似的收下，然后热情地给了将离几张胡饼和一堆糕点，道了一声：“您慢用”，就笑呵呵地去招呼其他客人了。
过了一会，他见将离还没走，有些迟疑地问：“娘子可还需要什么呀？”
将离道：“找钱。”
小贩：“……”
他尴尬地笑笑，心想本来以为是个人傻钱多的小娘子，没想到碰到刺头了。
于是在将离的注视下，他只得撇撇嘴，本本分分地拉开小抽屉找钱给将离。
钱找完了，这一次，将离还是没有走。
“又，又怎么了？”他愁眉苦脸。
“不对，少了。”将离静静道。
那小贩瞬间急了：“娘子你别开玩笑啊，这绝对是够的，我这小本生意，你可不能这么讹人啊。”
将离不知道怎么换算，但看他表情，这颗珠子一定值钱，找的钱不确定少没少，多份心思总是好的，于是诈了一下他。现在看他反应，应该没问题了。
于是她朝小贩点点头，走了，留下小贩在风中凌乱：“现在的有钱人都这么嫌得无聊吗？”
将离走了一会，来到一座高大的城门，上面威严庄重地写着——明德门。
因为父亲是文物工作者，将离一直都对古物很尊敬（当然除了那个大笨青铜器之外）现在看着这座古老的城门，心中不由肃然起敬。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明德门取“明德”之意，在于弘扬光明正大的品德，使人们宽仁敦睦、明理是非，达到至善境界。
它是长安城的正南门，也是大唐的国门，所谓“天子五门道”，此门为五门洞，奉行都城建制的最高等级五门道而建，是名副其实的“天下第一门”。
大唐商人们在这里用驼队载着瓷器、丝绸等物产出发西行，而西方的商人们也通过丝绸之路带着他们的香料、珠宝等从这里运进长安。将离在大漠中遇见的荆岁岁，大抵做的就是这样的生意。
将离走进城内，此时朱雀大街上吆喝声不断，人来人往，熙熙攘攘。
将离不由微微驻足了一会。
她看到了一千多年前的盛世光景。
那是一种莫名的刻在中国人骨子里的感动。身在大唐，居在长安，这是一个盛世，一个能让人挺直腰杆的时代。
将离在街上走着，忽然听到一句：“听说了吗，城外杨家村来了一位神婆。”
“神婆？”冷不丁听到这个词，她看过去，街边有两个一高一矮的男子，站在一起说着什么。
“神婆？还真有这东西。”矮个男子道。
“那可不，我一个朋友，找神婆问的那些事情，全都应验了，准得很呐。”高个男子道。
“这神婆，真有这么神？”
“这不废话吗，人都叫神婆了。”
“那咱们也去看看？”
“找神婆问事情是得拿东西换的，神婆脾气古怪，你也不知道他要的是什么东西，咱们可不一定换得起。”高个男子遗憾地摇摇头。
“请问，神婆是什么？”将离走过去。
高个男子见也有感兴趣的，瞬间热情地道：“娘子也感兴趣？这神婆啊，不分男女，亦不讲年龄，大都着装怪异，喜好鲜艳，双眉之上点一红痣，是为人间通灵、知世事算天命之人也。你若是见到头上顶花，妆发鲜艳者，那便是神婆，知晓世间妖异之事。”
“据说妆发鲜艳是为压自己早夭之命。”高个男子又神神秘秘地补充道。
「您有一份人物介绍待查收~
神婆。
神婆者，上通仙灵，下知鬼事，能力巨大，极为受人追捧，一生富贵不愁吃穿，名与利皆收，常于闹市之中显踪影。
通灵便要付出代价，神婆的生命极为短暂，总是在花样年华逝去，虽然可悲可叹，但世人早已不足为怪。」
“知晓世间妖异之事……”将离在心中默念。既然如此神异，那七凶和神女的事情或许可以找他们问一问。
将离正欲询问杨家村怎么走，忽而听见一阵马蹄疾疾声，抬头寻声望去，她看见了一位少年。
朱雀大街，少年踏马而来，鲜衣怒马，意气风发，引来许多人驻足观望。
将离却在看清他面容的那一刻，愣住了。
她看到了七岁那年桃花树下的少年。
那一刻她该怎么形容？
是疑惑、惊喜，还是委屈、憎恨？
人潮拥挤，将离一直看着他，忽然间对上了他的目光。
那是一双极尽冰冷的眸子。
但也只是一瞬间，将离看到他的脸上又带上笑意，一双眼睛明亮又干净，仿佛刚才那个冷到极致的眼神只是她的错觉。
将离才明白过来，原来刚才他并没有在看自己，他只是扫到了她一眼，像人群中人与人擦肩而过一般，像她小时候观察到的别人稍纵即逝的表情一般，他无意露-出了自己三分凉情，藏在心底深处的情绪。
将离仔细看着他，再次扫过他眼睛时，忽地心底一颤，不对，不是他，眼尾下那粒红痣，那几分红尘俗世，他没有。
而且他看起来也一点都不认识她。
将离低下头，她想起了那个记忆中的少年，已经七年了，但他在她记忆里一点也没有褪色，他的音容笑貌、悲伤神情，他送给她的那颗糖果，还有那份发自内心的对她最真诚的祝愿……
他是她那时艰难岁月里唯一的一束光。
他们不是同一个人。
她几乎是一瞬间出现了这个想法。
她遇见了一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刚开始的冲击让她无暇分辨，但神绪清明之后，她就会发现，他们只是容貌相同，但心底的灵魂却全然不同。
一个救赎引渡他人，一个将他人拉下黑暗泥潭。
她从那个眼神中读出了自己，那样的眼神，她太明白了，那些笑语欢颜着的情绪里，隐藏着的是比月色还要凉的孤独。
他和她是同一类人，他们都是在伪装着，深陷在黑暗与泥沼里不肯自渡的人。
她只是遇到了长得和他一样的人，他不是那个站在在桃花树下虔诚地帮自己将红符挂上最接近于神明地方的少年。
她确定了心中的想法，就不再看他，即便长得再像，他们也不是同一个人。
她不会将他奉作朱砂痣。
“他是谁？”将离问道。
“你不知道？这位，可是安西军那位少年将军啊。”矮个男子道。
“是啊，安西军。”与刚才不同，高个男子露出些沉重的神色。
“安西军啊，当年我们以为西域已经丢失，他们早已全军覆没，可是，就在前不久，他们却回来了，我们才得知，他们竟在西域苦苦坚守了十几年！万里孤城，如风中之烛，飘零摇曳，如今他们终于荣归故里，我大唐安西军，光辉犹在！”高个男子说到这里不禁动容泪下。
“听闻当时军中有一支小队，这位将军便是那只小队的队长，整支队伍历经苦战，只有他活了下来，被发现的时候已经奄奄一息。本次回城接受封赏，这小将军，前途无量啊。”
“安西军？历史上的安西军？”将离有些惊讶。
“小娘子，我们还有事，就先告辞了。”高个男子和矮个男子向将离拱手作揖。
忽然听到他们告别，将离回过神来，赶紧问道：“等等，你们刚才说的杨家村，怎么去？”
“你想去找神婆？好吧，好吧，出城外，右拐一个弯，过一条小河，再沿着小道往前走，看见有一棵老槐花树就是了。”高个男子道。
“多谢。”
“那我们便告辞了。”
将离道了声“好”，看了眼他们的背影，便朝着来时的城外方向走去。
——
“吁——”少年牵引缰绳，在街边停下来，一个小卒正热情地冲他招手。
“将军太久没回长安了，小人这就带您四处转转，熟悉熟悉。”少年一从马上下来，小卒便殷勤地牵上他的马。
“长安城啊，的确很久没见了。”少年背着手，看着长安城里熙熙攘攘的人群。
“哟，小人忘了，将军您就出生在长安吧？”说着他被人撞了一下，那人急匆匆朝着一个方向跑去，他皱眉一看，原是前面有个表演杂耍的，上赶着看去呢。
他远远朝着那人啐了一口：“您瞧，这些市井小民，一个个冒冒失失的，不就是一个杂耍表演，跟没见过世面似的。”
少年听了只笑：“无妨，市井烟火气，万里繁华城，这国啊，是因百姓才熠熠生辉。所以任何时候，都不要忘了他们，”他停下，转身，对着小卒认真道：“更不要，贬低他们。”
“是，是，您说得是，是小人愚昧了。”小卒不停点头哈腰，再抬起头时少年已走到前面表演杂耍的地方，走到偌大的人流里去了，他和他们渐渐融为一体，渐渐都快要看不见了。
小卒赶紧追上去。
长安城里人群熙熙攘攘，有表演杂耍的西域商人，有卖街灯的小郎君，有烙饼的老阿爷，有调皮捣蛋放纸鸢的小鬼，有酒肆外招手揽客摇曳生姿的胡姬，还有试妆脂粉画着花钿露出笑颜的娘子……
每一个大唐长安人，都是开放包容的，人人都有着自己的精神追求，这样的自信在历史洪流中经久不衰，长存不灭。
这个大唐盛世，是因小人物们的蓬勃向上、热烈追求，才文化自信。
又或许，在每一个长安人心中，热爱长安，就是爱着自己。
少年停留在杂耍人群里，如是想。正欲转身，便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
“绛别！”
少年回头，红色发带随风扬起，朝着来人露出笑意。
第九章完。
「嘟嘟嘟——咱的男主他来啦！
姓名：绛别。
喜好：夜来香。
讨厌：被抛弃、被丢下。
传明散彩，赫似绛天。
许汝夕阳，反写离别。
他就像月色下忧郁的夜来香。
一生如夜来香般忧郁在寂静的黑夜。
逃离于大雾之中，游走于明暗之间，毕生所寻不过摆脱宿命的束缚而已。」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第九章 她不会将他奉作朱砂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