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1，新年快乐》山里有棵大梨树

4、车票

　　姜南这个人，是个清醒的恋爱脑，总是能对别人的爱情分析得头头是道，到了自己这里，明明爱得不行，却依旧嘴硬。

　　姜南自己也意识到，她越来越离不开181了。

　　很奇怪，明明就是一年的功夫，姜南的身体好像一下子就变差了。

　　姜南一个人住的时候，什么苦什么痛，睡一觉就过去了，但是跟181在一起后，所有的痛感全变得十分敏感。

　　有一次胃疼，半夜直接给姜南疼醒了，姜南称之为睡觉不能承受的痛，原来真的可以疼到活生生把人从睡梦中拉出来。

　　虽然那也不是什么美梦，姜南记得梦里自己在选轮胎，选一个大的还是一个更大的，选好之后轮胎就从姜南身上直挺挺地碾压过去。

　　姜南一下子就清醒了。

　　醒来后，姜南捂着胃，这疯狂的灼烧感快把姜南给淹没了，实在是忍不住，姜南叫醒了181。

　　本来以为181多少会有些埋怨。

　　因为姜南记得小时候自己有次也是突然的生病，姜南叫醒了妈妈，妈妈是骂骂咧咧地起床来照顾她，姜南可以理解这种不耐烦，尤其是在寒冷的冬天，所以后面即使有什么姜南也不愿意主动去麻烦别人。

　　姜南的妈妈一直很在意姜南的身高，因为妈妈算是女性中偏高的类型，在妈妈的年代，女性以高为美，而且姜南的亲戚姐姐们也都很高，妈妈总是无心地提起，为什么姜南只有这么点高度。

　　姜南也不算矮，充其量算是瘦小，刚好现在比较流行瘦弱的身形，姜南一直比较吃香，也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对劲。

　　可是姜南的心眼小，每次妈妈提起来，姜南就莫名其妙感觉自己在被妈妈比较，姜南就会想起来，以前小时候，家里没人照顾她，她饿了就用开水泡饭的场景。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画面，姜南记了好久。

　　那时候，姜南很懂事，知道爸爸妈妈工作忙，不想让她们为自己操心，总是很独立，本来一切都蛮好的，直到妈妈生了一个弟弟，姜南才知道，原来自己的懂事，对爸妈来说，他们一点都没有放在眼里。

　　姜南小时候都没有怎么喝过牛奶，也没怎么吃过牛肉，面黄肌瘦，同学们有时候都打趣道姜南家里是不是虐待了她。

　　小时候这些话从耳边风一刮就过了，现在却是记忆深刻，很多东西总是要慢慢长大后才懂。

　　所以姜南很讨厌懂事这个词，也很讨厌妈妈说她的身高。

　　这次胃疼，也是姜南头一次对着有血缘关系以外的人不懂事，181一点也没有生气，立刻穿衣服起床，带姜南去医院。

　　坐在医院冰冷的铁椅上时，姜南一直盯着181，看着看着，头就歪到了他的肩膀上，181以为姜南的胃又开始疼了，下意识收拢自己的手臂，让姜南靠得更近一些。

　　姜南第一次在陌生的地方舒服的闭上眼睛，生病时的人是脆弱的，这时候，所有的依赖都会被无限放大。

　　可是姜南生病的痛苦还在后面。

　　胃疼渐渐平息，姜南的例假赶上了时候，后面，姜南已经分不清楚自己究竟是胃疼还是经期痛了，浑浑噩噩地睡着。

　　醒来之后，姜南浑身发冷，头昏脑胀，状态很不对劲。

　　181给姜南测了体温，果真是发烧了，39度。

　　姜南不想再去医院了，尽管就在旁边，姜南觉得走了这几步，自己多半要废掉。

　　之前姜南说不想结婚，妈妈跟她说，那是因为你还没有生病。

　　现在姜南明白了，如果这漫长的一天没有181的陪伴，姜南多半会在阳台放声大哭。

　　姜南很少哭，遇到181之后，却哭了好多次，大部分不是由于181惹自己生气，而是多年的委屈有了宣泄的缺口。

　　家里的人都觉得姜南很独立，甚至是冷漠，而朋友们都觉得姜南很阳光，时不时想要借走一部分光照来驱散心中的黑暗。

　　而姜南自己只能自我消解。

　　姜南第一次在181面前哭，是在年后返回A城工作的那天。

　　由于堵车，姜南错过了高铁，好不容易抢到的票，就这么白白浪费了，其他的车次早就售空，只剩下了绿皮火车，而这个火车需要做32小时，还是站票。

　　其实一张飞机票就可以解决，但是当时的机票贵得吓人，姜南从小就没有钱，养成了宁愿吃苦也不能多花钱的习惯，真的是很悲哀。

　　姜南没有做过绿皮火车，立刻在网上搜了搜，内容还是挺吓人的，一想到要站着么久，姜南有点慌乱，于是给妈妈发去了消息。

　　妈妈也证实了，然后让自己要注意安全，给爸爸发消息，得到的也是差不多的答复。

　　姜南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空荡荡的，给181打了电话。

　　181立马让姜南把票退掉，女孩子一个人太危险了，让姜南等一下，等他到下一个服务区给姜南买机票。

　　就是这短短的一句话，姜南忽然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眼泪一下就流了出来，为了不让181发现异样，姜南尽力地稳住自己的声音。

　　不过，还是被181听出来了。

　　“怎么了宝贝？”

　　181的声音一直很温柔，这一点也是姜南最开始对他着迷的原因。

　　在这样温柔声音的询问下，姜南直接破防。

　　看着偌大的候车厅，人来人往，自己从家里坐大巴车辗转几个小时来到了这里，行李箱笨重到不行，又累又饿，还没有自己位置，周围都是三五成群，这时已经七点的样子，大家陆陆续续都用热水冲开了泡面。

　　姜南受不了这种温暖的味道，跑到了候车厅的二楼，一顿猛哭，不敢放出声音，隔壁就是机组人员的办公室，姜南怕工作人员出来驱赶她。

　　只有电话里面的181一个劲地安慰自己，这时候181已经连续开了快6个小时的车程了。

　　之前大学的时候，室友常常说，真羡慕姜南能够这样独立，室友老是认为家里管她太严了，殊不知姜南真的很羡慕她，她的未来基本都被父母安排妥当，她只需要慢慢地寻着足迹往前走就是了。

　　而姜南只能自己摸索。

　　所谓的独立，不过是家里人没办法依靠，只能让自己强大起来罢了。

　　哭过之后，姜南也恢复了冷静，姜南没有让181给自己买机票，而是抢到了前面几站的站票，上车去补全票，这个方法是听到旁边一个大叔说的。

　　那时候姜南和181谈恋爱才开始没多久，姜南不想对181形成依赖，或者是自己对181有什么亏欠。

　　车票是第二天一早的，姜南需要在车站附近住一晚上，可能是出于报复心理，姜南问爸爸要了钱，姜南说，自己要在车站住一晚上，想要爸爸的一个红包。

　　爸爸给了，姜南点开一看好像是八十几块钱。

　　姜南开心又失落。

　　姜南的父母向来是这样，从来不会主动给姜南很多爱，尤其是钱方面。

　　姜南也不是多爱钱，只是爸妈一直给姜南一种感觉，生怕多给了几分，哪怕是姜南已经很懂事的情况下。

　　爸妈不能说吝啬，只能说给的不多。

　　人总是很矛盾，中国的传统教育下，要求孩子要对父母保持感恩之心的，对于父母给的一切都是应该表示感谢，这也是之前姜南一直安慰自己的话语，父母很困难，自己要懂事，要体谅。

　　在读大学之后，室友的父母们会经常给她们打电话，天冷了会主动给她们寄棉被，应季时，会给她们寄当季的水果，甚至平时做的小菜，也会想方设法的寄过来，关于生活费，他们的父母向来都是问够不够花，不够的话再给你打点。

　　还有好多好多，多到让姜南对自己父母产生了质疑。

　　好像跟钱没有关系，又跟钱有点关系。

　　姜南一直很感谢这段大学生活和室友们，因为是她们教会了姜南该怎么样人情处事，也看到了一个正常家庭应该有的样子。

　　姜南意识到，自己的家庭有多么的奇怪。

　　最奇怪的还不是这里，而且小时候姜南吃过的苦，在弟弟这里全部都烟消云散。

　　妈妈的观念，因为姜南是姐姐，所以要照顾弟弟，要让着弟弟，要监督弟弟的学习，姜南没办法理解，因为从小到大，姜南的学习都是自己独立完成的，从来没有人监督她，为什么到了弟弟这里就必须要有人帮助，难道他不能自己解决吗？

　　而且弟弟运气比较好，在他出生的时候，家里的条件渐渐变好了，他有了很多的东西。

　　他成绩不好，妈妈会给他找补习班，他想要平板，明明不应该，他哭着吵着要，妈妈考虑到可以帮助到他的学习，也给他买。

　　他也吃过很多姜南小时候都不曾吃过，却渴望想吃的。

　　同样是小学，姜南可以冷水泡饭解决饿肚子，妈妈却要求，你是姐姐要给弟弟做饭，他一个人在家饿肚子很可怜。

　　妈妈把这一切都归咎到生活在变化，现在不能和以前比。

　　妈妈说，你现在工作了，更要照顾一些弟弟。

　　姜南不能理解，于是，母女二人在很长一段时间都会围绕着弟弟的话题争吵，如果不吵，更是没有话可以说。

　　从以前，只要弟弟哭，无论什么原因，妈妈都会怪在姜南头上，一句话，你是姐姐，你就不能让着他吗？

　　同样一句话，你是姐姐，周末了，你不能出去玩，你要帮忙看着弟弟，你是姐姐，你出去玩不能带着弟弟吗？

　　姜南说，可是并不是我想当这个姐姐的。

　　吵架的次数多了，妈妈意识到姜南是真的讨厌弟弟，妈妈就换了一种话术，你要是能照顾一下弟弟，就相当于帮帮我，你看我每天不累吗，你就不能帮帮你妈吗？

　　姜南不知道说什么了，姜南选择尽可能的不回家。

　　姜南是真的很讨厌这个弟弟，渐渐地，时间长了，姜南一点点成熟，也明白弟弟也是个受害者，对他的厌恶也减少了许多。

　　那天，姜南找了一个很便宜的旅馆，凑活了一晚上，但是跟181说住的还行，发给他的的照片修了修，181这才放心。

　　姜南躺在床上，一直在回想以前家里的种种，想到家人还不如一个外人对自己好，难怪有那么多的女孩会在爱情中上当受骗，骗的不就是姜南这种可怜小孩吗。

　　一点点的爱，就感动到莫名想要流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