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度，海水蓝》花曳

21、什么时候变成了万人迷

　　距离门口大概二米的距离，站着一个三十多岁表情温和的女人，一身的鸭蛋青长衫长裤，说不出的灵动飘逸，不是服务生的那种蓝色套装。
　　龙天真的不在房间。
　　稍稍安了心，柯微瞄了一眼她手上拿的衣服。
　　三条连衣裙，一条本白色绣着同色繁复花朵的背心裙，一条淡蓝色剪裁极简却很精致的半袖连衣裙，还有一条玫红色配绿色的吊带裙——那么大俗的颜色，竟然有种惊艳的美。
　　一套浅灰蓝色的运动装，印着白色字母的短袖帽衫，同色的七分收口短裤；
　　一件白衬衫，一条黑色背带休闲长裤。白衬衫很简单，简单到像是龙天穿的那个款——
　　几乎是立即的，柯微就那么强烈的想要那件白衬衫和黑裤子，只因为好像龙天的感觉。
　　女人笑了，是一种极富感染力的笑容：“要我帮忙吗？”
　　“不，”柯微的反应是立即的摇头：“不用。”迟疑了一下，柯微有些不舍。再怎样喜欢，她还是看得出这些衣服精致的外表下肯定不菲的价格，她是买不起的。
　　“我是宋月容，”女人仿佛能够看透柯微的小小窘迫和无法掩饰的喜爱：“DLG的设计师。我应该怎么称呼你呢？”
　　柯微本能的，对这个气质不俗的女人产生了一种好感。她不知道DLG是现在红透服装界的高级定制品牌，是以也没有表现出什么应该有的惊讶：“你好，我是柯微。”
　　“柯微，呵，好美的名字。”上一个这么说的，就是昨晚把她陷入到这种无法面对的尴尬境界的知己好友夏侯甜甜。可是同样的话，出自宋月容的嘴里，就有种完全不同的信任感：“这套，我想很适合你。”她微微抬高的，恰是那套黑白的衣服。
　　柯微看了她一眼，有礼貌的拒绝：“不用了，谢谢你的好意，我可以回家……再更换。”
　　宋月容笑起来弯弯的眼角有几丝细细的鱼尾纹，却丝毫无损她极为雅致的女人味：“我是龙天的朋友，说句逾越的话，我很欣赏你。这几件衣服，不是谁想买都买得到的，可是，我想送给你，柯微，你接受吗？”
　　原本应该听起来那么倨傲的话语，让宋月容说出来就是真诚的不容人拒绝的味道。
　　嗯？自己什么时候变成了万人迷？柯微不习惯的抓了下发尾。最近很奇怪，原本和同学一直相处的客气疏离的自己，居然这一个月来接二连三的被人夸奖，尤其是同性。
　　“还有内衣。”宋月容想到外面可能等待的很心焦的龙天决定自己应该加快速度。不过，她真的很欣赏这个女孩，要知道，能让她宋月容欣赏的人实在是不多。这样看，柯微很适合刚推出的那个“新月”系列呢：“放心，都是有机棉质的，很舒服。不用跟我客气了，因为，我想我们会有进一步合作的机会。喏，这是我的名片。”
　　把名片接到手里，柯微有短暂的迷惑。合作机会？什么意思？
　　宋月容眨眨眼睛，有一丝小女孩般的俏皮：“今天不是合适的时间。方便的时候，记得给我打电话，我们再详谈。”
　　突然被提速的对话就这样结束了，柯微抱着一堆衣服和一张精美的名片，只来得及说了一句再见，就再次被一个人的，留在了房间里。
　　手里的衣服，感觉顺滑舒服的不像话。柯微把鼻子埋到衣服里面深深的吸口气，仿佛是有种阳光的味道，又好似向日葵的味道，又好似——
　　“龙天，我……走了……记得……真不错……再见……”外面隐约传进来宋月容的话语声。
　　原来龙天在外面的大厅。
　　几乎是没有女孩子能够抗拒来自美丽衣服的诱惑。
　　柯微站在镜子前面，里面是完美精致到有些陌生的身影：微湿的长发披在肩上，红润的面颊，顾盼间眼波流动，如同清澈见底的溪水，非常贴合身体曲线的白衬衫，纤尘不染，简洁大方，同样线条流畅简约的背带裤，低胸口设计的大口袋带着一丝俏皮。非常完美，每一处细节都恰到好处，宛如量体裁衣的结果。一套衣服，把一个人完全的变了一种气质。
　　柯微着了迷似的看着镜子。仿佛里面那个女孩子并不是自己，并不是相处了十八年已经习以为常到能够忽略掉的那个柯微。
　　暂时的忘记了自己身处的窘迫状态，柯微在心底里赞叹宋月容的神奇，一套乍一眼看过去没什么特殊的黑白衬衫背带裤，穿上身却犹如仙女的魔法棒，点石成金。
　　门外隐约的传进来一阵熟悉的手机铃声，慢慢的由远及近。
　　柯微眨眨眼，回到现实中。是自己的手机？是自己的手机！
　　所有的现状一股脑的涌回到眼前，柯微手忙脚乱的把手旁另外几条裙子什么的放到床上，转身拉开主卧室的房门冲了出去。
　　完蛋了！她忘记了妈妈，她昨晚彻夜未归！
　　龙天就站在她面前几步之遥，手里拿着她还在不停闪动的手机。
　　死定了！那个号码，真的是妈妈！
　　柯微不去看龙天的面孔，硬着头皮接过电话：“你好，妈妈。”
　　柯妈妈的抱怨透过话筒清晰的传过来：“微微，你一大早跑哪里去了？早饭都没有做？”
　　一大早？早饭？柯微脑筋极快的转了一下，谢天谢地，妈妈昨晚打麻将没回家！
　　“真是对不起，”柯微支吾着，心情轻松了许多。如果妈妈问她昨晚为什么彻夜不归，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才能说得通：“妈妈，我和同事约了，呃，逛街，忘记了做早饭～”
　　眼角瞄到龙天似笑非笑的表情，心一下子慌得不像个样子。
　　“真是的，”不是很生气的埋怨，看来柯妈妈昨晚手气应该不错：“清大八早的就出门逛街，有商店开门吗？”
　　龙天把手腕伸到柯微的眼前，时钟清楚的指向八点二十。
　　心底里暗暗叫苦，柯微努力把全部精力都放在电话那边的妈妈身上，不去想眼前这叫她意乱心烦不知如何是好的龙天：“我同事请我喝早茶……”
　　柯妈妈那边愣了一下，语气突然变的很奇怪：“哪个同事？是不是上次送你回来那个领导？你们……在谈恋爱？”
　　柯微的脸腾的一下子红到了耳根。她敢打赌，她这部超级免提效果的电话已经再清楚不过的把每一句话都传达给了龙天：“不是的，妈妈，是加油站的小昭……”
　　“哦，是吗？”柯妈妈意味深长的声音让柯微心惊肉跳：“是女孩子？”
　　“当然了。”柯微努力加重自己语气中可信的成分：“妈妈，是同事。”她实在不擅长说谎，一说谎连话都结结巴巴说不圆满。
　　柯妈妈在那边打了个哈欠，也没有仔细追究的意思：“那你们玩吧，我要睡觉了。”
　　“再见，妈妈。”柯微呼口气挂了电话，撒谎的心终于踏实的落回原地。
　　还没来得及轻松几秒钟，抬眼间，龙天若有所思的目光再次将她推入到不安的状态。糟糕！她光想着妈妈的电话了，可是没想到眼前还有一个更难解决的问题需要面对。
　　大厅里充满了外面明媚灿烂的阳光，干净整洁的没有一丝尘埃的样子。
　　柯微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她不敢去看龙天的表情。因为明明白白的知道不会再像从前一样，一切都发生了变化，就在几个小时前那个该死的夜晚。
　　龙天的手机响。
　　“嗯？改到下午下班之后……对，可以……安排翻译部张部长最后核对一下，不许一点错误……嗯，我下午一点半过去，就这样。”啪的一下合上手机的声音，让柯微的心惊悸了一下，下午，改到下班后……他把工作都另外安排了？那么，今天上午？
　　肚子疼，柯微咬住嘴唇。她有时候一激动就会肚子疼，不知道为什么。
　　龙天坐到沙发上，仿佛在等她开口。
　　柯微觉得自己现在像极了站在审判席上的被告，被高高在上的法官压迫的喘不上气。而且，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心，她觉得龙天也变了，说不出来的，看着自己的眼神都不同于以往。不过再想想，那也正常不是吗？毕竟昨晚——
　　“怎么样了，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龙天先开了口，听不出喜怒哀乐。
　　“没有，没有不舒服。”柯微局促的绞着手指，目光盯着他的鞋尖。
　　“那好，我们坐下来谈谈，”龙天意味深长的点点头：“柯微，请坐。”
　　柯微惊吓的抬头看了他一眼：“谈谈？我们……”
　　“昨晚，我想，咳咳～”龙天不自然的掩了下嘴巴，这不是他强项的商业谈判。
　　“昨晚对不起，都是我的不对。”柯微飞快的抢白，尴尬的将面孔扭到左边向下四十五度角的位置，目光所及之处是沙发下面圆润的棕色拐角：“我很抱歉，对你……”说不下去了。再怎样，这奇怪的道歉都会暧昧无比。
　　“我以为我们谈的不是道歉的问题，而且，我觉得你也没有道歉的理由。”龙天被柯微的紧张别扭弄得自己也更加的不自在：“错不在你，你也是被甜甜害的～”
　　柯微咬住下唇，心里委屈难受的不知道该如何发泄。怎么会将他们的关系弄到这种左右为难的地步？
　　龙天叹口气，有些退缩。他不知道女孩的心思在想什么，尤其是不说话的时候：“我想，如果你很介意昨晚的事情，那么我可以当作昨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这样你觉得可以吗？”或许，柯微希望这样？
　　很受伤的感觉来势汹汹，而且莫名其妙。像个不讲理的倔强孩子。柯微抬头，看的分明的脸色涨红：“不可以。这算什么？自欺欺人？还是，还是，还是不以为然？”柯微都觉得自己不讲理。可是不说的话，心里憋屈的快要爆炸：“发生了就是发生了，做错了就是做错了！我知道我那个样子肯定……很不好，因为我自己也难以接受！为什么会是那个样子！我——”
　　“柯微。”龙天站起来，向柯微的方向迈了两步却小心的保持一定的距离，不给她太过压迫的感觉。他想到柯微会难受，可是没有想到反应这么激烈：“你先冷静一下——”
　　“我很冷静！”柯微像头受伤的小兽：“我每一句话都是认真的，都是我要表达的意思。”
　　“那好。”龙天努力让自己先冷静下来：“首先，我不介意，即使你会觉得抱歉；其次，你也明白这不是你能左右的错误，所以自责是完全没必要的；再次，咳，你放心，昨晚我们什么都没有发生；最后，我想知道你的想法，关于……我们两个。”说到最后，还是会觉得难以启齿。但是他不希望两个人什么都不说，但是各自心里都系了个疙瘩。如果柯微想要像过去一样的相处，他完全的尊重她的意见，即使可能会有一定的难度。
　　关于……我们两个。
　　柯微的怒气突然的不翼而飞，恐慌重新攫住她的心脏。砰砰砰，快要窒息一般～
　　一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房间安静的除了微弱的呼吸，丁点的杂音都没有。
　　龙天的手机响，是短信息。
　　龙天飞快的浏览了一下，嘴角扯出一抹奇怪的表情。说不出是无奈还是哭笑不得。
　　“是夏侯宸。”
　　听到夏侯宸的名字，柯微的心脏重重的挣了一下。
　　“关于那个药，刚刚出来的化验结果，不会有什么遗留在体内的伤害。还有，”龙天微不可察的摇摇头：“甜甜已经——离家出走了。”他说的很客气了，夏侯宸的原话都挟带着看得出的怒气：知道计划未遂，甜甜出逃，安随行，已安排人去抓捕回来，重惩。向柯微致歉。
　　这些补充进来额外的消息稍稍解放了柯微一直高度紧绷的神经，那个正常的自己正在一点一滴的回来，回到身体里。
　　看着柯微慢慢安静下来的眸子，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神奇的抚平了他一直无法完全平复的心情。明亮的光线下，那么合体的衣衫完美的勾勒出她青春美好的曲线。简单的黑白色，再适合不过柯微的气质。龙天突然的很想握住她的手，就像以往那样。可是现在，他不能，也不可以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