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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第 45 章 ...


  •   从歌剧院出来时终端时间显示现在已经是凌晨四点钟,再过不到三个小时太阳就要升起来了。

      傅行深提议在街道上四处转转,时意欣然答应。

      解决了【夏娃】这件事后,他们本应当顺着原路返回漠河基地。然而现实却是【夏娃】的数据代码串需要的运行空间过于庞大,一般的计算机根本无法带动这样巨量的运算信息。

      已经坍塌成废墟的奥斯陆数据存储站不行,位于摩尔曼斯克的数据基站也做不到。

      更不要说漠河基地中的那套用于信号发射的装置了,它老旧的设备也许会在【夏娃】启动的下一秒崩溃成一块巨大但失去效用的铁疙瘩……

      “既然如此,你已经有主意了对吗?”

      傅行深问道,他和时意的影子在废墟堆积的街巷中并肩错落,头顶是苍白黯淡的月光,耳边还能听到起伏跌宕的海浪声。

      时意点点头,向傅行深解释道:“当初设计【夏娃】时太过仓促没有充分考虑到运行体量的问题,现在要想顺利将它启动,我们可能还需要去找安东尼奥。”

      “他那里有一台研究所的精密计算机。”

      ……

      清晨的奥斯陆弥漫在一层冰凉湿润的薄雾中,傅行深和时意在熹微的晨光中踏上了前往瑞典的列车。

      这趟列车在如今这个技术爆炸又迅速衰落的时代仍然显得或许古老……不,或者叫它“古董”更准确些。

      这是一台四百年前就宣告世界范围停产、此后只出现在博物馆展馆里的蒸汽机车。

      一辆蒸汽机作为主要动力的列车,启动它的甚至不是电能或者磁能而是煤矿。

      傅行深近乎罕然地在上车前多看了几眼列车头,时意则围绕着它转了好几圈——这件四五个世纪前盛行的古董机械在他脑海里被拆解分装,每一处架构、每一处齿轮咬合都精美得像是神的造物。

      夜晚,当列车行驶在旷野的冰原上时,泛着暗蓝色流光的天幕下这头停放在博物馆供人观赏了几百年的铁皮巨兽喷吐着几十米高的热焰沿着铁轨驶向远方。

      金红色的炙热火星如同海面鲸类喷出的水柱,腾起的黑色煤烟下整辆列车头都淹没于这场如同暴雨一般光与热的洗礼。

      抛开一路上的那些令人无法预料的状况外,回想这两个月来的点点滴滴,那些非同寻常震撼人心的景致与性格迥异但不吝施以援手的人们。

      “真是一趟不错的路程。”

      傅行深单手支着下颌,目光随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景色渐渐放空。

      身旁的时意有些困倦地眯着眼休憩,趴在桌板上只露出一双昏昏欲睡的眉眼,他有点累了,力气仿佛在寻找到【夏娃】的那一刻被抽离了身体,他松懈下一直以来紧绷的神经,于是此刻看向傅行深的眼中透着不加掩饰的依赖和绵软。

      就像弓紧脊背警惕的猫咪,在回到主人怀中的那一刻便软成一块棉花糖。

      傅行深可不敢将时意比作棉花糖,即便他此刻流露出倦怠又极致信赖的眼神,傅行深也仍然记得这个人内里那副无论什么时候都坚韧不可摧的顽强傲骨。

      “还是联系不到老张他们吗?”

      傅行深的终端上这两天的通讯记录几乎被张鑫和李雄的名字占满,但无一例外都没有被接通。

      时意摇摇头,他无法确定这么长时间与基地断联究竟是终端信号的问题还是基地里出了什么事。

      他私心希望不要是第二种可能性。

      “等抵达瑞典那边的终点站,我们再试着联络一次。”

      基地在他们离开时已经出现混乱的端倪,他和傅行深不告而别,特别是在【亚当】的录音被曝光徐强吞枪自杀那样敏感的关头……时意很难不担心后面会发生什么难以控制的动乱。

      傅行深看出他平静面孔下隐藏的点点焦虑,拍着他的肩安慰道:

      “放心吧,万一出了什么状况,老张他们已经有了准备的对策,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这些时意也想到过,不过没能获知具体情况的他心里始终悬着一把刀,犹恐它在某个放松心神的瞬间落下来。

      “希望没有出什么大事,【夏娃】已经找到,我们距离真相已经不远了。”

      ……

      这辆古董列车的终点站是瑞典与芬兰交界的北博滕省。

      在那里傅行深和时意找到了一家二手汽车交易站,这里的车大概率是卖家将路上弃置无主的旧车改装修补得来的。

      他们花费了大约末日前购买同等车辆所需经费的五倍还多的通用币,这放在从前谁也不愿做这个冤大头,但迫于他们急需驾驶这辆车走完剩下的没有列车运行的后半程,二人还是咬牙买下了它。

      “谢谢惠顾,二手车辆途中如遇故障请谅解,祝您旅途愉快!”

      负责验收电子款项的小机器人在通知货款到账的那一秒语音欢快地喊道。

      傅行深屈指敲了敲这小家伙的金属脑袋,哭笑不得地夸赞它“机灵鬼”,想也知道这么给它设定语音系统的卖家一定也是一个算盘珠子敲得“啪啪”响的奸商。

      傅行深二人驾驶着新到手的吉普车穿越瑞典与芬兰的行政辖区分划线,一路未曾停歇地飞驰在芬兰广阔的无人区。

      此时正巧赶上雪原进入极夜,旷野的尽头天色不是夜晚压抑的墨黑色,而是一种介乎黎明与黄昏之间的模糊的蓝粉色。

      蓝是属于黑夜的深沉,粉则昭示着白昼的挽留。

      天色在醺红与深蓝的交缠中酿造出一朵朵金红色的火烧云,漫长到仿佛永远也没有尽头的公路上,傅行深和时意并肩穿越这一场持续了数个小时的漫长的日落。

      坐在驾驶座的傅行深目视前方,嘴里哼着歌词含糊不清的曲调,时意初时以为这一定是他兴之所至的即兴作曲,但伴随着旋律越来越熟悉,他意识到傅行深哼唱的,是一首他曾听过的歌曲。

      『我只带走我干瘪的行囊你说好吗』

      『我要窃取你拮据的爱意你说怎样』

      『我要带你去没有真理的目的地』

      『去看无尽燃烧的落日』

      『这是我能给你的一切』

      『要跟我一起走吗』

      『带我一起走』

      车窗外是挂满雾凇的白桦林,轮胎碾压过冻结的冰雪发出“咔嚓”的脆响,狭小逼仄的车厢中时意操着一口现学现卖的塑料粤语和着傅行深低声哼吟的曲调填补上歌词。

      就像填补掉心中经久空旷的留白,将生命都涂抹上色彩。

      否则,路边一闪而过的白桦树为什么也染上了天边彤云的颜色?

      傅行深听着听着就笑了起来,因为长时间久坐有些僵直的腰背也笑得抖个不停。

      时意停下哼唱,不满地扭头看他。

      搞不懂这人为什么无缘无故笑成这样,看看窗外的景色,这家伙就是个心狠手辣的“氛围杀手”!

      亏还是算是个才华横溢的艺术家呢,没看到一点艺术细胞。

      “你笑什么?”

      傅行深受不了时意眼神的控诉,强压住笑意摇头,“是谁教你这么唱的?”

      时意皱眉不解,他只从傅行深口中听过这首《末路流亡》,难道唱的不对吗?

      他好像没有五音不全的毛病啊……

      傅行深侧眼看到时意困惑迷茫的神情心底登时融化成一滩水,怎么办,眼前这个难得糊涂的时意看起来真的很可爱……

      他知道可爱这个词几乎根本无法用来形容时意,他更适合睿智、坚韧、仁爱等等等等。

      可他在此刻自己眼里就是那么可爱!

      “怎么办,时意你太撩人了……”

      傅行深故作为难地发出喟叹,满面愁容。

      时意并没有因为他这句话和此刻做作的模样就放弃追问,撇开傅行深口中“撩人”的浑话盯着他的侧脸穷追不舍——

      “这首歌我印象中你也是这么唱的,你为什么要笑?”

      还笑得很大声。

      时意势必要得到答案,如果是他的记忆出了差错或是歌词唱错了他一定要拉着傅行深认认真真学一遍。

      因为这首歌他真的很喜欢。

      虽然只听过一次,但就像傅行深这个人一样,见到的第一面就让他彻底乱了心神。

      傅行深何尝不知道,只不过也许是气氛太好景色宜人,他难得生出了逗弄的心思,他知道这很恶劣,但一想到向来自信机敏的时意也会露出那样狐疑不解的神情他就忍不住不去撩拨他……

      好吧,用时意的话来说就是闲的。

      “……”

      “我要为我这样不尊重的行为道歉主席先生,”

      傅行深清咳了两声后一本正经地道歉,随后在时意不自在的眼神下翘起嘴角,眼底是没能压制住的笑意和柔情——

      “但是我这个并不算专业的专业人士不得不点评一句……”

      时意注视着他扬起一侧眉尾,很难不好奇地问道:“如何?”

      “嗯……你的粤语讲得实在是,糟糕透了。”

      “糟糕透了?”

      时意那双清润的眼瞪大了。

      虽说他四岁起往后的十多年里一直在德国生活,但奥兹维坦对他中文的学习一向要求很高,因此他的中文水平怎么说也达到了正常水准,粤语对他来说是更加困难,但一首歌的难度能有多大呢?

      时意对自己的语言学习能力有着盲目的自信,虽然他隐隐觉得傅行深的点评是中肯客观的……

      “这样,我用家乡话说一句,你试试看能不能复述出来。”

      傅行深正襟危坐对时意说道,看上去有那么点语言系讲师的风范。

      时意点头,他对于学习总是会投注百分百的专注。

      傅行深瞥到他这副模样心中冒出些许迟疑,但只有一秒,他的指腹在方向盘上轻轻敲击,唇角的笑看上去有几分不怀好意,只听他徐徐念出一句——

      “靓仔,我吼中意雷呀。”

      “……”

      警惕如时意也不免有一瞬间险些着了他的道,随后就是漫长的无言。

      “Sch?nes M?dchen, ich mag dich so sehr.”

      时意突然念出这样一句话。

      这下轮到傅行深错愕了,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他扭头去看时意企图得到答案,而时意则侧倚在车窗上眯着眼享受极夜的风光,他发丝微乱薄唇轻启,

      “靓仔,注意看路啦。”
note作者有话说
第45章 第 4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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