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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第 37 章 ...


  •   返回的路上傅行深罕见地有些沉默,实际上平日里大部分时间他也同样安静,但时意敏锐地察觉到这次他好像有点生气了。

      “我们接下来要去哪里?”

      时意跟在傅行深身后开口问道,傅行深没有回头,语气冷硬道:

      “怎么,都敢一个人往龙潭虎穴里闯难道还怕我把你拉去卖了?”

      说着,又气不过地补上一句“没错,我就是要把你卖了!”

      时意又愧疚又无奈地看着傅行深怒气冲冲的后脑勺,他健步如飞走在前面,这么久都没有回头看他。

      时意抿了抿唇,确定傅行深生气的源头是因为自己不自量力的莽撞,回忆起当时的情形他现在想想也后背发凉有些后怕。

      那两个人体型体型健硕手里还有枪,但凡一点差错都有可能让他有来无回。

      人在头脑发热时总是会做出不理智的举动,他不应该狂妄地觉得自己对上那两个人能有丝毫的胜算。

      可当时的情形下时意根本无法确定傅行深是否能够收到他发送过去的坐标,他做不到在窗外听着女人被□□时的哀叫和孩子的哭嚎而无动于衷,他也做不到视若无睹一走了之。

      于是他选了最蠢笨的方法,还差点把自己的小命也交代在那。

      时意不再开口说话,沉默地跟在傅行深的身后。

      沉闷的气氛在二人之间蔓延了良久。

      “傅行深我有点疼。”时意突然轻轻说道。

      傅行深脚步一顿转过头来,

      “我捏疼你了?”

      他的视线落下向二人紧贴的手掌看去,即便生了一路的闷气,他还是始终拉着时意的手没有松开。

      此时他才注意到时意纤白的手指被他攥得有些发白。

      傅行深松开手,眼神中刻意维持了一路的冷意瞬间有了些软化。

      时意摇头,将袖子撸上去,露出小臂外侧一大片骇人的青紫色瘀血——是刚才在小屋里为了抵挡其中一个强盗打上来的一拳造成的瘀伤。

      几乎遍布整个小臂外侧的伤落在时意冷白色的皮肤上,明晃晃刺激着傅行深的双眼。

      傅行深愣住,自己甚至都不知道时意身上还有这么骇人的伤。

      憋了这么久的气就像是被戳破的气球,顷刻间瘪了下来。

      但另一股郁气却始终萦绕在胸口无法释解。

      时意总是很逞强,若非自己摆明了气恼,这个人多半会隐瞒下伤势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将自己骗过去。

      而自己偏偏次次都上当。

      傅行深几乎对眼前这个又气人又可怜的家伙无可奈何了,他想不出什么法子可以惩罚这个让人气得牙痒痒的家伙,于是推开了他伸过来的受伤的手臂。

      小心翼翼但珍重地抱住了这个撒谎成性的家伙。

      “你真的让我很迷茫。”傅行深慢慢泄出一口气来。

      “有时候我觉得你一眼就能看到底,你喜欢我,这是多么明白的爱意……但有的时候,我一点也看不透你,你的秘密、你想要隐藏起来的一切只要你不说我就会像个傻子一样被你唬得团团转。”

      傅行深曾经被这样的神秘所迷惑,现在也为这样的时意时常提心吊胆。

      他为时意不顾一切单枪匹马的孤勇害怕,也为他们之间那一点随时会消散的可怜的牵绊忧愁。

      他就像悍然不顾奔向神座的狂信徒,伸出手诱劝神明跟他走,神明将目光投注在他身上,他便赌信自己诱拐了神的心。

      可事实上,他的手什么也没有握住,连那束注视着他的视线也有可能随时消散。

      傅行深几乎困溺在了时意昭彰却又飘渺的爱意中。

      回想起这次的出行,时意也本打算瞒着自己一个人离开不是吗?

      傅行深明白这是因为时意守着心底不能说的那些秘密孤身一人走了许多年,他还无法习惯于依赖别人,没有懂得在他面临危险的时候有人想要陪着他一起面对困难。

      他只是单枪匹马孤独了太久,已经忘记如何去爱一个人。

      傅行深在这方面也没有经验,但他不介意去学习,然后教会时意有时对一个人的依赖并不都代表着软弱,它也有可能被称作“信任”。

      他希望时意明白无论遇到什么样的困境他都会陪着他一同面对,绝不远离,绝不违背。

      “你会愿意接受我的爱吗,骗子先生?”

      时意被傅行深紧紧拥在怀里,他看不到傅行深的表情,却被他的体温温暖着,听到了风中带着凉意的叹息。

      时意抬起的胳膊轻轻回抱住这只丧气的大狗,那双总是会给人凉薄淡漠的眼睛里漫上一层终日漂浮在塔林上空略带湿咸的水雾。

      时意听到自己艰涩地张开口说了声“会的”。

      傅行深蹭了蹭他冰凉的面颊——

      “我好像有些越来越爱你了,骗子先生。”

      “但你要相信,就只有一点点。”

      时意眼里始终没能落下的那滴眼泪划过睫毛滴落在傅行深宽阔的肩上,烫出一抹水痕。

      他闭上眼睛将额头抵在傅行深肩上,眼尾湿润,嘴角翘起一抹笑。

      “你刚才一路上都没有撘理我。”

      “……抱歉,再也不会了。”

      傅行深歉疚地低头认错,他实在有些接受不了自己但凡迟来一步就有可能失去时意这个残忍的事实。

      他也许最开始有些气恼时意对自己仍有隐瞒,但也只是一瞬间的气闷。

      傅行深不是那种幼稚的小男生,他不要求时意对他毫无保留,因为每个人都有秘密,有些是用来掩盖伤口的,连他自己也做不到完全坦白。

      但时意这次的冲动让他很难压下心头的恼火,与其说是气恼,更多的却是现在想起都会心脏皱缩的惶恐。

      在寻找时意位置的路上傅行深感受到了二十八年来都未曾体验到过的慌乱,只要一想到时意有可能会独自一个人撞上那两个强盗,傅行深的指尖都会抑制不住地颤抖。

      可他赶到那里时,看到令他提心吊胆了一路的人竟然不知死活地将自己暴露在歹徒的枪口下,傅行深的心脏都要停跳了!

      于是他冲上去制服那两个混蛋,差点失去理智杀了他们,回头走向时意的时候却看他拿起枪两枪打爆了那两个人的头。

      他说他不会心慈手软,可傅行深再不相信他的鬼话,不心软怎么会轻易就上了这些人的当?

      还博学多才的杰出科学家呢,在这末世的险恶面前他稚嫩得就像个孩子!

      “但你这动不动就心软的毛病真该改改了,至少不该因为这个差点丢了小命。”

      傅行深将头埋在时意颈窝挨蹭,语气像个委屈巴巴又无可奈何的大狼狗,只能通过撒娇来让面前这个面冷心硬的人失去理智答应他。

      “我保证,以后不会再这样冲动了。”

      时意还是拍了拍他的头,傅行深有些硬的发茬刺得他手心痒痒的,真就像在安慰一只生闷气撒泼的狗。

      虽然是这样,但时意手臂的淤青还是需要尽快处理,傅行深有些担心他是否伤到了骨头。

      返回停车点的路上傅行深安静地牵着时意的手,干燥温暖的掌心熨帖地将时意微凉的手也沾染上同样的温度,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却总是在某一个对视的瞬间读懂对方眼里明确又真实的爱意。

      这让他们无比确信一件事——这样的陪伴可以一直持续到世界的尽头,时间的边缘。

      又过了一会儿,傅行深扭头问身旁的时意,“那个女人和孩子怎么办?”

      时意不知道傅行深在另一边也得知了一些关于这伙人的信息,以为傅行深要像他处理她的同伴一样处理掉他们,连忙摇了摇头。

      “她救了我,她和那两个混蛋不一样。”

      傅行深没有解释他并没有想要杀掉那对母子,只是点头道:

      “她很坚强,也很爱她的孩子,这城里还有一些食物和水,他们应该能够坚持一阵子。”

      傅行深大概能够猜到,在这个食物匮乏的时期她带着一个不满周岁的婴儿该是多么艰难的一件事。

      那两个男人能够为了食物在塔林城里杀人,没准在海上漂流没有食物和水的时候他们也曾经将主意打到过那个幼嫩的孩子身上。

      为此那个女人终日警惕惶恐,将孩子喂养得身体干瘦皮肉枯黄,甚至用自己作为交换,保护她的孩子不被魔鬼惦记……

      对于他的猜想时意给予肯定的回答,他看得出这个女人看向那两个同伴时绝望又惶恐的眼神,在与那两个同伴共处一室的那短短十几分钟里,她始终将孩子紧紧搂抱在怀里,即使再害怕也不曾放开手。

      她不明白在这样的时代要想保护这样脆弱稚嫩的生命需要付出多大代价承受多少痛苦吗?

      这一路走来她想必太明白了。

      “成为母亲的那一刻,孩子就成了她的软肋……”

      “但也是她的盔甲。”

      傅行深的声音低沉,时意几乎没有体会过母爱,很小的时候孤儿院的园长对他很好,但那并不是母爱,并且园长有很多孩子要照顾,他也并不是其中最特殊的那一个。

      在时意的童年里,他幼小的内心还没感受过爱的份量有多重时,就已经先学会了分享爱。

      直到奥兹维坦心软地捡走了他。

      时意有时候猜想自己那不合时宜的心软究竟有多少是来源自奥兹维坦的熏陶,毕竟不会有哪个外国老头会在学术访问期间随随便便在异国他乡领养一个年幼的孩子。

      并且这个孩子还因为某些原因始终没有家庭愿意收养他。

      小时候的时意时常会觉得自己就像是宠物店里没人要被挑剩下的小狗,已经明白自己摇尾巴吐舌头也不会有人愿意领走他。

      于是后面再遇到心血来潮的“买家”他也不再摆出讨好的姿态去争取,顶多趴在角落里掀一掀眼皮,告诉自己不必尝试。

      可育幼院歇业倒闭了,他的“宠物店”坍塌了,他的同伴一个又一个被领走,只剩下他一个始终没有等到心软愿意收养他的家庭。

      他就要彻底沦为没有家的流浪小狗了。

      时意在这一刻还是不免会有些难过。

      可就在这时奥兹维坦出现了,这个胖乎乎满脸笑意的老头就是他遇到的心软的神,看见这只脏兮兮没人要的可怜家伙实在心有不忍,于是担负起了数十年的养育之责。

      所以安东尼奥、傅行深说他心软不是没有道理,这是他刻进骨子里的弊病,可连他自己也是得益于这场弊病。

      “抱歉,我不该没有了解事情真相就擅自指责你的冲动。”

      傅行深如今冷静下来再将当时的场景设想了一遍,发觉如果是他也会毫不犹豫冲上去保护那个女人,在任何时候一个男人都不能比遭受苦难的女人还要羸弱。

      傅行深理解时意的做法——连他自己都做不到完全的理智又怎么能去以此来宣判时意的过失?

      但情感上他还是不愿赞同时意这样不计后果的做法,因为这很可能不仅救不了人,反倒把自己也搭进去。

      “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奥兹维坦教授真的将你培养得很优秀。各方面都是如此。”

      聪颖、决断、博爱、赤诚,还有他身上那对傅行深而言几乎致命的隐秘。

      怎么会有人觉得这样的他冷漠刻板呢?

      傅行深被这样的时意所诱引,也为他无比骄傲。

      “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办?那艘废弃的汽油艇油箱破裂没有办法修复,我们该怎么才能抵达斯德哥尔摩?”

      处理完伤口之后时意皱着眉开始思考下一步怎么走,折腾了半天他们仍然没有找到去往对岸的方法。

      傅行深整理好医药箱坐上驾驶座,扣紧两人的安全带之后启动车子向塔林城的另一边开去。

      “有一个地方说不定还能再碰碰运气。”
note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第 3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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