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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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仙风道骨的人围着一面圆镜，或抚长须，或皱眉叹气。
一老头怒摔拂尘，怒道：“这无情道怎没一个道心坚固的！真是气煞老夫！这隔壁合欢宗都上来七八个了，还带着道侣！道侣还是我无情道的大弟子，嫡传的！”
另一模样俊秀的仙人则温和地笑了笑，“诶，老哥哥别急，这无情道本就是万道最难，机缘不到，时候不到啊！”
老头默默把拂尘捡起来，依旧撇着嘴，“这些个混账东西，不追求大道就罢了，还道心破碎，祸害苍生，为了情爱从小到大的仁义礼信、廉耻心都不要了，不如直接去人界挑一个好苗子，省得这些混账污我无情道。”
一白发仙人听完凝眉思索片刻，又伸手掐算了一番，忽然一笑。
“老哥哥，这次你说对了，还真得从人间挑一个。”
那模样俊秀的仙者微微一笑，“哦，看来是机缘到了，那就在这六道镜看看，谁是我无情道第九十九届嫡传大弟子。”
老头也不皱脸了，眼镜骨碌一转，从怀里伸手，面前就多了几把椅子，“嘿，坐着瞧，虽然天上一天，人间一年，但我这把老骨头还是得坐着看。”
人界，桃源镇。
今儿个是大集，街上来来往往的都是人。挑着扁担卖杂货的货郎四处吆喝，混沌摊的小夫妻手脚麻利地招呼客人，黑脸的夫人死命拽着嚎啕大哭的小孩，肉市传来起起伏伏的砍价声。
“丽姐，便宜点呗，你看我都是老顾客了！”一身上七八个补丁的男娃笑嘻嘻地对着面前卖猪肉的老板娘道。
丽娘刀一顿，脸一横，眼一抬，皮笑肉不笑：“关小子，这做你的生意还真是难，姐这里是小本买卖，不讲价，特别是你这个损种！”
说罢，丽娘抬手继续剁肉，案板被砍地不停颤动，红肉在木板和剁刀中变得细腻，偶有几小粒飞了出去，也被丽娘翻手刀背揽了回来。
关青也不气恼，依旧舔着个脸笑着，从左边走到右边，手里的一刀肉随着他的动作晃来晃去，一边的小黄狗也留着哈喇子摇头晃脑。
“丽姐，你这就是看不起我关某了。这做买卖哪有不讲价的？这有来有往才有生意嘛。而且我关某是谁，这倚红院一枝花啊！我在您这里买肉，那喜欢我的姑娘伙子，都会到您这里买啊！长此以往，这生意不就更好了嘛。”
丽娘把剁好的肉按客人要求装好，做事之际还要抽空敷衍关青。
她冷笑：“关青啊关青，你一脸刻薄相还有人喜欢你？你痴人说梦、痴心妄想吧你。你说说你，你这个月第几次来我家买肉了，你总不能逮着我一家薅吧！”
关青闻言摸了摸自己的脸，“不能吧，丽姐，我这脸还刻薄啊？我这是没吃上几顿肉，吃了肉再挂牌子肯定是第一！”
丽娘成婚多年，孩子都七八岁了，但脸还是被关青这浑话臊红了，她抬头啐道：“你这死东西，大白天的说龌龊话，也就是我男人这几天不在，看他回来不扒你一层皮！每次就知道欺负我一个妇道人家。”
关青一听就是不计较那几文钱了，他脸上笑容更加真诚了，“丽姐人美心善，做生意利索又仁厚，我自然更愿意丽姐在的时候来，舒坦。”
可不是舒坦嘛，每次都能省个几文钱进自个腰包，嘴皮子上下一动，这钱就进来了。
肉也卖的差不多了，手里的活也差不多了了。丽娘才不想搭理这嘴皮子光溜的家伙，总归是可怜，少点就少点。
“下次可不做你这泼皮的生意了。”
关青高高兴兴地和丽姐拜别，才不听她嘟嘟囔囔说什么。今儿个又是五文钱进账，离快活日子又进一步咯。
一旁的小眼睛肉老板笑道：“刘妹子，下次那泼皮来，你直接赶走就是了，何必和他扯那么多，你看，我之前骂他一顿，他就不敢来找我的不痛快。几文钱都要扯，真是穷鬼。”
丽娘弯腰翻了白眼，拿起背篓慢慢往里放东西。
“十八九岁了看着还是十二三的样子，又瘦又小，也不常来，每次来都是快散集了，我这肉摊子也就一些不好卖的，便宜卖就行了。”
那小眼睛肉老板被臊的有些不好意思，听着好像他一个大男人还没一妇人大方。
“这可怜的又不是他一个人，我们自个都可怜不过来，管那些脏东西做什么。”
丽娘心里啐他：呸，老娘前几日收摊还看见你个不要脸的去巷子里找姑娘，搁这里装好人呢？也不怕回去被家里婆娘抓挠。
但面上还是带着笑，脸颊因为干活透着红，看着就俊。
“碰上了就帮一把，也不碍事，结个善缘。”
小眼睛的肉老板嘴巴张张合合，最终还是闭上了，因为他娘子怒气冲冲提着一个粉红肚兜朝他杀来，他连忙跑出摊子，差点绊倒自己。
“董建均！！死东西又背着老娘去找小贱人！！看老娘不撕了你的皮！”那怒红着脸的夫人个高丰满，左手提拉着肚兜，右手紧握菜刀，走得比小眼睛老板跑得还快。
只远远传来几句怒骂和求饶声。
关青疑惑回头，但又什么都没看到，只得继续，走到暗处把沾着香气的铜钱仔仔细细藏好了，藏在裆里才心满意足地走出来。
那小黄狗一直恋恋不舍地跟着关青，眼睛滴溜溜转，眼睛里看到的、鼻子里闻到的全是那红白的肉。
关青踢了踢那狗，驱赶他，“滚犊子啊，狗东西，老子这次可没多的肉给你吃，这拿回去都是要称重的，少一点老子都要被打。赶紧滚，也就老子不吃狗肉，你再跟着老子，一会儿就有人把你抓起来剥皮吃肉，蠢货！”
那小狗还是不依不饶地绕着关青，被踢了也要继续跟着。
关青把他提溜起来，往巷子里一丢，立马回头狂奔，深怕那狗追来。等他跑到倚红院后门，累得是上气不接下气，整个人看着浑像偷钱逃跑的乞儿。
他收拾了一下才进门，提着肉往厨房走去。
厨房这会儿人不多，就五六人的样子，他一眼就瞧见了欢儿，一眼望去最漂亮的就是欢儿。柳叶眉，圆眼睛。
他迎上去，恭恭敬敬地把手举起来递给欢儿。
“欢儿姐姐，这是兰小姐要的肉，您称一下。”
欢儿点头，后面一小丫鬟立马上前接过拿到后面称重。
欢儿没说话，关青也不能抬头，谁让他是这倚红院的最底层，这些人的阿猫阿狗都能算他关青的主子呢。
其余人见怪不怪，依旧忙着自己的事儿。
那小丫鬟凑上来说话，等她说完，欢儿才看向关青说：“干你自己的活去吧，今儿个你回来完了，饭也不要吃了。”
关青依旧低着头，乖巧应道。
不吃就不吃，老子还有昨天剩下的馒头，等老子攒够赎身的钱就离你们这群傻鸟远远的，烂心肝的臭娘们，呸，下贱东西。
关青心底骂了百来句，什么脏的、臭的都骂，什么难听骂什么。骂完心里也不得劲，他骂小欢是贱人，他自己不也是，好歹小欢能吃饱饭，他这个贱人连饭都吃不饱。
但活儿可没时间等关青伤秋悲月，今儿个不做完，明天也不用吃饭了。
关青小跑着去砍柴，这本来是是后厨房的事儿，但某天关青路过被叫来帮忙以后，就被这后厨房的人扣下了。这原本端茶送水、洗衣跑腿就够关青忙活了，他笑着试图委婉拒绝时，那如肥肉白腻般的师傅只撇了一眼厨房，关青就懂了，这不听话就没饭吃。他又不像院里的头牌哥哥姐姐，是摇钱树，没人上赶着巴结他，也不像兜里有几个子儿的，能自己托人买来在厨房煮了，更不像这院的里的打手、师傅，能自由进出买卖着吃。他一天就指望着这院里的两顿饭活命呢。
以前不懂事儿，每次都把饭吃得干干净净。后来得罪一客人，被罚了三天不吃饭，那时候在柴房饿狠了嚼木头吃，摸到了虫子也不看直接吞下，除了恶心就是满足，好歹能填饱肚子。自那以后，关青就打定主意赎身，也学会了屯粮。
这饥一顿没饱过还每天不停干活的下场就是又矮又瘦，十八岁的男子居然只有十二三岁的男孩子高，面黄发枯，颧骨突出，一副天生的刻薄相，笑起来就像皱巴巴的老树。即使这样一副面貌身子，也有客人趁着关青倒酒时捏上一把屁股，嘴里哼着笑，怀里搂着姑娘。
关青也只能赔着笑，谁叫他是娼妓的孩子，还是个私奔失败、怀孕后被丈夫卷走钱财被迫重回青楼的娼妓，生下关青就死了，大出血，没救回来。
故而关青一生下来就是倚红院的奴才，还背着他娘的一身债。
他虽然感恩他娘给了他一条命，但每当被罚地吃不饱饭、冬天被冻得每一处好地方、每天被呼来唤去地干活时，他就发狠地咒骂他娘。青楼里出来的居然能被一个黑心肝的蒙了心肺，自己死了倒也罢了，还要连累自己儿子继续做皮肉生意，倒不如直接投河，两个人一起死算了，省得过得这么辛苦，活着就是给人糟蹋的。
男人给男人和女人糟蹋，女人给男人和女人糟蹋，穷人给富人糟蹋，富人给官老爷糟蹋，官老爷给更大的官老爷糟蹋。糟蹋来，糟蹋去，不如一起死了算了。
骂完之后，关青每年忌日还得老老实实去磕头上香烧纸，也就过点嘴瘾。
关青砍了小半个时辰就没力气了，他也不敢歇，指不定哪儿就有溜缝的人看见，再去告状，他也不用活了。
真麻烦，这砒霜贵，耗子药也不卖小孩。他看着很像小孩吗？玛德，他脸都笑烂了也不卖，台子设那么高，药也放那么高，他偷也偷不到，真想毒死这一院子人，看着就烦。
树后面的灰衣小厮看着关青边砍柴边笑，那头上的汗水直溜溜地下滑，衣服都湿了也不停下。他情不自禁地伸出自己的手，虎口和手心的茧疤最厚，但即使这样连着砍半个时辰的柴火他也是笑不出来的。
他冷不丁一颤，真不愧是克星，生下来就克死亲娘，还克自己，低头看了一眼手里馒头和水，他皱着眉纠结好一会儿，还是放在了椅子上。
又过了好一会儿，听着前院传来的动静，估摸着是有什么客人，感觉没人看着自己，关青这才放下斧头，走到椅子旁准备歇一会儿，看到椅子上的馒头和水，他愣了一下，又恶虎扑食一样端着水抓着馒头往肚子里灌。
算了，还是不要毒死了。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