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薄幸》 ...
-
忽明忽暗的烛光，古制的木门被一阵阴风吹的吱呀不已。本该是夜深人静，但却传来阵阵奇怪的戏曲，忽近忽远，似是在迎接每一位客官。
苏北在一口棺材中转转悠醒，刚推开棺材口，便与一女鬼面贴着面。
苏北瞳孔微缩，那女鬼身着红嫁衣，披头散发，浑身湿漉，裸露在外的皮肤呈现浮肿状态，有的地方甚至已溃烂，在发丝掩盖下看不清神情。
伴随着阵阵阴风，苏北听清了戏曲的唱词：“吾待君心一片痴，怎知君为负心人……”
苏北与女鬼对视，忽的，他听见了一声“夫君”。
他肯定这是此鬼的呼声，但却是男声，声音低沉嘶哑。
苏北稳了稳心神，问：“你在唤我？”
还未等到他的回答，屋外传来阴乐声。
“吉时已到，新人入堂！”
木门被两个纸人打开，将苏北强行带出棺材。他拼命挣脱，却没什么效果。
一晃眼，身上的衣物不知何时已变成了吉服，他骑在马背上，周遭都是浓眉淹彩的纸片人，不远处还跟着喜轿，不知道刚才所见的鬼新娘是否坐在里面。
苏北决定以不变应万变。
随着迎亲队走到堂前，苏北被扶下了马，与新娘一同入了堂。
眼前所见，并非与苏北所想一样，入眼一片白，堂前有两口棺材。
礼节纸人高道：“一拜天地……”苏北被压着与鬼新娘拜了堂。
夫妻对拜时，苏北寻着机会转身就跑，跑了许久，却恍然自己还在大堂中，周遭来阻拦的纸人却越来越多。
纸人脸上是粗糙的妆容，看着似笑非笑，好似在嘲笑他的愚蠢。
耳边是纸人阴森的笑声，苏北缓缓停住了步伐，双眼逐渐变得无神，意识渐近模糊。他使劲摇了摇脑袋，最终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之时，他发现自己回到了棺材中。苏北真心不想再面对鬼新娘和纸片人，可是若不开棺，他总不可能一辈子待到这棺材。
刚才的情形让他无暇顾及更多，既然他还能回到初始点，说明这并不是一个无解之局，一定有什么线索被他忽略了。
苏北在这狭小的空间中摸索，果然发现了一个冰凉的檀木盒子。
他尽力打开，在漆黑的棺材中，他无法看清盒中是何物，于是伸手触摸以判断。
一阵刺痛由手上传来，鲜血顺着指尖流向盒中。待疼痛缓解，这次苏北成功地取出该物。
经过指尖摸索，他判断出这是一个簪状的头饰。
玉簪沾血，有一瞬间恢复昔时光泽，又很快灰败下去，这一切苏北似乎并未察觉。
苏北推开棺材，带着玉簪出棺，这次没有再碰见鬼新娘。
他点亮油灯，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正处于戏院的一间雅间中。看着房间，他感到有股说不出的熟悉感。
雅间里突然传来一位男子轻快的笑声，“苏郎，这玉簪可真好看。”
苏北下意识看向手中，却已是空无一物——玉簪消失了。
雅间的灯突然都亮了起来，或者说，整个城市都“活”了。
一阵阴风吹过，木牖被吹开。天黑了，华灯初上，人声嘈杂，但待他探身看去，却看不清街上行人的面孔，一直有团雾气遮挡，叫人看不真切。
“苏郎，你说是这玉簪好看，还是我好看。”雅间的幕帘上隐约投映出一个人影。
苏北尚未出声，只见这人缓步走出幕帘，口中还有些不满的嘟囊：“苏郎，你怎么不说话啊？”
不同于街上行人，入眼的是万缕青丝被束于珠钗的俏人，他眉眼弯弯，眼角的泪痣勾人心弦。
苏北听见自己答道：“你美……”
听见满意回答的俏人轻笑出声，“苏郎，今日你怎么这么木讷……”
他话锋一转，“罢了，今日上元节，就罚你陪我去逛灯会吧。”
苏北一哂，“阿景就是心软。”
灯会热闹非凡，只是这热闹中总有一股挥之不去的怪异。苏北总觉得行人的脸好像清楚了些。
“不许偷看，不然就不灵了。”少年笑容明媚，虔诚地在花灯上写下心愿。
一愿戏院生意兴隆。
二愿苏郎平安喜乐。
三愿……阿景和苏郎能一直在一起。
花灯融入淌淌河水，与成百上千的灯一起，明灯三千，星河灿烂。
待少年转身，却见苏北神情晦暗不明。
“苏郎？”
“放榜那日，沈家老爷邀我去他府上，许我日后钟鼓馔玉，但前提是要娶他的女儿。”
“当时……我应了。”
他步步向前，不顾少年的苦苦哀求。
水面泛起层层涟漪，少年带着爱人送他的礼物，死在了他最爱他的那一年。
苏北在河边站了许久，将心中波澜压下，转身离去。
行人的视线若有若无的落在他的身上，僵硬、怨恨，与鬼新娘看他的眼神如出一辙。
“苏郎，你为何要娶那沈家女？”男女老少的声音叠加在一起，尖锐刺耳。
行人将他包围，一步步靠近，一声声质问。一阵恍惚，苏北又回到了最初的棺材中。
苏北定了定心神，推开棺材，再次见到鬼新娘那张可怖的脸时，到不再觉得心生恐惧。
“阿景，我都想起来了，是我负了你。若你愿意，我愿用余生偿还。”苏北道。
“不要骗我。”良久，他说。
他攥着他的手臂，生疼，下一瞬，他们来到大堂。
“夫妻对拜！”
礼毕，苏北看着阿景，心情复杂，“阿景……对不起。”
话音刚落，幻境开始坍塌。
愿成，怨散。
他所求的，不过是他迟来的道歉。
“吾待君心一片痴，怎知君为薄幸郎……”他站在原处，又咿呀痴唱道。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薄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