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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往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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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两人启程向恐怖的食人树林出发,沿着溪水向上游跋涉而去。
行了近一里的山路,眼前豁然开朗。前面是一片开阔的山谷,绿草如茵,繁花点点。杏薇欣悦的蹦了一阵,忽然觉得奇怪:“现在不是秋天吗?为什么这里像春天一样?”
宋子谦吞了口唾沫:“你知道这里有多诡异了吧?”
又走了一阵,看到一处山崖,崖上生着一丛白花,美如冬雪,艳若桃李。杏薇喜道:“真好看,那是什么花?”
宋子谦举目一望,眉头皱起:“那就是曼陀罗花,全草有毒,以果实特别是种子毒性最大,嫩叶次之。”
杏薇:“……”
宋子谦继续跟她解释:“这里的草药种类比我的药园多很多,不过大多是毒草。”
杏薇疑惑:“你不是说你药园子里的大部分草药也是有毒的吗?”
“那是吓你的。”
“……”
宋子谦叫住她,“从这里开始,我们把火把点上。”
杏薇依言拿出事先制好的木棍,点上火种,两人又行了一阵,从陡峭的山崖转入幽深的森林。森林中大树如抱,高可参天,阳光悉数被挡,只有数缕落于林间,幽静而身秘。宋子谦倏然停下脚步,“小心这里的树,它们会忽然伸出手来抓人……”
杏薇举目四望,草木青翠,鸟声如织,“我觉得很正常啊,没你说得那么邪门。”
宋子谦:“这片林子常年瘴气弥漫,令人寸步难行,没想到有一天居然也会有阳光落进来!不知道是不是好事!”
转过山谷,两人便发现自己正身处一片繁花丛中,红的白的,全都是曼陀罗花。一条清溪如玉带般川流而过,细碎处潺潺跳动,娇花照水,极是动人。
“天啊!”杏薇惊呼,“这里是曼陀罗谷吧,到处都是曼陀罗花,太美了!”
宋子谦却很平静,轻轻拉拉她的衣袖:“快点走吧,师父说,往往最美丽的东西,都是沾着毒的。”
杏薇跟着宋子谦穿过丛丛繁花,深深的呼吸:“真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啊。”
子谦却分外警醒,“我可不想死。”
又走了一段路,曼陀罗花越来越少,树木却越来越多,枝叶苍郁,盘根错节,阴翳蔽天,有不见天日之感。
天色的变化是在瞬间发生的,树木间的藤蔓如长了眼睛的触手般伸向两人的四肢,来不及让恐惧蔓延,杏薇立刻拔剑将其斩下,然而,旧的一断,新的立刻长出,藤蔓无穷无尽的诡异出来。宋子谦一早吓得哇哇大叫,被杏薇拉着左躲右闪,狼狈不堪。
杏薇被逼得左支右绌,回身一望,是铺天盖地的树枝藤蔓张牙舞爪,竟已封了后路,让他们退无可退。
而在杏薇回身的瞬间功夫,宋子谦便被卷到了半空中,她紧抓住他不放,长剑上扬,削向缠在他身上的枝蔓,然而,剑还未沾上,另有一根藤蔓狠狠的击向她的胸腹部,竟有如一位高手运起十足的功力生生打了她一掌,顿时将她整个身体远远的甩了出去。
耳侧的风呼呼作响,飞速的甩离中,她来不及闭上眼睛,一个白色的身影便猝不及防的落入眼中。随之而来的,是一个坚强有力的怀抱。
安然落地时,杏薇吃惊得忘了方才的凶险,只怔怔的望着眼前一身白衣洒然的萧然。
萧然轻轻扶着她,脸色却森冷,双眼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眼底尽是寒意,杏薇太过震惊,原本因受惊吓而漏跳一拍的心脏此时跳得不受控制,不知是出于惊疑不定,还是因为面对某人时,羞愧于心。
他似乎是生气,冷着脸问了她一句:“你没事吧?”
杏薇连忙摇了摇头,从喉间挤出两个字来:“没事。”话一出口,才觉得腹部发疼,疼得人直不起腰来。萧然连忙扶她坐到树阴下的大石上。
被寒泉救下的子谦飞快赶了过来,替她一把脉,道:“没事,回去上点伤药就好了。”
宋子谦随即诧异的问寒泉等人:“韩师兄,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寒泉不动声色的望了望萧然,回答说:“我们想向白杨前辈了解一些事情,顺便来找慕容姑娘,道上说她跟明月在一起。刚才是听到这边的动静才过来一探究竟的,谁想到遇到你们两个。”
宋子谦惊怔:“传说中隐居世外的白杨前辈?你是说食人树林里住的是白杨前辈?”
寒泉拍了拍这个冒失师弟的肩膀:“什么食人树林?你们只不过落进林子里的陷阱罢了,显然隐居这里的人不希望受到外人的打扰。”
闻言,杏薇子谦心有余悸的回头望了一眼方才藤蔓纠缠如鬼魅的那几棵大树,却是一派风平浪静微风轻拂的样子,翠鸟啁啾,鸣叫其中,哪里有什么食人树?
瞥了眼忍痛不语的杏薇,萧然问宋子谦:“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宋子谦于是将明月如何中毒他们如何配置解药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讲了一遍,恰好赶至的柳妍听到这一幕问他:“黑色曼陀罗?白杨前辈的居所名曰‘曼陀罗居’,我看到曼陀罗居的屋后有一大片黑色的花,你去看看是不是。”
当下,众人穿过一小片树林,来到一处简略整洁的房舍处,透过敞开的窗户往外一看,果然有一大片黑色曼陀罗!黑如夜形似碗,枝叶妖娆,神秘典雅,带着无法言喻的妖冶诡异,花香却清淡幽柔。
杏薇雀跃:“这下明月有救了。”
宋子谦又觉大异:“黑色曼陀罗是剧毒之物,闻久了会让人产生幻觉,白杨前辈居然在自己的居住之处种了这么多,他不怕中毒?”
杏薇左右顾盼:“咦,你们口口声声说白杨柳前辈白杨前辈,他人呢?”
寒泉说:“我们到的时候,这里就已经人去楼空了。不过屋室里干干净净井井有条,看样子有刚刚收拾过的痕迹,人,应该就在附近。”
众人于是左右打量起这间屋子来,杏薇闲闲的走到窗前,眺望窗外妖娆神秘的黑色曼陀罗花,许久,回神之际,突然蹦了三尺高,“啊——有蛇!有蛇!”
宋子谦距离她最近,一把将窗台上甚不起眼的小蛇抓起来,对她说:“放心,这是很普通的菜花蛇,没毒的。”
杏薇倏然躲到萧然身后去:“这是屋子里啊,它怎么会爬进来?难道我昨晚睡觉的时候也有蛇在我房间里爬来爬去?”
宋子谦随意的将蛇扔到窗外去:“你关好门窗就不会有了。”
杏薇哑然,一低头,猛然意识到自己正死死的抓着某人胳臂,连忙松了手。萧然只作不察。
柳妍察言观色,忽然说:“颜大哥,让我和沈大哥一起帮你采药吧。”
三人一走,屋子里就只剩下杏薇与寒着脸的萧公子了,两人都是避无可避。萧然沉默了片刻,抬步往屋外走去。
杏薇赶忙追上去,“萧然。”
萧然一声不吭,却站定在屋檐下,廊檐旁栽种几竿翠竹,数片被风吹落的竹叶翩翩落下,萧然就站在绿竹之下,身形颀长,秀逸潇洒。
杏薇踯躅着,一步一移的挪到那人面前,像个做了错事的小孩子一样耷拉着脑袋垂头丧气。
萧然背对着她,声音冷然如冰,淡嘲:“你都是那么任性的吗?”
杏薇受了惊吓般顿住脚步,只能默默的注视着他的背影。
萧然回过身,淡淡的注视着她,眼底压抑着阴霾,声音持平,却难掩怒意:“不打一声招呼,想走就走,完全不顾后果,不顾别人的感受,你不觉得自己太任性了吗?”
杏薇毫不设防的接受他的责备,一丝也没有辩解,只是把头埋得更低:“对不起。”
他静静的注视着她,目光淡淡,却未稍离。他侧首望着面前的女子,浅绿长裙勾勒出婀娜身姿,长发简单绾起,乌髻如云。那双眼睛明亮清澈,似山涧泉水,又似天上星星。
杏薇察觉到她的目光,微微红了脸,又鼓起勇气抬头迎向他的目光,道:“谢谢你救了我。”
萧然抬手抚了抚眉心,忽然就没了脾气,低声:“算了,人没事就好。”
淡淡的一句话,让杏薇觉得那么贴心,有一瞬间,眼底竟泛起酸酸的泪意。
萧然顿了一顿,又说道:“两天后,钟叔会来接你,你先跟他回去吧。”
杏薇皱起纤细的眉毛:“那你呢?”
萧然交代似的说道:“我因事要去一趟凌霄城。”
杏薇霍然抬起头来,方才的感动在她脸上顿时烟消云散:“我也要去。”
“什么?”
杏薇有些底气不足:“我不要去洛阳,我……我也要去凌霄城。”
萧然诧异:“你去凌霄城干什么?”
杏薇反问:“那你去凌霄城干什么?”
萧然略一迟疑,答:“……私事!”
杏薇:“那我也是私事!”
“很危险的你知不知道?”
“你能去,我就不能去?”杏薇其实软了语气,开始在心里盘算着自己与明月的关系要不要说以及怎么说,奈何某人不给她磨蹭的时间,飞快的下结论:
“如果你没有很好的理由,请不要再无理取闹。”
“无理取闹?”杏薇顿时停止心里的盘算,顿时有点恼怒起来:“为什么你们每个人都要干预我的自由?”
萧然也不由得恼怒又起,“你终究是我的未婚妻,我有责任照顾你。”
杏薇毫不避让的看着他,“那又怎么样,你还是你,我还是我,我自己能决定自己的去留。”
“随便你!”萧然很快的失了耐心:“你简直不可理喻。”
杏薇气鼓鼓的:“你才是自以为是!”
谈话进行到这里是彻底的崩盘了。萧然无奈的一手抚额,以使自己不断上火的脑子冷静下来,陡然长声一叹:“你也就这点气死我的能耐!”正要拂袖离去。
霍然一转身,却见黑色曼陀罗花的深处传来争执之声,两人连忙赶了上去,见到一名眉目温婉,长相清秀的女子,只是该女子手扣暗器蓄势待发,声色甚是严厉骇人:“你们是什么人?竟敢擅闯曼陀罗居!摘我曼陀罗花!”
宋子谦性急,忙说:“姑娘,我们急需曼陀罗花用以制药救人,不需多只需几朵,还请姑娘不吝相赠。”
女子神态狠厉:“呔,我不管你用来做什么,我只知道,毁我曼陀罗花者,就别想出这曼陀罗谷!”
说完,手中飞针遽然射出,分向韩、宋、柳而去,然而寒泉不慌亦不忙,身法一旋,以肉眼无法辨别的速度将飞针一一接在手中,站定后对之一揖,道:“在下寒泉,本是来拜访白杨老前辈,敢问姑娘尊姓芳名?可知前辈现在身在何处?”
女子闻言一怔,按下了手中再度欲发的暗器:“你找我师父做什么?”
寒泉答:“一来是多年不见,想问候他老人家;二来,带了一位故人欲与前辈相认。”
女子眉目一黯:“你来得不巧,我师父已经过世了。”
这令随后而来的萧然震惊不已:“白杨前辈过世了?什么时候?”
女子望着他问:“你又是什么人?”
萧然微微欠身:“在下姓萧,名然。”
女子怔怔然:“你就是萧然?你的父亲可是萧正南?”
“正是。”
女子恍然:“你——就是师父一直未曾谋面的侄子?”
原来这位黑色曼陀罗般神秘的女子名叫阿娟,是白杨生前所收的徒弟之一。
在白老前辈坟前,阿娟颇为伤感的讲起前尘往事,本是江湖相遇的两个人,受到各种力量的制肘而不能够在一起,而当时那些反对力量中也包括绿珠的哥哥白杨,妹妹香销玉陨之后,哥哥悔不当初,避世于曼陀罗居,永不再回凌霄城。
听完这些,在场最吃惊的要数杏薇了。她不知道萧然还有这样复杂的身世,从小至大在剑影山庄由养母抚养成人,生母却是凌霄城二十多年前亡役的圣女绿珠!
“这些都是爹不久之前才告诉我的。我想,至少得上凌霄城来拜祭拜祭母亲。”萧然平静的说道,显然他早已接受那样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