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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Chapter 17 ...


  •   遭逢10级台风眼壁横扫的港城,风雨浪潮四碰头,商户早早拉下卷帘门闭紧窗子,马路上飞驰的汽车都目的明确,果断地朝着家的方向疾驰。

      路边的电话亭裹在飓风里却像座漫无目的的孤岛。

      亭外车流穿梭如织,头灯轮番映上门玻璃跑马,通话早已结束,阿明的一只手却还搭在扣回了话机的话筒上愣神。

      头顶上,二楼的铁皮牌匾剧烈耸动着,噪声惊人,他恍然惊醒倒退了半步,差点踢翻脚边装着热粥的、崭新的保温饭桶。

      理好尚在滴水的雨衣,弯腰去拾那保温饭桶的提手,仔裤口袋里折成厚厚一叠的缴费单据极富存在感地,戳得他肋骨刺痛,仿佛在提醒阿妈如今仍躺在重症监护室,而户头上消费的流水记录不需要打印出来折出尖角也可以叫他身有所感。

      林婧的伤虽然在腿上,可她的身材一向才是标杆是卖点,真的严重落疤,都算重大事故,公司追究下来,算不算是他的失职?

      远方的周予柏同样挂断了电话没挂断思绪,一时出神。

      大卫在旁捎带着也了解到这场骚乱,两手抱肩若有所思地盯着面前愣怔的侧脸,蓦然开口道:“时间还早,要不要去喝一杯?”

      他想当然地以为,所谓的“喝一杯”,就是食杂店里买几听啤酒拎回酒店,于是点点头,问:“去你的房间还是我的房间?”

      这句话仿佛产生了什么效应,使得大卫的表情一瞬间起了非常精彩的变化。

      但也只是一瞬,随后,大卫勾着嘴角似是在强压笑意:“我是说,我有一个好去处......其他的,我们回头再聊。”

      酒馆藏匿在城西的小巷深处,面积不大,非常经典的英式装潢,落座以后,马上便有穿着酒红色缎面马甲、绑着领结的服务生捧着酒单过来问候,甚至还能点到正宗的Glenlivet。

      不咸不淡地碰了几杯,气氛正好,话题自然而然就从工作转到了私生活上。

      谈及家庭和感情,周予柏有些避讳也有些心不在焉:“我?没啊,没拖可拍,港城的女孩子是很可爱,不过戒备心也蛮重的。”说到这里突然一顿,拾起酒杯啜了小口,视线撇开又拉回来,眉头轻抬:“你呢,成家没啊?”

      大卫举着手里的杯子,两肘都撑着桌边,上半身随着音响扩出悠扬的萨克斯风曲子轻轻摇摆:“都差不多了,做这行的,向来是以酒店为家,家都更像酒店......怎么,有哪位可爱的女孩子请你撞大板了吗?”

      等不到他回答,又表情夸张道:“不会是哪位女明星吧?”

      他笑着别开脸,默不作声地去打量吧台后面花式调酒的酒保。

      也不知道是否错觉,即使没有对视,也能感觉到大卫的视线穿透昏黄的灯光钉在他面上,热辣辣的。

      那话听起来也有些刺耳。

      “是呀,除了圈里的,全港还有那么多女孩子青春又可爱,撞她们的大板都更愉快点......”未尽的话里分明别有用意。

      周予柏索性不声不响不再回应,目光转了一圈落回水晶杯,便一味凝视着杯里摇出波浪的琥珀色酒液。

      不多时,大卫幽幽地继续道:“也不是说女明星就不可爱了,只是环境复杂,很多时候,大家看到那些光鲜耀眼的,其实都是表面夯实的泥沼,就好似倩玲那碗靓汤,汤底都浸着煮化了的花生,还有剧务提起普普通通的道具袋却没发觉里面装的是只真猫。”

      几不可察地缩紧了眉心,他终于忍不住开口:“圈里圈外,这个世界原本就是复杂的,倒也没必要刻意区分开......我很认同你讲的,许多时候大家看到的都不能代表真实,又有多少珍珠是裹在珠贝里无人知晓呢?”

      “比如?”

      周予柏失笑道:“你先啊。”

      大卫向后仰倒,左臂闲适地倚住椅子的扶手:“我已经讲过了啊,比如倩玲那碗看不到花生的靓汤,还有剧务那只离奇变成真猫的道具。”

      “再没有其他了吗?”

      “有。再其他,多翻几本八卦周刊啰!那上面写得不知道有多详细,何人同何人状似亲近实则貌合神离,因何结怨何时何地都清清楚楚。”

      “算了,八卦周刊还讲了我跟康小姐的许多故事,是真是假难道有人比我更了解。”

      “你这么厉害,又知不知,阿敏跟阿劲到底为什么针锋相对。”

      “不就是为了争主角?”

      萨克斯风恰巧奏完一曲,骤然安静下来的酒吧里,大卫的笑声显得尤为凸兀。

      “傻佬,争靓争风头都结不下深仇大恨的,除了钱跟男人,还有什么能叫女人争得头破血流?最要命的就是钱跟男人一起争,啧,真可谓不共戴天了。”

      音乐再度响起,周予柏的脸上已经没了笑意。

      “你到底想跟我说什么?”

      大卫侧转身体,向着远处遥遥举杯,不知在跟谁打招呼。

      “我这个人呢,多话,多事,见不到听不到都还好,但见到听到了就管不住自己。”
      “你从国外回来,不知道对中国文化有多少了解。武侠小说看过吗?倚天屠龙记有没有听说过?”
      “越漂亮的女人越会骗人——这是张无忌他阿妈交待的临终遗言,也是金老活过大半辈子的体悟。”
      “女人,最麻烦了。尤其是那些主动示好的漂亮女人。只要你对她们心软,她们早早晚晚都会从你这里讨走一些东西。”

      行过小城深夜冷清的街头,直到将钥匙插进锁孔,周予柏仍未参透大卫那番话的用意。

      康敏容有主动同他示好过吗?显然没有。

      林婧就更别提了,他才跨近了半步,她已经恨不得划出条楚河汉界。

      所以大卫口中会骗人的漂亮女人到底指的是谁?为何又要刻意向他暗示两位女主角不和的原由?

      那么多的疑问缠成团,好在并没让他困惑太久,便捉到了一根旁出的线头。

      听闻入院当晚是石卓峰留下守夜,次日清晨林婧已经醒转,状态良好,剧组当然也不可能停工等人,一切照常,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地闭了嘴,对那场惊心动魄的事故绝口不提。

      但收工都算早,午后只拍过了三条,Sam便意兴阑珊。周予柏骑着自行车去河边找摊贩扎了个粗陋的花束,也很随意地夹在车后座上,半路遇见有人挎只竹篮叫卖樱桃,又停下来。

      量具是木制的,漱口杯大小,倒扣在竹篮里。

      阿婆颤颤巍巍地举起巴掌,五角钱一杯,他大手一挥,要十杯,旧报纸铺平了,一杯杯樱桃骨碌碌地倒上去,他张了张嘴,想说油墨有毒不能拿来包食物啊,也没说出口。

      到了医院,再三犹豫还是夹着花束拿上了樱桃——当然不能给病患吃,病患也没心情吃,看一看闻闻气味都好。

      问过护士寻到病房,也就抵达了这一趟的终点。

      门没关紧,女人低低的啜泣同男人耐心的劝慰交杂着飘出门缝,呈双声道的混响,周予柏亦惊诧原来自己竟有那么好的听力。

      女人说:“除了植皮,再没其他的办法了吗?你不是带了最好的医生过来,美容针都不行吗?”

      男人似乎已经重复过几遍:“真的不行,医生看过你的伤口,创面太大了,再细致的缝合都不免落疤,不过你放心,我已经请人联系国外技术最好的整形医师,到时从其他不显眼的部位移来几块皮,你的比基尼就可以照穿,不会有任何影响。”

      沉默半晌,女人笑了:“那我就放心了,阿明给我看过下个本子,很多泳装的篇幅,如果不能如期开机,你是不是要赔很多的违约金?”

      男人亦开怀:“全港有哪个敢收我蒋孝全的违约金?”

      快速在脑海里滤过一遍信息,成功将“蒋孝全”这个名字同华宇环球娱乐有限公司联系起来的同时,也联系到了另一个名字,“蒋吴佩芸”——港城首任航运协会主席的嫡长孙女。

      吴氏尚未衰败时也曾占据港城几大豪门的前列,尽管嫡长孙女与蒋孝全成婚时吴家已经大不如前,但瘦死的骆驼大过马,那场婚礼办得声势浩大,全港的名流英杰几乎都有到场,合照洗出来比周予柏的全家福都要大几圈,返港前周父特地翻出来用放大镜带他逐个认识,其他人未必留下多深的印象,但新郎新娘他却是牢牢记住了。

      花束仍被他捏在背后,大概捏得太紧,掌心开始冒汗。

      偷听同样不道德,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却没有马上离开,甚至鬼使神差地凑上去把眼睛贴近门缝。

      男人背向着门口坐在床边,虽然看不到面孔,但身形挺拔颇有气度,此时此刻正捧着一只蓝丝绒的首饰盒,向着病床郑重打开,一边递上去一边说:“全港只得三只,每只都有编码,限量的才衬你,等到这部戏拍完,你就戴着这只表陪我去新加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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