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命》长安有余

96、败逃，北疆

　　相里君清在融合了鬼王二魂六魄之后的第一件事，便是迅速赶回北疆，同绞霆等鬼将里应外合，杀了相里淮个措手不及。
　　相里淮大败。
　　幸有忠心部下拼命相互，这才在重重围剿之中，逃出命来。
　　只他一人，和一具战损的傀儡。
　　所以，所谓的替相里淮求亲人族公主，巫轻云他们只猜到了其中一点：灭尽相里淮仅剩的微信。但其中最重要的，还是想试着以此，来逼出相里淮。
　　“他一直知道我有个找寻多年的人。”相里淮说到做到，他将自己这些日以来发生的事，全部说了出来，“我被属下背叛。叫他得知了阿姐，就是我要找的那个人。”
　　属下？
　　巫轻云的脑中立刻便出现了一壮一瘦的两个身影：“彩铃？还是渠翮？”
　　相里淮低声道：“是渠翮。”
　　巫轻云露出了一副固然如此的样子。显然，那个名叫彩铃的大个子，可没有这份脑子，“幸好你没被骗过去。”
　　话音刚落，她就见相里淮默默地垂下了头。
　　她心头一跳：“你上当了？”
　　相里淮沉默地点头。
　　“我不想他们拿阿姐做筏子，更是灰心……阿姐可能会因此误会我欺骗了你。所以……一时乱了分寸，被他们察觉了踪迹。”要不然，他也不会被绞霆一路追到雁荡山上去了。
　　听到这些，巫轻云心下真是又无奈又好笑，叹道：“好在是我及时救下了你。咱们日后，都小心点吧。”
　　相里淮眨了眨眼：“阿姐的意思……我们以后，会一起吗？”
　　他说得很慢，音色也拖得有些长，显得每一个字都格外清晰，像是，害怕被拒绝一样。
　　巫轻云轻轻摇了摇头，见他一时又没了神采，却也不想空口许诺道：“你于人族铸下大错，峪山大战、顾州之围，即便与我有旧，这些事也翻不过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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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原，顾洲城。
　　内敛厚重的顾氏老宅里，一个熟悉的浅色身影站在一处更是熟悉的院落内，轻声问道：“有公主的消息了吗？”
　　“回禀家主，暂时没有。”顾易望着自家主上一身孤寂的样子，心下不由得对那轻云公主产生了些微……不那么“大义”的腹诽。
　　她实在算不上是个巴心巴肺的贴心人。
　　他赞叹她为了人族兴亡而孤身潜进敌营的勇气，但……谁的主上谁心疼。
　　君不见，当他们顾家收到来自南疆的信件时，家主是如何从欣喜，到严肃，再到沉默，最后，愁眉不展的。
　　那可真是……顾易自觉已跟随家主数百年的时光，可他打心底里就从未见过他家主上何时如此患得患失过。
　　除了为一个人——轻云公主。
　　“家主无需太过担心。公主修为高深，必定吉人自有天相。”顾易想宽慰一下主上，但他一个惯常舞刀弄枪的单身男人，实在是干不来这种精细活。
　　一句话，简直干巴巴得不成样子。
　　“要不……要不咱们也派人去雁荡山守着？”
　　“不必。”顾青识摇了摇头，南疆已言明有黑曜军驻守在雁荡山外，他中原本也有边境军日夜防卫。若他再派人去，反倒有了些不信任盟友的监视之意了。
　　此举，不甚妥当。
　　但这并不表示，顾青识没有办法知道心上人是否安全。
　　“归安镇的信可到了？”他问道。
　　顾易摇头：“还没有。不过应该快了。”
　　算算时间，大概还有不到半个时辰。
　　顾青识“嗯”了一声，这是他在那三十年中，唯一的安危。
　　就连巫轻云都不知道，自打她死而复生被黑帝救走以后，归安镇的那座医馆里，便日夜都守着顾青识派去的武卫。
　　不为其它，只为盯紧巫轻云当年亲手设下的、那座庇佑泥塑医馆的结界。
　　他曾因巫轻云的死去而碎裂，又因她的重生而重生。而顾青识，也才能在这三十个日日夜夜里，稍微感受到一丝的安心。
　　直至今日，这早已成为他深入骨髓的一种习惯了。
　　“家主。”这时，“杏安小筑”，这座顾青识专门为巫轻云建造的院落外，传来了武卫的回禀，“中原各家的回信到了。”
　　“家主！”同时，不远处又传来另一声稍显急切的音调，“南疆又来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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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师兄。”
　　西域紫金山，佛门大寺。
　　西斜的日光，清凉的春风。一片殿宇连绵的寺庙内，古树参天，禅语声声。
　　这时，一道悠远的钟声响起，正在洒扫的小沙弥停下动作，向路过的长者持礼问安：“师叔祖。”
　　崇静上师微笑着点点头：“去忙你的吧。”
　　“是。”
　　小沙弥乖巧地应了一声，望着他们佛门的第二把交椅慢慢走进了殿中。
　　一座巨大金身接引佛像，正以某个恰到好处的角度向下微微倾斜，无论他的信徒从哪个角落望去，他都是宽容而充满仁慈地，俯视着芸芸众生。
　　此时，佛门崇光佛主，便静静地坐在金像正下方的莲台上。
　　面容宁静，神色庄严。
　　“师兄，南疆又有消息了。”崇静上师自袖口取出一封拓着“大历”二字金印的信件，顺带，还有一个被灵力和法阵一同封印好的小盒子，同时递了过去，“还送了这个过来。”
　　崇光佛主淡淡地看了两物一眼，率先拿了信。
　　信的内容很简短，却一点都不简单。
　　“盒中为北疆‘鬼土’，乃轻云公主赴北所得。望佛主能得解决之法。”
　　显然，南疆是已经试过了。可惜，还是没有遏制“鬼土”的法子。
　　佛主瞥了一眼放在自己腿边的密封盒子，目光再次回转到了信上。他看到了，有关于巫轻云的消息。
　　轻云公主孤身赴北，在送回“鬼土”的线索和残余之后，已继续向北而去。
　　“真是个大胆的孩子。”崇光佛主无奈地叹息一声。
　　崇静一时有些没听懂话：“师兄何出此言？”
　　崇光解释道：“轻云公主深入北疆，定然是想找到直接解决掉‘鬼土’的方法。”
　　崇静闻言惊讶道：“那的确是个胆大的孩子。”
　　可这孩子一旦太过有自己的想法……那为人父母的，想必是少不了头疼了。
　　比如，不曾表明、也不能表明身份的崇光佛主。再比如……
　　“她胆子也太大了！那相里君清可是杀过她的！”
　　还是那座王城，还是那间议政殿。
　　黑帝陛下正沉着一张俊脸，朝自家弟弟斥道：“你说！她怎么就敢一个人往北疆跑了？那地方是那么好呆的吗！你怎么就管不住她！”
　　无辜替妹妹挨了顿训的司十一一耸肩：“我也觉得她欠收拾，等她回来了，你揍一顿就是。”
　　“揍什么揍！”黑帝双眉高高扬起，一时竟不敢相信这还是那个疼爱妹妹的好哥哥吗，“有话就不能好好说吗！”
　　司十一撇着嘴他眼：敢情你也知道要好好说啊~
　　“她是胆子大了些，可若她还是当年的那个小医师，这些事也轮不到她头上，她也不会去做。”他自认还是比较了解自家妹妹的，就像是身为医师要治病救人一样，身为掌权者，在国家危难之际挺身而出，也是她的责任。
　　恰好，她虽不是一个大无私的殉道者，却也绝不是那不负责任的逃避者。
　　司十一瞥了兄长一眼：“你总是忘了，她已今非昔比，有传承有修为，再不是那个会被人轻易扭断脖子……没靠山的乡下医师了。”
　　所有，在有些她不得不去做的事情上，她可以有底气的、放心的去做了。
　　比如，同随时会破封的鬼王躯壳，抢夺时间。
　　“备战有权项将军，‘鬼土’也送去了佛门。我呆着也无趣。”司十一站起身，十分随意地朝他哥说出了他的打算，“我去北疆寻轻云，王上若有吩咐就唤井宿来，阴戮司暂且由他管着。”
　　司十一说走就走，一个随身护卫也没带。
　　黑帝目送他远去的背影，心下轻笑：这小子，还以为他真的不着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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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疆。
　　“还是不行吗？”
　　整整一个日夜，巫轻云都和相里淮一起，一门心思的想要修复孟九安的傀儡身体。可不知为何，明明外表的破损已全部恢复，可“人”，就是一点清醒的迹象都没有。
　　相里淮说过，孟九安这具傀儡鬼与一般傀儡不同。他是花费了极大的力气，才将他的神魂保在了这具应该死去的身体里。
　　不然，孟九安本该和所有死去的生灵一样，身死，便是魂散。因为，这个世界，还没有轮回。
　　“你的确很有天赋。”巫轻云深知要留下一个本该逝去的魂魄有多难。至今为止，也只有她阿娘曾因为扶桑之心的庇佑，侥幸陪她走过了数百年的时光。
　　相里淮此鬼，的确算得上是惊世之才了。
　　可是现在，他也对迟迟不醒的傀儡孟九安，束手无策了。
　　巫轻云深深一叹，起身道：“我出去走一走。”
　　相里淮听到手头一顿，片刻后，十分自然地问道：“阿姐累了吗?”
　　巫轻云摇摇头：“也不算。就是想去外面换个心情，说不定还能想出点别的法子。”
　　当院子门关上的那一刻，她听见院内传出了相里淮的声音。
　　“那我在家等着。阿姐要记得回来。”